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孙科突然握着肚子，对李玥明说:“给我撕些纸，我得上厕所。”
李玥明从餐巾纸盒里掏出纸来，塞到他手里。
孙科跑着去了卫生间。
没多大一会，他打来电话：“小李，不得了，我大便出血，卫生间的纸也没了，你再给我送些纸来。”
李玥明有些为难地：“你上的是男厕所，我怎么进去？不行叫张赓去吧？”她一边推张赓，一边叫他：“张赓，张赓。”张赓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哼唧了两声，就没了声音。
实在没法，李玥明只好抽了些纸，进了男厕所。
李玥明将纸关进去，他从里间伸出手从她手里接过纸，嘴里却在痛苦地呻吟。
十多分钟后，孙科从卫生间出来，脸色辣黄。有气无力地坐到沙发上，说：“小李，我可能得了不好的病了，最近大便总是很困难，而且总是带血。”
“这可不好说，还是到医院查一查吧？”
“一直有这想法，不过，最近单位的事情也多，再者，也担心真的会得了重病，心理上也承受不了。”
“李梅知道吗？”李玥明问他。
孙科摇摇头：“没告诉她。”
李玥明打电话叫司机小张来接他们。他们都住在单位院内的家属楼上，一次就都到家了。
母亲又是一阵埋怨：“你这还好，天天都不落屋。孩子一直等你都没等你到，实在困了就睡了。”
李玥明陪着笑脸：“妈，这工作可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事情太多了。我也不想和孩子老是见不着面。”
秋天去了，冬天来了。孙科自己的身体果真出了问题，有好几次正在开办公会，他都从会场紧急退场进了厕所，几十分钟之后才回到办公会场，脸色煞白。他是家中的独子，有一个妹妹，父亲是一家省属企业的职工，母亲是家属。他的身体状况让人堪忧，他只比李玥明大七岁，正是身强力壮时候，李玥明有些可怜他。
一天，在局里召开处级领导会议之后，李玥明建议他趁有时间顺便在省城的大医院做一下检查。孙科不想去，他思想负担很重，竭力想要逃避即将面对的结果。李玥明自己做主在医院附近预定了两间房，对他说：“工作再重要，人更重要。”孙科看着她，眼睛有些湿润。
李玥明先是给母亲打电话说当天回不去，又给李梅替孙科请了假。晚上无事，两个人连同司机一起去逛街。离他们住的不远处是省上刚刚开发的一处大型景区，投资几十亿元，门票也很贵。为了排解孙科检查之前的心理压力，李玥明让小张去购了三张门票，一张150元。位于西安城南的曲江开发区，大雁塔东南侧，它是在原唐代芙蓉园遗址以北，仿照唐代皇家园林式样重新建造的，是中国第一个全方位展示盛唐风貌的大型皇家园林式文化主题公园，占地面积一千亩，其中水域面积三百亩。园内建有紫云楼、仕女馆、御宴宫、杏园、芳林苑、凤鸣九天剧院、唐市等许多仿古建筑，是中国最大的仿唐皇家建筑群。
三个人进了园内，有仿乐队进行鼓乐齐奏，仿唐歌舞的精彩表演，很快吸引了大家的眼球。
晚上九点，水幕电影进行表演，更是让他们大开眼界。大唐芙蓉园拥有全球最大的——水幕电影，宽120米高20米的水幕，以激光辅助，突出水幕上水的流动质感，利用激光表演组成了音乐、喷泉、激光三者相结合的水上效果
游乐让孙科暂时忘记了生病带来的困扰。园内游人如织，尽管天气有些凉，毕竟十一月的天气了。进园子的时候，考虑不周，没有带干粮。里面的东西价格奇贵。孙科从兜里掏出一百元钱：“去，想吃什么买什么？”
李玥明说：“你们吃什么我不管，不过，我想吃一串冰糖葫。”
小张去买东西去了。留下两个人，有些尴尬，李玥明没话找话地说：“在东北上学那会，冰天雪地的，但是冰棍却是最好的东西，同学们特别喜欢吃。空气都快结了冰了，心里却是热乎的，一口冰棍下肚，感觉真是舒服。”
孙科笑着听她说。
“咱楼上的王霞，就是卖过冰棍的那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她的家乡生产一种冰砖——海拉尔雪糕，特别有名，也特别好吃。同学们怕冷，选派一名同学去买了，从窗子外面用绳子拉到宿舍里来。
再就是冰糖葫芦了。晶莹剔透，外面是冰，里面是山楂，咬到嘴里，冰丝丝地，又酸又甜。”
正说着，小张买东西回来了。除了冰糖葫芦，他还买了孙科平时特别喜欢喝的八宝粥，他将粥递给孙科说：“园子里的东西太单一，也没有几样能吃的，我就出了园子去外面买的。”
小张是部队转业回来的，车技好，而且能得的是心特别细。他平时跟领导开车，每位领导的个人喜好他都了如指掌。孙科近年来身体的不舒服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他知道他肠胃有问题，需要喝粥，所以就特意大老远步行找了一家粥铺去买了三份粥驱寒。
孙科喝了一口热乎乎的粥，感觉舒服多了，对小张说：“你可真行，就象我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知道我特别想喝粥。”
小张说：“天气这么冷，喝杯粥肯定是最好的了。”
看完了水幕电影，回到宾馆已经是十点多了。
李玥明有些累了，要回房休息，孙科说：“时间还早，就在我们屋子里坐会。”
见他那么说，李玥明也不好意思走。要宾馆的楼道，恰好碰到一个系统的另一个单位的熟人，李玥明邀请他一起去聊。
进了屋子，李玥明很职业地为孙科泡茶，又替客人倒了茶。房间里设有自动麻将桌，李玥明知道孙科也是个麻将迷。因为第二天要做检查，他的心理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别看他是个男人，却也有脆弱的一面。
“不如，咱们打麻将吧？”
小张附和说：“四个人，刚好。”
那同系统的同志估计也是个牌场上的老麻，二话没说就坐到了麻将桌前。笑着说：“你们是一个单位的，可不能打和牌啊。”
李玥明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沓钱，往桌子上一摆：“这可不是我们的作风。”
他笑了：“开玩笑。想一下，一个是一方诸侯，一个是闻名全系统的才女加美女，怎么会呢？今天能与你们相遇，我都感到三生有幸了。”
孙科说：“兄弟的嘴巴可真会说，开战。”
打麻将最能消遣时光了，感觉还没有多长时间，就已经十二点了，输赢不大。李玥明看孙科有些累，就建议结束战斗。
第二天七点多了，李玥明和小张在酒店的餐饮部吃了早餐，孙科没有吃东西，空腹为检查做准备。三个人一起去医院，气氛有些沉重，孙科始终没有说话，他的精神状态不大好，估计晚上出没有休息好。医院不是个好去处，谁愿意去呢。李玥明安慰他：“不会有事，放心好了。”
孙科说：“我的情况我自己知道，我也看了一些相关方面的书籍。感觉这不是好症状。”
“有病就看，现在医学多发达。”
先是挂号，检查。最后，医生建议做活检化验，，活检化验一般在一周内出结果。
进行肠胃方面的检查是痛苦的，几样检查下来，孙科已经被折磨得精神萎靡不振。
在返回的路上，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李玥明也不知要说什么，她提了一句应该让李梅一起来。孙科就不高兴地回了句：“叫她来干什么？”从他的口气中，能听到他对妻子的不满。
感叹是自不必说的，机关算尽都是一场空。想一想自己也是一样的，患得患失，如果自己没有到办公室上班，王安康也不会南下，家就不会这样子。
回到家里，李玥明少不了和母亲唠一唠孙科的病情，母亲认识他，以前还和孙科的母亲经常在一起聊天。她也发了一番感叹：“啥好都不如自己的身体好。”
麦香拿着作业，让妈妈给批改作业。对她说：“爸爸打电话了。”李玥明便问她：“说什么了？”
“爸爸说让我好好学习，过年的时候给我买好多好多东西。”
母亲说：“是的，昨天他打的电话，问你呢，我说你去省城出差了。他说今年春节回来过。”
李玥明没有回答。他过春节要回家竟然都没有和她说，一定是心里有鬼，不好意思说。她已经习惯了母女三人一起过日子的生活了，时间久了不联系了，反而觉得他成了外人了。
李梅打来电话。先是寒喧了两句，悄声问她：“玥明，今天你是不是和孙科在一起？”
“是啊，怎么啦？”
“他今天情绪有些反常啊，在家里一直发脾气，平时在儿子面前都不高声说话，今天为了一件小事就大发雷霆。”
“他今天是心情不大好，你要让着他。”
“他到底怎么啦，我看他气色也不好。”
“你翻一下他的包，保准能发现什么。”
“你就直接告诉我就行了，别绕弯子了。”
“可是，他不让我给你说。他是领导，我能违背呢？不说也不要紧，以后你就会知道的。”
李梅叹了一声气，挂了电话。
母亲坐在一边，问他：“自己生病了，连老婆都不让知道？”
“他是担心这件事情传出去引起混乱，再说了正式结果得等一个星期才能出来。对了，妈，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
“放心吧，你妈是知道轻重的人。”
单位要进行第四栋楼的建设，解决部分职工的住宿问题。和前几年一样，又是摸底、排名，折腾了好几天。李玥明给父亲打电话通知了建房的事情，父亲先是不同意，后来又考虑到将来能与女儿住在一起方便照顾，就同意了。
父亲在外地，买房子的钱他早已在保险柜里准备着，他让李玥明回娘家一趟，将保险柜中的现金拿回来了交房钱。父亲还是有些私心的，他在电话中把保险柜的密码告诉了儿子，并告诉他们李玥明会回去取钱。
母亲离开老家时间长了，有些想家。李玥明找了个由头要了辆车，带着母亲回了老家。打开保险柜，李玥明第一时间是要看一看那块储藏在柜中的秦砖。令他想不到的是，现金在，砖却不在了。
李玥明问弟弟：“柜子里的那块砖呢？”
“我将它卖了。”
李玥明怒吼一声：“那是我的，我存放在这柜子里的。”
弟弟眼睛一瞪：“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那么好一件宝贝，你会放在我家的保险柜里。”
弟媳坐在一边，大腿压着小腿，眼睛望着别处。
李玥明气不打一处来，给弟弟脸上抡了一个大嘴巴子，气得浑身发抖。弟弟一向是被他老婆管制着的，李玥明知道和他再费口舌也是无益。他从柜子里拿出现金，对愣在一边的母亲说：“咱走吧。”
曾经是一母同胞，情同手足，却成了陌路人。李玥明泪流满面，人情、情意、亲情让这些统统见鬼去吧。母亲在一边劝她：“不要生气，他就那人。”李玥明当着小张的面，也不能说。只好一口气闷在心里。
生气归生气，她反而暗自庆幸：“亏得当年没有把这个东西告诉王安康，不然出现了这样的事情，给他可交不了差。”
路程刚走了一半，孙科就打来电话问他们到哪了？
李玥明问他有事吗？他说，没事，就是烦的很。病检结果第二天就出来了，他心烦是很正常的。
钱财乃身外之物，比起孙科即将面临的生死判决，这又算得了什么呢？李玥明自己安慰自己，气才稍微平缓一些。
第二天是约定去医院取病检结果的日子，孙科有些担心，他不肯去医院拿病理检查单，李玥明和司机小张一起去了。
结果令人震惊：“真肠癌晚期”
两个人一下子傻了眼。
拿着诊断结果书，两个人找了个有长条椅的地方坐下来。不知道如何将结果告诉孙科。
医生建议：立即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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