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青衫剑客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山下的胜南村家家老老少少都下地去帮忙割麦、插秧。身背烈日,脚踩黄土,人人留下的汗水,便是滋润大地的甘霖。

  山上则还是同往常一样,向来最不缺的就是霁月清风和欢声笑语。

  玲珑心喜欢说迷踪仙宫那些光怪陆离的事物,袖珍如拇指大小的古树,活了有好几千年。会说话的湖水,从来不允许有人接近湖边。喜欢吃莴菜的萝卜精,爱与人做好朋友。

  陆遥则讲一些与师父游历江湖四海的经历,江国的千潭湖中有恶虺作怪,身长十九万三千五百里,一摆尾便是千年难遇的滔天洪水,只是时运不济,遇见了他和他师父,被一剑斩了。

  玲珑心对此嗤之以鼻,陆遥则小声说是有一些夸大的成分,但大的不多。

  陈松寒则始终是最安静的那一个,听着世间事。

  “最近几年啊,江湖上可出了位大剑客!他从来都是一身青衫,凭着手中一把断剑问剑四方,还专找那些名气早已响誉四海的大剑士对决。他每次在打败对手后也不杀掉别人,而是会斩下他人的一片衣角,只一个人就折煞了平、鹿两国所有剑士的颜面。”

  陆遥站在庭院里,一只脚踩在脚踏上,趾高气昂地向坐在地上的两人讲道:“据说他是从平国的东滨海出现,最后在鹿国北边的拜剑塔与人称‘赛雪欺霜’的鹿国大剑圣的闻人一决战。”

  “那‘赛雪欺霜’可是鹿国的曲成公,镇守鹿国已两百多年,手持的是鹿国天子亲授的镇国宝剑‘鹿卢剑’,每每出鞘,上天必有祥瑞之兆。”

  “而他的剑术以击刺而名天下,盛国的落霞山有一孤鹜峰,山体中有一处圆如钱币的空心,高达百余丈,据说就是闻人一经过此地,不愿绕路,给一剑刺出来的。我记得师父说过,他那一招好像叫做‘有凤来仪’,是了不起的。”

  陆遥说到这里点了点头,想了想,应该没有讲错。

  “两人在拜剑塔里打了一天一夜,鹿国那皇帝老儿携满朝高官与剑侍近千人,亲自在拜剑塔的围墙外等闻人一告捷。”

  “第二天第一个从塔里出来的人右腰负剑,左手高举着一块布料,向门外走来。”

  “那些人可都认出来了,那是闻人一的衣角!这位大剑客打胜了在平,鹿两国的最后一场问剑!”

  “他高举着左手一直走到拜剑塔的门外,当着所有人的面拔出了自己的那把断剑,在墙上刻下两排字,应该是。”

  “青衫仗歌诗酒剑,十七人中最少年!”

  陆遥把自己说的是心神荡漾,一下把自己那把金色长剑也拿了出来,声色俱欢道:“没错!那名大剑客在打胜闻人一时才十七岁!他十五岁就开始问剑两国,也只用了两年时间就做到了!”

  陈松寒也听起了兴,打趣陆遥道:“这么一大串你是怎么记下来的,是不是在哪个桥头说书的那儿听了好几遍。”

  陆遥急得跳脚,说道:“哥,玲珑心不信我就算了,你怎么不信我。”

  陈松寒不说话,知道又出了大事,先提前想想如何弥补。

  玲珑心则破天荒的没有收拾陆遥,只是重重地白了他一眼,但这对于陆遥来说更是酷刑。

  玲珑心站起身来,在原地转了一圈,衣袂飘飘,然后对着陈松寒说道:“呆头鹅说的是真的,不过刚刚那些肯定是听别人说的,他自己说话说不了那么长一串。”

  陆遥点头道:“我是听说书的说了几遍。”

  玲珑心抬起手就直接敲在陆遥头上,直接给陆遥敲坐下了,“少听那说书的曲解是非。”

  陈松寒问道:“刚才都是他瞎讲的么?”

  玲珑心摇摇头,说道:“就是那个样子,只不过闻爷爷当年在落霞山出剑是为了给百姓开道,可不是什么不想绕路。”

  陆遥则茫然地看着玲珑心,问道:“闻爷爷是谁?”

  “就是闻人一了。”玲珑心说道,“闻爷爷与我家宫主姐姐是好朋友,我原来也是经常见着面的。”

  陆遥还是一脸茫然,玲珑心则又是一下敲了下去,“我说了多少次我家就在鹿国了。”

  被敲后的陆遥是恍然大悟,说道:“原来迷踪仙宫就是你家!”

  “对了。”玲珑心看着不成器的陆遥说到,“这个秘密被你发现了,你要是敢透露出去,保证你第二天就死翘翘。”

  陆遥连连点头,表示了然。

  插不上话的陈松寒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这小子会装傻。

  等玲珑心再坐下后陆遥才敢站起身来,本想趁着兴致耍一套剑法,可一瞥身边的玲珑心的小辫子便冷汗一身,所以仍是收剑在背,大声道:“我今年十四岁,等我十五岁的时候也要学那大剑客,从平国东海滨问剑到鹿国拜剑塔,让闻人一在那拜剑塔里再待一天!”

  不知何时出现在三人附近的沈立危突然说了话:“十五岁对你来说还是太早了,而且既然是问剑,不见得那人就打败了闻人一。”

  陆遥转过头看着沈先生,问了句为什么。

  沈先生则看着陆遥笑道:“问剑不一定有出剑,闻人一是厉害的我知道,至于你十五岁要问剑闻人一的话,一天可就得拿出十三个时辰来练剑咯,不过还有一年,不着急。”

  这回陆遥是听懂了,撇着嘴坐了回去。

  沈先生则是笑着抚须,小孩子心高一点是好,气若太傲不见得都是好事。

  这庭院里一下是有三个人笑,一个人恼,热闹的。

  下雪了,玲珑心第一个发现,站起身平举着手转了起来。

  陆遥笑了出来,这是老天对他的肯定,沈先生刚才那一泼冷水是泼错地方了。

  陈松寒则摊开了手掌,让飘雪慢慢落入手心,不去想那为什么。

  沈先生直接看向宅门外,她来了。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女子叫姜来雪,今年十五岁,一身长裙皑如山上雪,皎如云间月。

  有人说过,人生来不过就是带着一副臭皮囊,如果他见过姜来雪,便也会承认这身皮囊,是香的。

  庭院里的积雪已经铺了薄薄一层,姜来雪就站在宅门口,沈立危长袖一挥,地上的积雪与天上的落雪一同往山外飞去,恢复了之前的怡人景象。

  沈立危迎面向姜来雪走去,笑问道:“颜娥儿近来怎样?”

  姜来雪面若冰霜,对着沈立危则是莞尔一笑,“婆婆向来很好,来时还让我替她向沈先生问好,可婆婆不曾告诉我这里有这么多人。”

  沈立危回道:“跟你一样,都是一些身负谶语的孩子。”

  姜来雪点点头,不再说话,沈立危则是对着玲珑心招了招手,善舞红裙的玲珑心蹦跶着小跑到两人身边,瞧着要高出自己一个头来的姜来雪。

  “姐姐你真好看。”,玲珑心只想出这么一句话。

  姜来雪微微含笑道:“你也很漂亮。”

  玲珑心摇摇头,说道:“姐姐,刚才的雪是你带来的吗?”

  姜来雪点头承认,但没有细说。

  玲珑心继续说道:“姐姐你能给我一个雪球吗?”

  说完还虚握着小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大的就行了。”

  姜来雪抬起右手,许多晶莹烁亮的小雪花就旋绕在右手边,最终聚拢在手心上的一个亮点之中,一个正好是玲珑心所要大小的雪球,飘在空中。

  玲珑心缓缓从姜来雪手中接过那枚雪球,也是一样浮在自己的手心之上,她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捧住那个雪球,忽然喊道:“呆头鹅,张嘴!”

  只听见陆遥啊的一声,那个雪球就飞进了他的嘴里,陆遥合上了嘴巴,老半天才说了一句。

  是雪。

  沈先生啼笑皆非,一甩手离开了庭院,看来用不着自己多做介绍。

  后来,山上又来一个男孩,名叫林深,陆遥不太待见他,说他们其他几个人名字可都是三个字的,跟林深玩不到一块去,还说林深那个深果然是苦大仇深的深,整天就是一张苦瓜脸,不知道摆给谁看。

  陈松寒则知道陆遥不喜欢林深的原因,因为与陆遥年纪相仿的林深一来就说自己是一位剑客,但是林深话不太多倒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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