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二 重建冷宫
“你有空去一下太医院，告诉郑医官种植药材的事情大概能成了，我去趟尚功局。”棠心闻言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清簌已经打扮妥帖，戴好了应有的首饰和珠花，站在那里看向自己。她点了点头：“好的。不需要我一起去？”
“不必了，我这趟差使可能要耽搁一阵子，你替我传个话就行。”清簌说话间已经走出门槛，棠心本没有多想，抬眼却看见庭院外走进来几名陌生的小内侍，见到她行了个礼，自然而然地跟在后面，多少有些诧异。看清簌今天打扮如此正式，又跟着不认识的小内侍出去，很有可能是替皇帝或者皇后办差。棠心一向聪明，知道自己肯定就猜到了重点，颇有些洋洋自得。
“属下不知卫夫人到此，有失远迎，还望姑姑恕罪。”刚走到尚功局门口，几名内侍就笑脸迎了上来。清簌拱了拱手：“小公公客气了，你们尚功局隶属于工部，平时由殿中省直接管辖，与我又无隶属关系，何必这么大阵势。”说罢看了看周围肃立的内侍们，心知他们肯定早就知道皇后娘娘要遣人来此，故在此处已然恭候多时了。
众人只是赔笑，并不明说，恍若什么也不知的样子引着她和皇后身边的几人款步走了进去。尚功局占了皇城内沿不算窄的一条巷道，走了很有些远才到尽头。有穿着蓝色衣服的内侍几人上前相迎，清簌也照礼节行了礼，笑道：“清簌问各位安。之前只是知晓各位的官职，从未见过，今日初见，不知列位如何称呼？”
一个脸皮较白净的内侍走了出来，他看起来很是年轻，行事也彬彬有礼，指着身旁的几人一一介绍：“这位是司制孙渭熙，那边是司宝杨泉，在下是这里管理财帛的典会，姓顾，夫人叫我小顾就行。”这几人中惟有他神色最为温和恭谨，其余人都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想必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对着一个初初任职的小尚宫也不必用上什么隆重的礼节，清簌也并不在意。
他微微低着头，神色谦恭却不显得低人一等，教人初见就生出些好感。他说完话就退到一旁，孙渭熙在一旁拱了拱手，笑嘻嘻地道：“姑娘想必是来传旨的吧。你任职的那天我们也都在，姑娘果然有些手段，长得虽然不像是能说会道的，一番道理却连殿中省的那些老头儿都对你刮目相看。皇上皇后更不必说了，虽然没说话，心里都笑着呢。虽然我没听懂姑娘到底想干啥，想来能走到今日，也脱不开权势富贵四个字。姑娘今日驾临，也是我们尚功局的福分，这宫里嘛，姑娘跟我们有福同享，在下自然追随着您有难同当。我这话说得直白，但是殊途同归，姑娘能明白我的一番心意就好。在下也不多说了，今日真是赶巧了，在下正好有事要去奏禀皇后娘娘，可巧皇后娘娘就派了您来了。”
孙渭熙对她身后的几名皇后身边的内侍显然是认识的，否则也不会这样笃定是皇后派她来的。方才那番话说得乖觉，其实架势拿捏得十足，实在听得不是十分顺耳。清簌知道这个人恐怕不太好对付，虽然神色淡淡，好歹还算客气：“孙公公和皇后娘娘居然想到一块儿去了，果然是个尽职尽责的臣属。论揣摩上意，小女还要多向您学习才是。”他既然称呼自己姑娘，那么自己就装一回嫩。这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倒是个极会言辞的，虽然让人听着不爽快，与他辩驳又显得太开不得玩笑，着实闹心。
身后有人开了门，孙渭熙与她坐定，取出一个簿子正要说话，清簌便道：“皇后娘娘派我来，是想让你们做个造价的清单。不知以往在宫内翻新一座小的殿宇阁楼，大概要花费多少银两？”
孙渭熙只当她是小孩子，捋着胡子慢悠悠地道：“宫里建造宫室，如果是翻修，用料普通些，大约用建造其的三分之一的钱就可以了。按理说如果翻修冷宫这样的地方，用的银钱更少。但是冷宫经历这一场大火，很多原本就是危房的就更不能住人了，虽然那里是冷宫，在下的意思还是要好好新修一番，否则哪天垮塌了，砸死人不说，又要花钱新建，何必呢？”他说着站了起来，将手里的簿子不轻不重地放在清簌手上，“这是新建冷宫宫室的用料和银钱价目，小顾亲自带人算了好些日子才算出来，麻烦您给皇后娘娘过目了。”说着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那个长相白净的小内侍，小内侍神色闪烁了一下，什么也没说。清簌知道他在故意揶揄，更是有些不痛快。
淡淡笑了笑，她望了一眼周围的内侍们，道：“孙公公意会错了，皇后娘娘今日派小女来这里，不是为了冷宫重建一事。皇后娘娘敬仰当今陛下的生母孝惠皇后，想要将临月阁改建成供奉孝惠皇后衣冠排位的场所，以圆陛下多年思母之切，更给六宫树立榜样，以防再出现宁妃安氏这样的人。孝惠皇后贤德，翻修这样的地方，自然比重建冷宫重要得多，您说是不是这样？所以，重建冷宫一事……”她将薄册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款款站起身来，诚挚万分地望着孙司制：“也不得不放一放了。”
孙渭熙满脸堆着假笑，目光盯着那薄册：“既然这两件事都是要紧的，同时做或者分个先后也无不妥，这事儿我们都不好擅自定夺，夫人还是把册子拿回去给皇后娘娘过目一下比较好。”
皇后身边的内侍几步走了过来，疑惑地看着清簌。清簌抚了抚头上的珠钗，素手压住那薄册，笑吟吟地道：“还是罢了。皇后娘娘既然开口让我办这个差使，我把多余的东西带回去只会惹她不悦，到时候怪罪下来我可吃罪不起。小女今日不过是来传个话，话传到这里诸位想必也听清楚了。皇后娘娘亲自吩咐的事情耽搁不得，我希望尚功局这几日内就能出一个翻建临月阁的方案来。小女知道各位都很忙，所以也不说什么时限，但还请各位能尽快给我。如果皇后娘娘等不及，又派人来催，大家拉下脸来就有些难看了。不过也请孙公公放心，冷宫重建一事，我也会跟皇后娘娘提起，到最后如何定夺，还是要看她的意思，我们在这揣度也没意思。孙公公如无其他事情，小女就先告辞了。”
孙渭熙面色与初见时的倨傲迥然两异，看起来与她一般不太高兴。对跟着自己过来的几名内侍点了点头，她行了个礼，施施然走出房间。身后一片静默，只有小顾追出来拱了拱手：“夫人慢走。”
从迎接时的郑重到送别时的冷漠，清簌并不生气，反倒觉得有些好笑。皇后身边的几个内侍本来就是为她造势而来，此番虽然一言不发，却也让众人不敢对她太过无礼。如此便也足够了，她对顾典会笑了笑，慢慢向外走着。早知道马|元安公公自养病以来也住在这个地方，她本想去拜会，走了一路也没有看见，更不好走回头路，只想着下次有缘分再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