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龚衣的面目

  ()  在他的前半生里,没有人看得起他,他只是一个臭要饭的,永远扪虱而坐,守着自己那个破饭碗,漠然地看着这大街上穿着整齐的红男绿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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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生命,因为一个人而改变。</p>

  那天,他正重复着每rì的劳动,要饭。</p>

  他闭着眼睛,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又有人把那些超市购物换来的一毛、两毛的零碎钢镚,扔在他的饭碗里了,他从来都不感谢这些衣食父母,本来嘛,对于他们来,这些零碎钱,没什么用处,他这里接收了,还算是给他们减少负担了,他们应该感谢他。</p>

  突然,一个与之不同的声音传入了耳朵,他知道,这是一枚一元钱,是谁,这么阔气?“谢谢。”他随口了一句。</p>

  “怎么这么客气呢?你好像从来不对别人这句话。”</p>

  张广陵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个高高大大的中年男子,是的,如果像他这样躺在地上看人的话,看谁都是高高大大的。</p>

  “因为你给了我一块钱,别人都是一毛一毛的。”张广陵突然觉得对这个人很有好感。</p>

  “你闭着眼睛,怎么知道的?”</p>

  张广陵指指自己的耳朵:“眼睛闭上了,这个,没闭上。”</p>

  那人微微一笑,道:“愿不愿意,跟我去一个地方,做个测试?”</p>

  直到很后来,张广陵才知道,那个地方,是七夜,那个做测试的仪器,叫声音频谱仪。他被告知,自己有绝对音感。</p>

  绝对音感的意思,和郭宝那rì的解释有所不同,它指的是,在没有给基准音前,他就能分辨任一音的音名及音高。当然,一开始他并不知道这些音的音名和音高都是什么,他只是本能地知道,就是知道。</p>

  他一直以为,这是他天生的能力,是老天爷可怜他这个穷苦的人,直到这时,他才知道,绝对音感不是天生的,是他长期在闭目练习中不知不觉练成的,这,也是那个人告诉他的。</p>

  所以,这时他觉得,老天爷让他拥有绝对音感,是为了让他遇见他,一个知音,一个导师,他的知遇之恩,他终生难忘。</p>

  这个男人,叫北野良。</p>

  一片茫茫中,他首先不是看到,而是听到,听到了,熟悉的三弦声,忽忽悠悠,从远方飘来,他循声而去,眼前是一栋房子,门口的匾额是三个大字:“坚琴门”。</p>

  李忠一直都自称是坚琴门的传人,这次终于可以看到坚琴门究竟是怎么回事了。</p>

  “好好好,老张啊,你这三弦,可是拉得越来越好了,我门中,你可算是翘楚了。”</p>

  “当家的谬赞,我只是jīng通三弦一门,哪里及得上,您当家的,样样都能拿得起来啊。”</p>

  “哎!”当家的摆摆手道:“此言差矣,我这多能,不如你这一专好啊。”当家的一边,一边走到老张身边,不动声sè地在三弦的鼓膜上拍了一下。</p>

  老张见当家的现在正高兴,当即道:“当家的,你看我昨天跟您提的那个,收养两个孩的事情,你看如何啊?”</p>

  “老张啊,如今咱生意不好做,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现在又捡回来两个孩子,这,这两张嘴,每天吃饭喝汤,这花费,可是不老少的啊。”</p>

  “当家的,两个孩子,能吃多少啊,您看他们多可怜。”</p>

  “这半大子,吃死老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斜睨着一男一女两个孩。</p>

  这两个孩子,在一旁站着,一声都不响。</p>

  男孩只有七八岁的样子,虎头虎脑,颇为可爱。</p>

  “男娃子,你叫啥名字啊?”当家的问。</p>

  “侯……侯白。”孩子显然有些怕生。</p>

  女孩子十一二岁的样子,朴素娟秀,虽然年纪尚幼,却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头上梳着一条辫子,又粗又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会话,尚未发育完全的身体,已经有足够吸引人的魅力了。</p>

  “女娃子,你呢,叫啥啊?”当家的又问。</p>

  “我叫欢欢乐乐。”多么奇怪的名字啊,别看是个女孩子,可是她却一都不胆怯。嗯,长相好,声音脆,是块好材料。</p>

  当家的看着那姑娘,突然坏坏地笑了,道:“老张,你发财的机会到了。”</p>

  “当家的,你什么呢?”</p>

  当家的指着那姑娘道:“听,rì本人最近在买花姑娘,是要培养,什么歌,歌舞伎,你看这姑娘,要哪儿有哪儿,卖给rì本人,不定能有一个好价钱。”</p>

  “当家的,你什么啊,你不收留他们倒也算了,干吗还糟蹋人家呢?”</p>

  “这怎么叫糟蹋人家呢,送到rì本人那里,好吃好住的,我要不是男的,也去报名了。卖了她,她有好rì子过了,还能顺便给咱爷们捞外快,不错吧。”</p>

  “这话怎么的?这种事情,是坏yīn德的。”</p>

  “坏yīn德?张济啊,你太老实了,你到街上去看看,锦衣玉食的,那个不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你这套啊,落伍了。”当家的指望着张济早开窍。</p>

  可是张济却偏偏不开窍,或者是故意装糊涂,他指着当家的:“龚衣,我告诉你,我尊敬你是当家的,不跟你计较,我这就带着两个孩子走,咱爷们,不欠你的。”</p>

  “想走,没那么容易吧。”龚衣“刺溜”一滑步,就挡在了张济的身前。</p>

  “你,你这是何意?难道,你还想来强的吗?”</p>

  “要走,不是不可以,留下八音九律阵的阵法来,告诉我天音诀的法门。我,就放你们走。”龚衣凶相毕露。</p>

  “哼哼,龚衣啊龚衣,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啊。难怪师父死前告诉我,让我心你呢。师弟啊,你老实告诉我,师父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p>

  “就算告诉你,又怎么样?你能替他们报仇吗?”龚衣冷笑道。</p>

  张济倒吸一口凉气,道:“难道,真的和你有关?师父,师父死后脸上流露出的那种诡异的微笑,是不是,是不是出自你的手笔?”</p>

  “你把八音九律阵和天音诀的秘密告诉我,我就也把我的秘密告诉你。”</p>

  “哈哈哈。”张济冷笑道:“不必了,你的这句话,已经原原本本地告诉我答案了。好啊,真是想不到,你这么贪婪,你已经坐上掌门的位置了,干吗还觊觎我的八音九律阵和天音诀啊?”</p>

  “那不是明摆着的吗?只有使用八音九律阵和天音诀,才有可能打开传中的东方朔墓。”</p>

  “你又眼馋那古墓了?你连古墓在哪里都不知道。”张济道:“别想这些了。”</p>

  “你太孤陋寡闻了。”龚衣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传中的《曼倩遗谱》重现江湖了。rì本人那里得来的消息,还能有假吗?”</p>

  他又斜眼看看欢欢乐乐道:“用这个漂亮的姑娘,作为rì本人把这个情报提供给我的谢仪,你,应该不寒碜吧。”</p>

  “原来你是图着这样的心思啊。”张济叹气道:“好,师弟,既然如此,那你就莫怪我不客气了。天音诀有三层境界,魔琴天音、魔笛天音和歌咒天音。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这第一层,魔琴天音。”</p>

  着,他把手放在了弦子上,拉响了第一个音。</p>

  龚衣一都不害怕,冷笑地看着他。</p>

  一丝不祥之感涌上张济的心头。</p>

  三弦,是一种普通的乐器,弓用檀木,檀箱方型圆角,称之鼓,故腔两面都鞔以蟒皮或其他皮革,正面鼓膜上设弦码承弦传递振动。柄修长贯鼓腔,断面半圆,平整一面作按弦取音的指板。不设品柱,端形如阔匙,弦轸三,张三弦,故称。</p>

  就是这样一种不打眼的乐器,要是使用魔琴天音的手法,演奏出来,那可就与之不同了啊。</p>

  可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嘎嘣”一声,弦儿,竟然断了。</p>

  张济目瞪口呆,龚衣仰天长笑。</p>

  “你,你刚才,刚才拍了一下我的弦子,是,是早就有了预谋,要害我,你振断了弦儿?”</p>

  “没错,你还不笨。”龚衣笑道:“如果不先以内力振断你的琴弦,我怎么破你的魔琴天音啊,我岂不是一赢的机会都没有了吗,师弟。现在可不一样了,我的武功和法术,都远胜于你。”</p>

  张济依旧不肯放下手里的三弦,反而抱得更紧了。</p>

  “你要对付我,我认了。可是,孩子是无辜的,放过他们,好吗?”</p>

  龚衣大笑道:“瞧你这话的,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自始至终,我都只是想要那两样事物,只要你告诉我了,不但孩子我放,连你,我也放了。”</p>

  张济惨然一笑道:“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他回过头看看两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叹息道:“孩子,我对不起你们了,我不该带你们回来,想不到,反而害了你们啊。”</p>

  女孩子显然是听懂了两人的对话,吓得花容失sè,涕泗横流。全然忘了,她的名字,可是叫“欢欢乐乐”啊。</p>

  侯白那一片茫然的脸上,突然有了一丝表情,别的他不懂,但是,这个叫龚衣的家伙,要害张济,他是明白的,张济可是救了他们的人哪,怎能让恩人罹难。</p>

  想到这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抱住了龚衣的大腿,嘴里嚷嚷道:“伯伯,快带姐姐走。”</p>

  他这么的个子,对付龚衣,那还不是蚍蜉撼树啊,龚衣冷笑一声,一脚就把他抖落开了,比抖落一只跳蚤,也难不了多少。</p>

  “猴崽子,还挺厉害。”他不再理睬侯白,径直向张济一拳打来。</p>

  张济平常的心思完完全全都在琴上,对于武术一道,真的是不太在行。没有几招,就被逼到了墙角里。</p>

  眼看龚衣掐住了张济的脖子,张济xìng命危在旦夕。</p>

  欢欢乐乐停止了哭泣,她抓起了一只茶碗,就朝着龚衣的背后扔去。</p>

  龚衣是什么人,练乐器的人,对于声音是再敏感不过的了,听得身后恶风不善,手向后一劈,茶碗应声而碎。碎碗碴儿反弹回去,验看就要弹到欢欢乐乐的脸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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