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外人 天外天

  在陆遥上山后,每逢雷雨天,陈松寒都会带他去玉衡峰的山腰,那里有一处七角凉亭,亭上还挂着一张匾额,上书‘敬山亭’三字。

  这天深夜里,陈松寒一个人去了敬山亭,白天就发觉天上乌云蒙蒙,今晚应该是会打雷的。

  没有叫上陆遥是陈松寒觉得最近自己有太多事情藏着,想一个人待待。

  陈松寒就躺在亭中一侧的座凳上,双手垫在头后,右腿翘在左腿之上,盯着亭上的角梁。

  当下风声鼓鼓,没有打雷,也没有下雨,陈松寒想起白天林深与陆遥闹冲突,只因为按着日子算,今天中午本应该是林深刷碗,可林深吃完饭就往外走,陆遥便拦在了门口,说今天该他刷碗,林深没理会,只是一手搭在剑上,让他让路。

  陆遥也是个不怕事的主,当下剑指林深,让他回去。

  林深右腰间的长剑直接出鞘,肉眼可视的剑气划出弧形,直接朝着陆遥飞去。

  两人离着不过几步远,陆遥没想着这家伙真出了手,当下是乱了手脚。

  辛亏是姜来雪及时出现在两人当中,一抬手就把那道剑气引向屋外,竹林间那边一下是簌簌沙沙,许多竹叶还飘进了院子里面。

  姜来雪出手后便从两人间走开,说她去刷碗,让陆遥去清理下屋外。

  林深始终抓着腰间的长剑,等陆遥走后,还是抢在了姜来雪的前面去刷了碗。

  陈松寒当时陪着陆遥一块来到门外,不仅是竹林遭了殃,门前的柏树也是受了无妄之灾,一大片树梢直接被削去,小黄的家正好在柏树挨着竹林那一端,那鸟窝有一半已经掉在了地上。

  还好的是地上只有鸟窝,小黄一家应该是出了门,行了大运。

  陆遥一边收拾着地上落叶,一边骂着林深,陈松寒则是想了法子帮小黄把鸟窝补好,然后就进了院子。

  这都是为什么?陈松寒想不明白,听玲珑心说迷踪仙宫,听陆遥讲江湖轶事,多少是带点不信的。名字叫姜来雪,走到哪就真的会下雪?林深那砍去大半竹林的一剑,本就想杀向陆遥?

  陈松寒想不明白。

  沈立危站在凉亭正中,说道:“是不是觉得他们四个与你有些不同?”

  陈松寒坐起身,想了想说道:“现在看,先生与我也不大相同。”

  沈立危问道:“哪里不同?”

  陈松寒回道:“不清楚,但与我应该不是同一类人。”

  沈立危点了点头,在凉亭里走了起来,继续说道:“我给你讲两个故事,有两个农夫在田间聊天,讨论皇帝的奢华,一个说,皇帝肯定每天都是吃白面馒头,另一个说则说皇帝用的锄头都是金的,这是第一个。”

  “有一年发生饥荒,百姓没粮食吃,只能挖草根,吃树皮,许多百姓活活饿死。后来消息都传到了皇帝耳边,但皇帝却很不理解,问他的大臣‘没有粮食吃,为什么他们不吃肉粥呢?’,这是第二个。”

  凉亭里踱步的沈立危停了下来,“一个是农夫,一个是天子,就这两件事而论,先生认为他们是同一类人。”

  陈松寒说道:“人还是不同的。”

  沈立危笑道:“修得长生法,便能高看世间人?不然,我带你隐于山间,俗与山下,只是想让你以后也能知道生民疾苦,不可轻世傲物。万变不离其宗,万物皆束于法,若只是登天求高,又有何难?”

  狂风大作,陈松寒不得不抬起手遮住眼鼻,靠在身后的檐柱上,如履薄冰。

  一道疾雷直直地劈在敬山亭顶上的雷公柱,整座敬山亭一时间如若雷池,凉亭的七侧横梁上降下七副雷幕,与暴雨时节,凉亭边降下的雨幕是殊途同归。

  陈松寒与沈立危被七副雷幕围在凉亭正中,只不过陈松寒仍是举手遮目,不敢直视眼前赫赫雷池。

  于是沈立危一跺脚,雷幕逆流天际,顺着雷公柱,缓缓地降下了一个明光锃亮的雷球,雷球上不时有电光跃动。

  这时,一阵阵穿云裂石的雷声在天上轰开,陈松寒一个不稳就摔在了地上。

  沈立危伸出手扶起了他,陈松寒只觉得上空的那些雷声好像没那么吓人了。沈立危指着那个仍浮在空中的雷球,对他说道:“这道雷来自碧霄之上,所以势已至而声未出。”

  沈立危说完又牵着陈松寒来到凉亭入口,两人都抬起头看着天上。

  雷云滚滚,满天电光如同池塘中的游鱼,不停地穿梭在太霄之中,整片苍穹都被这雷光刷成了白色。

  “这凉亭是七数,与天罡三十六数不合,我修的是紫微气,不擅长这驱雷役电。“

  “这雷公都敢向我讨债来咯。”沈立危举起右手,凉亭中那个雷球颤颤巍巍地飞到了沈立危手中,沈立危看了一眼,随即对着那皆是雷云的天宇笑道:“还你!”

  那雷球如同失去束缚,化作一道雷电,一瞬间就穿破了苍穹,回到了碧霄之中,天上的电闪雷鸣,也一下消停下来。

  陈松寒已经是呆若木鸡,坐在了凉亭入口的台阶上,反正再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再大惊小怪了。

  沈立危陪着他一起坐了下来,对他说道:“你不是想学仙法吗?我教你啊。”

  陈松寒转过头,神清气全地看着沈立危,“我想学刚才那个!”

  “你先看这个,不着急。”

  坐在地上的沈立危对着上天一挥手,之前密布满天的乌云,顷刻间被消弥于天地间。

  陈松寒已经被震惊的无以复加,只看见那无以计数的星辰比任何时候见过的都要明亮闪烁,两抹淡黄淡紫的霓虹铺在银河上,其中更有一道星辰天堑,如同楚河一般,将整个银河分为两份,斗转星移,流星赶月,都被放在眼前这一副景象中。

  好半天后,陈松寒才支支吾吾地说道:“这…这也能学?”

  沈立危点头笑道:“我能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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