83、高栾辩论

  ()  “也对。”于柏道:“好,为了你,我会心的。”他亲了一口方云云那吹弹得破的脸蛋,觉得亏欠了她,忙像讨好一样,继续道:“对了,德彰跟我过,他们郭家啊,有一本秘籍。”</p>

  方云云身子微微一颤,旋即又恢复了,试探地问:“什么秘籍啊,不会是什么相声秘籍吧。”</p>

  “你还真对了,就是相声秘籍,叫《曼倩遗谱》。”</p>

  听到《曼倩遗谱》这几个字的时候,不但方云云脸sè一变,连马淇都是换了面sè。</p>

  “曼倩?那不是东方朔的字吗,难道这书,是东方朔亲笔?”</p>

  “那我就不知道了,他也没,不过他过,这里头啊,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他以后找机会啊,给我和高峰听,让我们一起帮他参详参详。”于柏道:“我想,这相声秘籍里能有些什么啊,无非就是怎么抖包袱,怎么铺垫了。”</p>

  “不不不,我觉得绝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p>

  “喔,怎么了?”</p>

  “虽然相声的祖师爷远尊东方朔,近拜穷不怕,可是这相声从诞生伊始,到现在才多少年了,有史可记的,也就从清末开始吧,这东方朔和相声,有哪门子关系了?”</p>

  “这话对啊!”于柏陷入了沉思。</p>

  “我听,这东方朔,可是仙家术士,所以,我猜想,这书里一定记载着什么仙家秘方。”</p>

  “对,靠谱。”</p>

  方云云见于柏渐渐入彀,继续:“我听人啊,这东方朔死后,埋在了什么地方,后世无人知晓,都传他的墓里放着长生不老的仙药。这东方朔啊,不是死了,而是尸解,得道仙去了。你……”</p>

  方云云继续试探:“这寻找东方朔坟墓的线索,会不会就记载在《曼倩遗谱》中啊。”</p>

  哼,要知道些什么,必须先告诉别人些什么,这招,前不久马淇还对郭宝使过呢,想不到,方云云,也是各中高手啊。</p>

  “这,虽然听起来很离谱,可是仔细一想,也不是不可能的啊。”</p>

  “既然这样,我们关系这么好,你可要帮我多多打探啊。”</p>

  “你要这干吗?你也想长生不老?”</p>

  方云云笑道:“我啊,不是为了自己,你想,rì本人如今这么猖狂,要是我军将士,个个都吃了奇妙的丹药,还不以一敌百?”</p>

  “这话对啊,想不到,云云,你还是个女中豪杰呢?”于柏道:“我这就去问德彰。”</p>

  “别别别。”方云云忙拦住了。</p>

  她眼珠一转,道:“你想,以德彰的xìng格,知道了我们这个计划,还不满世界嚷嚷去,不定编进相声,我们如何打败rì本人,如何用仙药之类的,这样,rì本人还不知道吗?可别没等找到宝藏,就被rì本人抓住了,得不偿失,所以啊,这事,得慢慢来。”</p>

  方云云连哄带骗,哄得于柏服服帖帖的。</p>

  送走了于柏,她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微笑,自言自语地:“主人,我终于帮你打探到了《曼倩遗谱》的下落。”</p>

  马淇万万没有想到,他一直以为是刘大牛出卖了郭德彰,把《曼倩遗谱》的消息透露出去的,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正如郭兴国所言,透露出去的人,不是刘大牛,可是,他怎么都想不到,那个多话之人,居然会是自己的祖先于柏?</p>

  这就是为什么,于柏被毒药毒死之前,会有那样的内心忏悔了,他一定是猜到了,祸端就是因为自己多舌,把不该出去的事情,出去了。</p>

  方云云?这个谜一样的女人,她究竟是什么人?她嘴里所的“主人”到底是谁,是rì本人?还是……</p>

  宝藏,东方朔的古墓,仙药,这些字眼,强烈地刺激着马淇的神经,要是,要是自己能够得到它们,该有多好啊,不不不,我怎么能这么想,这是郭家的东西啊。</p>

  可是,郭家没有后人啊,郭宝?不,他只是一个不知道爹妈是谁的弃婴,我,我才是于柏真正的后人,也是距离《曼倩遗谱》最近的人,只有我,才有资格得到真正的《曼倩遗谱》。</p>

  一颗种子在他心底深处发芽,成长……</p>

  赵霞抱着自己怀里的琵琶,不知所措,琵琶,一个多么熟悉,又多么陌生的东西啊。</p>

  汉应邵《风俗通?声音?批把》曰:“此近世乐家所作,不知谁也。以手批把,因以为名。长三尺五寸,法天地人与五行,四弦象四时。”</p>

  他从就会弹琵琶,推手前曰琵,引手后曰琶,琵琶的手法是多么简单,又是多么复杂啊。</p>

  学会它,赵霞只花了一个时的时间,可是他知道,要把它琢磨透,需要一辈子的奋斗。</p>

  听外婆,外婆的娘家是一户有钱人家的姐,很有钱,很有钱,那户人家,姓“栾”。</p>

  外婆的爸爸,叫栾平,外婆的娘家,就是毁在栾平的手里。</p>

  他,是一个宅门逆子。</p>

  好好的,当一个富家公子有什么不好,整天价提笼架鸟,斗蟋蟀、养蝈蝈,有什么不好,可是,栾平,偏偏喜欢上了“相声”,一个下九流的玩意儿,一个不登大雅之堂的玩意儿,一个在当时人看来,永远都不可能在戏曲园子里攒底的玩意儿。</p>

  可是,他,却偏偏喜欢上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p>

  于是,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晚上,他独自一人,离开了大宅门,只留下身后一行孤独的脚印。</p>

  从此,栾家就一蹶不振了,田产地业,卖了;家具,卖了;栾平满堂的乐器,卖了;最后,连家里的女人,也卖了。</p>

  外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嫁给了外公。</p>

  外婆知道了他喜欢相声,那是坚持不允许的,往事,太痛苦了,她知道,相声的,都是没有好下场的,所以,外孙子,不能吃这口饭,绝对,不能。</p>

  他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学会了琵琶,外婆手把手教他的,外婆希望他长大后,成为民乐手。</p>

  可是,在现代社会,弹琵琶,是挣不到钱的,但他却有一家人要养活,他的母亲,还有他的弟弟妹妹。</p>

  yīn差阳错之下,他认识了郭兴国,相声,总算可以混口饭吃,他最终还是了相声,琵琶,也许久不弹了,相声的舞台上,不需要琵琶,所以,今天乍一弹起,有些生涩。</p>

  前面是什么所在啊,低矮的平房,昏暗的灯光,灯光下,有两个身影,这么晚了,还不睡,他们兴高采烈地,都在些什么啊,近了,又近了,赵霞终于听见了,这两个人的对话。</p>

  “高峰,你我这个《怯大鼓》演得不好,那么你来,你演我这个位置,你会怎么演?”</p>

  “平儿,别生气嘛!”高峰道。</p>

  “喂,我了,别叫我平儿啊,老让我想起《红楼梦》。你叫我‘平’,不好吗?”</p>

  </p>

  “你师父不也这么叫啊。”</p>

  “他是我师父,我让着他,不跟他计较。”</p>

  “那我还是你师叔呢,你不让着我?”</p>

  “什么师叔啊,哪门子师叔啊,我师父,自己就根本没有师父,他连师父都没有,哪里有师兄弟。你别岔开话题了,好不好,我跟你《怯大鼓》的事情呢。”</p>

  “其实,我对你没什么意见,我是对这个台本有意见。”</p>

  “对台本?你胆子不,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你愣不好?”</p>

  “怎么老祖宗传下来的就不能改了吗,就这段相声,本来可是单口的,我们不是也愣给改成了对口。”</p>

  “没错,效果挺好啊。”</p>

  “可是,你有没有觉得,前面的垫话有太长了?”</p>

  “长?”</p>

  “是,前面学什么京韵大鼓啊、梅花大鼓啊、京东大鼓啊,太多了。”</p>

  “可是,册子上本来就是这么写的词啊。而且,如果没有铺垫,怎显出后面的怯大鼓与之不同啊?”</p>

  “既然这个相声的名字叫《怯大鼓》,那么整个相声就应该以《怯大鼓》为主要内容。讲述怯大鼓的故事才是主要的,前面那种一个个的介绍,我看都可以删除了。”</p>

  “这话是不错,可是你想啊,别人的园子里,可都是花场,什么都表演,最后一定会演大鼓,只有咱这儿,是以相声为主的,要是咱不添有档次的东西,就会被别人俗,那就差了行市了。”</p>

  “俗?俗有什么不好吗?相声不就是口头文学吗,不俗,哪成呢?”高峰笑道。</p>

  “对,可是,那就没档次了。”</p>

  高峰自言自语地:“曲艺就是为了自娱自乐的,是老百姓自己的艺术,不是为了那些大官大爷们取乐而产生的。”</p>

  “这话我当然是知道啊。这山东大鼓,原来不就叫犁铧大鼓吗,就是用耕种用的犁铧碎片击节演唱才得名的,后来上讲究了,改成半月形的铁片了。可是,后来,能够上得了台面,还不是因为唱词工整,曲调委婉细腻。这就是听众需要有‘雅’的要求。乾隆年间成书的《白雪遗音》、《霓裳续谱》中大量岔曲曲词,就反应了这一‘雅’啊。”</p>

  “是啊,可是你别忘了,那些唱岔曲的,以高雅自居的八旗子弟,票友下海之后,又转向俗了。”</p>

  “那是因为民国八年旗饷停发,使八旗子弟失去了生活来源。那不是断了皇粮没办法吗?”</p>

  “对啊,那就是需要嘛,相比雅,人们更需要俗。以前有过用100支曲牌联缀唱《白蛇传》的,好听吗,的确是好听。后来因为太复杂,变成只有《凤阳歌》、《垛子板》这样简单的板腔体的曲种。”</p>

  高峰顿了一下继续:“我老是觉得,雅和俗,应该融为一体,清代běi jīng内城的大书茶馆是贵族商贾听书的场所,外城的天桥则是市民的消遣场所。天桥的艺人不能进内城演唱,大书茶馆的艺人也不能去天桥撂地,以免**份。这是不对的。所以,我特别佩服郭大哥,因为他敢演全场的相声,观众需要看什么,他就演什么。”</p>

  “没错,我也佩服,要不,我也不会拜他为师了。高峰,我实在是不明白,你一个北大的毕业生,可是,咋就对俗的东西那么在意呢?”</p>

  “什么叫俗啊?人吃五谷杂粮,这就叫俗。斤斤计较于烤鸭片成108片,片片带皮,片片带肉的高雅老爷们,是不会知道,他们之所以能享福,是因为多少农民在烈rì下挥汗如雨。他们只看到了黄澄澄的谷子,却看不到晶亮亮的汗珠。”</p>

  高峰的话深深打动了栾平,他喃喃道:“所以,你要为劳动者而演!”</p>

  “对。”高峰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我要为取乐于他们而演,对于一个农民、一个工人来,京东大鼓和梅花大鼓的区别是什么根本不重要,《怯大鼓》里的主人公只会唱:‘孙悟空大战猪八戒,猪八戒大战孙悟空’这才是逗趣的,才是他们会笑的。”</p>

  栾平头叹息道:“你得对,我服了,以前,我呆在大宅门里头,从来也不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现在我知道了,这,也是生活。”</p>

  高峰突然回头看着窗外,深沉地:“你知道人为什么要笑吗?因为,生活,太苦啦。”</p>

  赵霞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身子猛地一震,他看到,高峰那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透过窗户,照过来,仿佛要看穿自己的灵魂一样。虽然他知道,自己是在梦中。</p>

  他又想起了酒店里自己的遭遇,他一直深深地为自己的女扮男装表演感到羞耻,久久不能释怀。</p>

  听了高峰的话,他知道了,这没什么好羞耻的,这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表演形式。</p>

  他的确是错了,他错在,不该在那种场合,演给那种人看,他们,脑满肠肥、内心不洁的家伙,根本不知道艺术是何物。</p>

  他要演,要堂堂正正地演。</p>

  张广陵自出道以来都没有遇到过这么诡异的情况,直到这个时候,他都没有放开手里的三弦,这三弦,是他的命。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听,他的祖上是一个有名的弦师,叫张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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