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早上,吃完早饭,张丽莹开车将李玥明送到汽车站。除了送她好几件衣服,又给麦香买了一些吃的东西。

  看得出来,她对李玥明是真的感激。李玥明对她说:“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你能遇到他这样的男人,是你的造化。”

  张丽莹说:“如果不是你引见,我与他也只是茫茫人海的两个陌生人。所以,你才是我的恩人。”

  李玥明见说不过她,也就不再分辩。

  坐在回去的汽车上,车刚开没多久,崔汉就打来电话,问她:“张赓经理来开离婚介绍信,怎么办?”李玥明心里一惊,告诉他:“不能开,等我回去再说。”

  没多久,孙科打来电话,问她人在哪儿。她回答说在回家的路上。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没事。

  这段时间,张赓夫妻的矛盾依然没有化解,似有欲演欲烈之势。李玥明不愿意掺入到他们的家事之中,况且,她和他们夫妻也没有过多的交集。从薛安民离婚的启事她得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结论,但她却不忍心看到孩子在失去和美家庭之后的痛苦。她觉得自己有责任和义务去帮他们处理这件与工作无关的事。

  回到单位,进了院子的大门,就看见一些退休职工和家属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闲叨,看到李玥明,大家都闭上了嘴。李玥明从他们的表情看得出来,一定是又出了什么事了。

  刚进办公室,张赓就跟着进来了。他有些气不平地说:“李主任,我想我平时也没有怎么着你,怎么这开个离婚介绍信就这么难?”

  李玥明陪着笑脸:“张经理,你总得让我喝口水吧,我刚从省城回来,连口气都没喘。”

  她给崔汉说:“小崔,给张主任倒水,顺便也给我倒上。”

  崔汉答应着,立即拿来李玥明的水杯,又找了一个一次性纸杯,从柜子里拿出招待贵宾的高档茶给他们倒上。低声说:“这可是好几百元一两的新茶。来,张主任,尝尝。”

  张赓在一旁凳子上坐下来,看着李玥明:“小李,不是我在生事,今天早上你不在,王红莉他爸竟然在院子里骂我。”

  “有这事?”

  “现在院子里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话。这不是在逼我离婚吗?”

  “张经理,你冷静冷静。这样吧,你先回去,刚才孙总打电话叫我,说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我去他办公室一趟。等我忙完了这事,我联系你,好吧?”

  张赓站起来:“好吧,你先忙你的,我可在等着你回话哩。”

  “好,放心好了,等我电话。”说着,出了办公室。

  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再加上张赓这一闹,李玥明感觉有些累。她对崔汉说:“小崔,我有些感冒,得去诊所看一下。”崔汉点了点头:“李主会,你去吧,办公室有事让我找你。”

  李玥明回到在一幢楼之外的家里。人家宫殿似的家再好也是人家的家,自己的家就是茅草窝还是自己的窝。李玥明进了家门,将脚上的高跟鞋一扔,就一头钻进里屋,倒在床上。母亲正在厨房里摘菜,见她将靯子、袜子扔了一地,骂她:“你这官越当越大了,还在外面过起夜来了。”

  李玥明问她:“麦香怎么样,找我没有?”

  她母亲有些不满地说:“你还知道有女儿需要照顾。你这当妈的,出了家门连个电话也不打。”

  李玥明笑了:“妈,这不是家里有你在吗?”

  她母亲将菜也拿进屋来,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摘菜。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你说奇怪不奇怪,家里的电话老是半夜响几声,这会不会是有人在捣鬼?”

  李玥明说:“妈,你管他呢?随便他响去吧,响一响没人理他就会不响了。”

  见母亲还要说话,李玥明伸手制止:“妈,我要睡一会,太累了,你出去忙去。”

  “这死女子,晚上是偷驴去了?”母亲一边骂着,端着菜就出去了。

  李玥明心里有些烦,她能想到那个总在半夜打来电话的女人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她望着母亲刚刚坐过的沙发出神。那张沙发是自制的,是结婚前父亲去省城买的沙发料,请人替他们订做的。那一次,父亲因为去买海棉差点了车祸。正因为这样,搬家的时候,家里原来的一些家具都变卖了,唯独这对沙发她没有卖。沙发是她和王安康婚姻的见证,也是父亲对女儿爱的信物。然而,物是人非,当年那个一心一意对自己的王安康却成了别的女人床上的物件了。

  为了能好好休息一下,她将手机调到振动上。刚合上眼,家里的座机就响起来,母亲在外面喊:“找你的。”

  李玥明不耐烦地说:“就说我不在。”

  就听见母亲在电话中说:“她说她不在。”

  李玥明有些哭笑不得,母亲没有多少文化,犯这种错误也是有情可原的。

  手机响了起来,是孙科。

  “呆在家里还说人不在,你这是在玩捉迷藏啊?”

  “孙总,我坐车晕车,有些头疼,稍微休息一下。”

  “那好吧,好一些了到我办公来。”

  李玥明答应着挂断了电话,睡意却没有了。

  她其实是个有事就坐不住的人,孙科找自己究竟有什么事呢?

  与其与他打哑迷,不如还是去看看吧。她起床去卫生间洗漱一下,从带回来的几套新衣服中选了一套换上。高档衣服就是不样,给本身就长得漂亮端正的她增添了几多知性女人的魅力。人是衣服马是鞍,又一个精神漂亮的李玥明站在了镜子面前。

  母亲笑着说:“这衣服穿着好,就象电视上的人似的。你这会和你刚进门时就好象两个人一样。”

  “妈,这是工作需要。说实话,这份工作我还干得有些累了。”

  “也是啊,夫妻常年不在一起也不是事,你得好好考虑考虑了。

  见母亲竟然说了考虑两个字,李玥明有些欣慰:“妈,看来,你和我爸在外面干这些时间,没有白干啊,既长了见识了,说话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你总是会变的,如果总是老样子,那还不被社会遗弃了。’

  “妈,总之,你现在的口才越来越好了。我说不过你了。”拉上门,下了楼。

  孙科办公室,两个实体经理正在汇报工作。李玥明在门口听到有人在,又回了办公室。

  孙科去卫生间从行政办公室门口经过,看到李玥明,问她:“你不是要休息吗?怎么过来了?“

  李玥明说:“领导有事找我,我还能躺得住吗?还要不要混了?”

  孙科说:“你说这话就不对了,现在我感觉你好象成我领导了。”他说着就往外走,李玥明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两件事,一是关于张赓夫妻闹离婚的事,你看有没有好的办法调解一下?毕竟他是多年的中层干部,离婚影响太大。”

  李玥明说:“按理来说,这是他家的家事,不是公事,咱们是不能参与的。便我也是考虑到影响太大了,就专门吩咐小崔不能给他出具离婚的介绍信。”

  孙科点了点头:“你这样做是对的。”

  “还有一件事是什么事?”

  “小李,马上就是中秋节了,按理,咱们得给局里的各个处室送过节礼。这次送礼,我想增加一个人。’

  “谁?”

  “你应该认识的,就是当年妻子跳舞和人跑了的那位。谁都想不到吧?他如今是个人物了,据说将来有可能接张局长的班。”

  “那是谁呢?我不认识。”

  “不认识也没关系,我是说咱们要有前瞻性,要提前把人际关系搞好,现如今拨款都要经过局里这一关,把关系提前疏通,将来以备不时之需。“

  “你的意思是要准备一份大礼了?”

  孙科点了点头:“上次咱们送薛总礼物就很特别,我的意思是你问一下你叔叔,能不能再弄到文物来?”

  李玥明已经对于文物这两个词有些咬牙了。她不动地声色地就:“好吧,等会我去打个电话,问一下再说。”

  她接着说:“张赓的事情,你看能不能这样?今天晚上你作东,咱们请他们夫妻吃个饭,给个台阶下,看能不能凑成这桩婚姻。

  “好,这主意好。”

  李玥明始终对叔叔倒卖文物这件事如履薄冰,倒卖文物一旦被发现可是重罪。如果再把自己扯进去,也就更不合算了。

  她把前一天收的公文拿出来,将要处理的的抄在一个本子上。拿起一张报纸,一边喝茶,一边看。

  孙科打电话让她过去。她心里知道一定是关于文物的事,她不可能再给叔叔打电话了,她希望关于文物这两个词能尽快从她的视线里消失。

  “怎么样?还有没有?”孙科迫不急待地问。

  “问了,说上次那两个已经是最后两件了。国家抓的严,现如今要搞到那东西谈何容易。”

  孙科说:“也是啊,这可是担风险的事情。”

  “那你看要怎样安排呢?”

  “容我再考虑考虑。”他突然握住肚子,从桌子上的抽屉里撕了一大把纸,就往外冲:“内急,我现在身体感觉越来不好了。”

  见他冲进了卫生间,李玥明回到自己办公室。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久都没有给叔叔联系过了。她将电话打到叔叔的办公室,没人接。再接手机,手机通了,但立即就传来了“你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的语音。

  可能在开会吧。

  晚饭,李玥明在荣和酒店订了个包间,通知张赓和孙科去吃饭。然后,又约了王红莉去。她们俩人去的晚一些,看到张赓也在,王红莉扭身就要走。李玥明一把拉住她的胳脯:“红莉,今天这顿饭可是孙总做东,你可得给他面子啊。”孙科不失时机地从座位上走到她面前:“小王,来,坐我身边。”

  王红莉见他那样说,也实在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在他旁边的空座位上坐下来。因为主要是给他们说合,李玥明没有请别的人,一桌只有四个人。这是李玥精心安排的,她不希望被更多的人知道。

  几杯酒下肚,李玥明言归正转:“张经理,今天早上你让我给你开介绍信,我没让小崔开,就是想单独和你们聊一聊。”

  张赓自个喝了一杯酒:“你的意思我明白,谢谢你。”

  王红莉红了眼睛,没有吱声。

  孙科端酒与张赓碰了一杯:“张赓,这件事情说起来是件小事,你是男人,应该有担当,你去给老人赔个礼,这不少什么?”

  张赓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我不是害怕道歉,只是我觉得我没有错啊,道歉是要有理由的。”

  王红莉哭着说:“都这时候了,还说自己没错,你们俩人背着我勾搭在一起,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张赓说:“这个都是以前的事了,她打来电话,我总不能不接吧。况且,能当着你的面说话,能说些什么呢?”

  他越说越气愤:“你爸爸三番五次地给我生事,夫妻打架不记仇,床头打架床尾合。这是家事,不是单位的事,他把自己当成了大喇叭,到处给人宣传。我是个中层干部,是个要脸面的人。”

  李玥明劝他:“这件事说句公道话,是王师做地不对,但是你应该理解,这是他爱女心切,他是着急,想急于解决好你们之间的问题”

  张赓生气地说“我看他是成心的,成心在逼我离婚。”

  见张赓拒不认错,王红莉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把抓起挂在凳子后背的包摔门而去。李玥明赶紧去追,无奈她走得飞快。等到她从楼上撵到楼下,她已经坐上一辆出租车走了。

  酒店里。张赓与孙科正在喝闷酒,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连菜都不夹。李玥明从桌子上拿起酒瓶:“真是不是自己掏钱,把酒当成水喝了。”

  张赓一头趴倒在桌子上“呜呜”地哭起来。男儿有泪不轻掸。李玥明第一次见到男人在哭,那种哭同样痛彻心肺。

  李玥明喊服务员泡上一壶醒酒茶来。

  在她看来,这是一次不成功的鸿门宴。孙科也很无奈“小李,今天好象件件事情都不大顺。是不是不是黄道吉日。”

  李玥明被他滑稽的表情给逗乐了:“你是说以后要出来喝酒还要算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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