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重逢

  清风道长与王导约定双方共同扶助琅琊王南渡重建晋室后回到客栈,坐定后闭目养神,大徒弟萧子长站立身旁,并不言语。

  清风睁开眼睛,“徒儿啊,你看王导此人如何?”

  “禀师父,我观此人外表冲和,实则利欲熏心之人。”

  “哦。”清风点头不语。

  “师父,这天下名利之徒何其之多,这等王侯世家全然不思拯救苍生,只顾自己攀名附利。”

  “徒儿,他们为了自身计较名利,我等切不可为此心冷,恢复故土,拯救苍生乃大业,不可半途而弃。”

  “师父,徒儿记住了。”

  “嗯,你两位师弟也不知到哪里了,算来已有半月有余,想来应该快到了才是”

  “师父,师父”清风语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三弟子杨让的叫声,清风精神一振,“让儿来了。”

  萧子长点头,抢出门外,见到来人正是月余不见的小师弟杨让,大喜过望,上前相迎。杨让快步向前,抱住萧子长,

  “大师兄,你一向可好??师父他老人家呢?”

  “师弟,我很好,师父在里面,快,来见过师父。”

  杨让疾步进房,双膝跪倒,“师父,不孝徒儿让师父担心了。”说罢,眼圈一红,几欲落泪。

  “徒儿啊,这次让你一人善后,是师父考虑不周,这次一别月余,你可好么?”

  “师父,弟子一切安好,弟子为敌所追,幸得两位恩人相救,弟子已于他们结拜为兄弟,因事情紧迫,未及向师父禀告,请师父责罚。”

  “呵呵,此乃好事,何来责罚,来,起来说话。”

  杨让站起身来,此时二师兄蒋墉也来到房内,清风道长见三人聚齐,心中大喜,让众弟子围坐在侧,杨让讲述分别月余的过往经历,其余三人纷纷点头称叹。

  杨让问起清风道长琅琊王是否答应南渡,琅琊王长叹一声,将这段时间的事情告知了两位徒弟,说道“既然王导也愿意规劝王爷,那看来有望劝说王爷尽快南渡。王导邀请为师明天再过府商议。你们自己客栈好生休息,等为师回来。”“是,师父。”

  次日清晨,清风道长梳洗完毕后,迈步出了客栈,王导派出的一顶小轿早已等在门口,道长呵呵一笑,自己决意步行前往,让轿夫抬着空轿跟在后面,轿夫从未遇到此等事情,跟在后面也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道长自是充耳不闻。

  道长到了王导府邸,只见王导早早迎在门口,见道长步行前来,先是一怔,而后笑道“道长好雅兴,来,里面请。”

  道长打了个稽首,:“王公,贫道有礼了。”说罢,随王导进入王府书房,分宾主落座。“今日请道长前来,乃是有事想商,来啊,请三老爷前来。”

  管家答应一声,去请三老爷了。

  “道长莫怪,前日所说之事甚大,舍弟今日就在府内,故而请他前来想商。”

  清风道长心中不快,此事是机密之事,何必再让人知,但又不便发作,故而沉默不语。

  片刻书房外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大哥唤我何事?正好我也有喜事告知大哥。”话音未落,一彪形大汉迈步进来。清风道长举目观瞧,只见此人年纪三旬有余,身高八尺,面色黝黑,两道浓眉,络腮连鬓,一看而知是个练武之人。

  此人进来后一看还有一个老道端坐,自己并不认识,“大哥,这老道是什么人?”

  清风道长心中不喜,此人可恨,如此粗鲁。

  “三弟不可无理,此乃洛阳白云派掌门清风道长。”说罢转向清风,此乃我三弟王建,为人豪爽,道长见笑了。”

  清风道长起身施礼,“王相公,贫道有礼了。”

  王建看了道长一眼,拱拱手“哦,有礼有礼。”

  说完看向王导,“大哥,我有一件喜事来报。”

  王导一愣,“什么喜事?”

  王建坐于道长下手,方才仔细道来。原来半月前那个什么大汉皇帝刘聪派人到泰山,想认命泰山派掌门天松为护国法师,叵耐那老道竟然非但不肯,反而痛骂使者是什么匈奴胡种,乱我中华之类,将使者赶出山门外,他的大徒弟赵德纯埋怨了几句,怪师傅将到手的富贵推出门外,结果被师父知道狠狠的责罚了他,后又得知他曾在沂山曾为王建的儿子王陵强抢民女,心中大怒,将赵德纯当众施以门规,杖责一百,并说如若再有不法之举,要格去他大师兄的名分,逐出门墙,未来将掌门之位传于二徒弟张德先。赵德纯因此怀恨在心,一日趁师父不备,收买了厨子,在师父饭中下毒,而后嫁祸于二师弟张德先,因师父日常生活沦为张德先照料,他自是百口莫辩,后在大师兄及其党羽的厉声逼迫下,一时激愤,自刎以明志。赵德纯后在一帮党羽支持下自立为泰山派掌门,刘聪的使者得知后大喜,封此人为护国法师。赵德纯得意之极,派人来告知王陵,要他转告他的父亲一起为大汉效力,许诺保举他为平西大将军之职。王建听闻后,如何能不心动,故而将此事告知王导。

  王建说罢,端起茶杯,满心欢欣等待王导的反应,未料到清风道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什么!你说什么!天松道长惨遭毒手?!尔等还要为甘愿为匈奴人所驱使?!”

  王建一听大怒,拍桌回到,“贼老道,这是我等家事,你是何人,胆敢置喙?!”

  王导急劝,“三弟不可无理!道长请坐,在下教弟无方,冲撞了道长,道长莫怪。”

  清风道长略一拱手,“贫道告辞了!”说罢扬长而去。

  王建怒极,急欲上前跟清风道长撕拼,为王导所阻,只得坐下,端起茶杯欲饮,又掷于地上,摔个粉碎。

  王导冷眼观瞧王建,只见他胸腹依旧起伏不定,口中念念有词,显是气急,王导轻叹一声,心说三弟这些年涵养功夫还是未曾修炼到家。

  “三弟啊,适才那道长就算说了几句,你又何苦大动肝火?”

  “大哥,那贼道士太过无理,说话十分难听。”

  “他是大晋忠臣,说出此话自然并不稀奇。”

  此时王建火气稍减,“大哥,不说这个贼道士,败了兄弟们的兴致。适才所说之事,大哥意下如何?”

  王导轻抚胡须,沉吟片刻,开口说道,“三弟,刘渊所立之国虽名为大汉,但他乃匈奴人,假托汉室,中原战乱,群雄争霸,此汉国恐非长久,我等如若投奔于他,恐将来反受其所累。”

  “大哥好生迂腐,我等无非所求富贵,但得一夕富贵,管他长久不长久。他若衰败,我等及时抽身便是了。”

  “三弟失于计较了,依为兄看来,与其投奔刘聪,不若扶持琅琊王争夺晋朝大宝。”

  “什么?琅琊王?就他?这个酒色之徒,也能当皇上?”

  “三弟错了,为兄要的就是他是酒色之徒,又是朝廷宗室。只要一旦成功,我等还不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王建点头称是,不过又摇头,“此处乃偏远之地,国小民寡,争夺朝廷大宝恐非易事。”

  “这正是为兄今日唤你前来,要跟你商议之事。此处绝非成事之地,当今之计,唯有挟琅琊王南渡,江南半壁江山方为立业之所。”

  “妙啊,大哥,那江南花花之地,小弟早就想去看看玩玩了,嘿嘿。”

  王导见此时王建语气猥琐,心中不喜,“三弟,大业未成之际,不可恣意妄为。”

  “大哥,我也就是说说,那什么时候去江南?”

  “嗯,此去江南路远迢迢,中间又有群雄割据,此去绝非易事。适才那道长是当今武林高人,我等正好用他,你方才不应该激怒于他。”

  “这有什么,下次见他赔个小心罢了。只要能挟琅琊王南渡,我们就可以效仿曹操挟汉献帝以令诸侯了,到时候这天下还不是我们兄弟说了算,哈哈哈。”王建说罢,心中乐极,拍掌大笑。

  王导也自捻须微笑不语,但仍是面露得意之色。

  “刘聪那边可派王陵去虚与委蛇,万一南渡不成,我们也好有个退路。”

  “不错,人家一番美意,没来由开罪于人。”

  “嗯,那就这么办,你去跟陵儿交代下,我来筹划南渡事宜。”

  话说清风道长出得王府,胸中愤懑之极,想不到这王建乃是世家大族,不思报效朝廷,以天下为己任,竟然要去投靠匈奴人,真乃败类。清风回到客栈,心中恨恨,徒弟们见他面色不好,知道事情进展不顺,自然不便再问,众人枯坐默默无言。

  此时门外小二敲门,“道长,王老爷来访。”清风一愣,“哪个王老爷?”“王导王老爷啊,道长今早不还出门拜访他去了么?”

  清风道长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王导来意,想是为了今早之事,沉吟片刻,“小二,请他进来吧。”

  片刻以后,王导出现在门口,满面堆笑,“”道长可好?在下特为今早之事前来赔礼。”

  清风道长观看此人态度甚恭,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但总是不便再发作,“王公大驾,贫道失迎。请坐奉茶。”徒弟们也都站起施礼,待两人坐下后,站于道长身后。

  “道长,今日舍弟冲撞了道长,我已狠狠训斥于他,他已甚为懊悔。道长乃世外高人,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王公,令弟说言大谬,我等岂能卖身投靠匈奴?”

  “是是,道长所言极是,我们王家岂能做出如此之事?王某今日前来,一则赔罪,一则与道长商议劝说琅琊王南下之事。”

  清风见他如此谦恭,心中火气消去大半,又见他提起南渡之事,自然不再计较,“王公所言甚是,南渡乃大业,我等需好生筹划。”

  王导一笑,手捻胡须,“道长,琅琊王乃当今贤王,每每想到苍生受难,心中痛彻心扉。而今我等可一起规劝于他,尽早南下,重建大晋。”

  清风点头,“不错,不知王公有何计策?”

  王公眼睛一转,看了看清风身后,清风一愣,对徒弟们说,“你们门外等我。”

  徒弟们答应一声,鱼贯而出。

  “道长,我观琅琊王亦有南下之意,所虑者一为路上难行,二者此行把握有多大。”

  道长点头,“贫道自信于路上可保的王爷无虞。至于南下,江南有世家大族,若要说服他们支持王爷,就要仰赖王公了。”

  王导点头,“不错,江南世族众多,以谢氏,桓氏和庾氏这三家为首,其中尤以谢氏为江南世族之首,只要得到谢家支持,此行可有八成把握。”

  清风点头称许,他乃出家高人,武林豪杰,但若是论起朝堂之事,那便大大不如王导了。“那有何把握可让谢氏支持王爷?”

  “谢氏一门雅量高致,非能以利诱之。我可亲往劝之,不过须有一见面之礼。”

  道长好奇“何物?”

  “谢氏乃诗书之家,对前朝诸葛武侯极为仰慕,只要能得到武侯的出师表手迹,我想劝说此人不难。”

  清风道长一惊,“出师表我也有所耳闻,蜀国覆灭后,出师表不知所踪,如何能够寻的?”

  “道长莫慌,听我道来。武侯上表后,蜀汉后主读罢,既爱其文采,又欣赏其书法,令挂于后堂,每日观摩。后蜀汉为钟会所灭,出师表为其所得。然则钟会自取灭亡,出师表便不知所踪。昔日我在洛阳时,听闻坊间传闻,出师表后为晋世祖宠臣贾充所得,藏于贾家。后为贾充之女淫妇贾南风爱其面首潘安之美貌,送于此人,潘安后又因构陷太子为人所举,被诛九族,惠帝在读到此人在纪念亡妻的悼亡诗中写到: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甚为感动,怜其才华,命允其归葬于河南郡。潘安乃晋初三大才子之首,为人极为风雅,时人皆以为出师表必为其陪葬。”

  “这。。。。难道让贫道做掘坟盗墓之事么?”

  “道长稍安勿躁,听我道来。后匈奴刘渊窃据汉室名号,成立大汉国。他为了安抚天下民心,自称蜀汉后主刘禅之弟,故而王位兄终弟及,欲得出师表以证其为汉室正统,派人连掘河南郡数百陵寝,终于掘得潘安之墓,果不其然,出师表便在坟中,刘渊大喜,将出师表挂于其平阳宫中,后刘聪继刘渊之位,想是还在其宫中。”

  “若进宫取得此宝恐不容易。”

  “确实不易,其实此表还藏有一个天大的秘密,不为人所知。”

  清风眉毛一耸,面露惊奇之色,然并不言语,静待王导说下去。

  王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世人皆知出师表乃世之珍宝,却无几人知晓此表还背负着一个天大的机密。诸葛武侯乃世之奇才,奇阵兵法无一不精,当初自创一八卦阵,虽无一兵一卒,可挡十万精兵,当年困东吴都督陆逊于阵内,那陆逊也为当世之豪杰,仍是无法破解,欲自绝于阵内,后为武侯岳丈所救。陆逊乃东吴之擎天玉柱,仍对武侯十分倾佩,可想而知武侯八卦阵之精妙。武侯当初总揽蜀汉军政,呕心沥血,自知恐天不假年,故而欲寻一传人,将此阵法传于后世,然则一直未遇到合适之人,此人一要匡扶汉室,忠贞不二,二要天资聪颖,悟得此阵法之精妙,可想而知,世间寻此人何其难也。武侯唯恐此阵图流传于世,为天人不臣之人所用,故而将阵法藏于出师表后,一起进给了后主刘禅。同时还将他自创的木牛流马之图一起藏于表后,木牛流马不食不眠,然则翻身越岭,搬运粮草,可供数十万大军所用,亦为当世之奇珍。”

  清风听罢,不禁起身拍手到“天下人有救噫!若得此图,胜过百万雄兵,何愁天下不平?”

  王导点头,“不错,此乃天下至宝,然则世人多不知之,只知赏玩其表,甚为可叹。”

  清风又惊又喜,转念一想,“此事何等机密,如何为此人得知?”张口欲问,又恐王导不喜。

  王导似乎看穿“道长可是好奇,在下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清风点头不语。

  “当年蜀汉覆灭,武侯之子诸葛瞻与其子诸葛尚一并战死,世间都以为诸葛家绝嗣,其实不然。诸葛瞻虽为亮之独子,然则诸葛尚却并非诸葛瞻之独子,尚有一弟,名唤诸葛京。当初诸葛瞻出战绵竹,自知必死,然则诸葛家世受蜀汉大恩,唯死而已,故而将长子诸葛尚带于身边,但为了保留诸葛家的血脉,修书一封,将次子诸葛京密令人送至襄阳故里,交由三叔诸葛均抚养。对外只称幼子暴病身亡,时人不以为疑。后来蜀汉灭亡,诸葛京改名藏于乡野,世人多不知之。”

  王导说到此处。停下来观瞧清风神色,只见他侧身而坐,全神贯注,心中不禁得意。

  “后来诸葛京长大,诸葛均将其父书信交还于他,他才知道过往故事,再想去寻出师表,已然为时已晚,想他一布衣,如何能从当朝王公贵戚手中夺得此宝,只得作罢。诸葛京以辜负父祖重任之故,而后郁郁寡欢,年过三旬即亡,弥留之际,将此事告知了夫人,嘱其夫人务必寻一忠臣之后将此事流诸后世。诸葛京病亡后因其无子,夫人回归娘家,便是在下表姐。在她临终之际,我前去看视于她,她屛去左右,告知于我,再三叮嘱不可传之于世,恐为歹人所知,日后若遇到有道明君,再将此事告知,使武侯遗作传于后世。”

  王导说完,端起茶盏,却并未饮茶,似乎陷入往事,清风道长听完,虽是心潮澎湃,也未曾言语,两人默默相坐无言。

  少倾之后,清风道长开口说道“今日方才得知天下竟还有如此之事,贫道愿赴平阳伪宫中一探。”

  “道长,成汉虽为匈奴所立,然而如今势力极盛,想那宫中必是戒备森严,刘聪又在四处拉拢天下英雄。料想其宫中必有高手,道长如去恐十分凶险。”

  “贫道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天下人若生,贫道身死又有何妨,天下人若死,我又何必苟活于世。”

  饶是王导再是心机深沉之人,听到此话,也是甚为感动,起身深鞠一躬“人言白云山中有高人,今日方知这世上果有这般救世之圣人。”

  清风一摆手,“王公过誉了,贫道只求天下太平而已。”

  “道长放心,明日我就拜见王爷,劝他尽速南渡。道长保重,在下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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