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集 加练
两天后，关于南宫的“处分”终究还是落下来了。
不出南宫的预料，大大的处分公告被张贴在橱窗内，加粗的黑体字强调了对自己下场比赛禁赛的处罚。而正文里，对于处罚自己的理由，则是无足轻重的“队内寻衅滋事。”
至于李立，公告只是轻描淡写地一提，而且还是作为整件事件的纯被害人。
不过，就他那熊样，估计很长时间见了自己寝室三人组都要绕着道走了吧？南宫淡淡地一笑，任由其他的队员以及学生朝着自己的背影指指点点。
“南宫，受委屈了。”
训练场的门口，周礼交叉双臂叠在胸前。他皱着眉头，注视着南宫的眼里流露出了无奈。
“哪里。”又像往常一样，南宫摇摇头礼貌地一笑，“教练才是，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我真的过意不去。”
自己的爱徒受到不公的对待，而自己却又无能为力。本来就因为这一点已经十分歉疚的周礼见南宫又那么懂事地默默承担着，心里愈发地过意不去了。他别过了头，嘴唇紧紧地抿着。
反倒是受害者南宫拍了拍周礼的肩膀。
“虽然这么说很僭越，但是好歹我们队里还有陈羽和左木他们。看，晋级赛第一场比赛不就是这样吗？”
周礼没搭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南宫。
“所以，就算没有我，市北一定还是能够一往无前的。”南宫朝周礼点了点头，继而又补充道，“再说，不过一场禁赛，第二场正赛我就又能登场了。
“啊哈外国礼拜，要干些啥好呢”
南宫话锋一转，故作轻松地调侃。周礼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些，朝着南宫的屁股狠狠地一拍。
“想啥呢，训练去！”
正如周礼在晋级赛赛后通知的那样，这几天的训练量比之前几乎翻了一倍，堪称“魔鬼”。
长跑、折返冲刺、定位球战术演练……市北的小伙子们在周礼王杰的哨声和叫喊声中挥汗如雨，拿出浑身解数应对着。
“那边的，向前别给我偷懒，跑起来！”
“程力和大军超时了，等下休息一分钟后再给我跑一组！”
“你们干什么吃的！这么无精打采还想拿下比赛？全体给我加练！”
“再给我加练！”
“加练！”
……
加练，这几天两位领队嘴里喊得最多的词语。不仅仅是体能上的负担，藉由着增大的训练量，也能够鞭策在一天休假后多多少少有些松垮的小鬼头们，从而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打起精神，为即将来临的正赛做好心理准备。
而在常规的身体和技术训练之后，周礼还会和王杰安排球员一同观摩近三年的高中足球联赛视频，就对手的优势与弱点，以及本队该如何应对等方面进行着重地解说。
就这样周而复始，高强度的训练日程表将队员们的时间塞得满满当当。同时作为高中学生的他们还要在一天的精疲力竭之后调整精神，面对第二天的常规课业。
然而队员们没有抱怨。
现今的市北，全队上下宛如绷紧的弓弦。箭之所指，清晰可见！
就在这拧成一股绳的气氛之中，市北熬过了连着本应休息的双休日在内的八天训练日程。
而现在，随着战术教室内的灯光逐渐熄灭，第九天的附加战术课程也在球员们的散场中划下了句点。
“哎呀，好好洗个澡。明天还有历史课来着。”
“哎，副课啊。我们明天第一节是老藤的数学。”
“哈哈，那可有的好受了……”
紧绷了一天的神经随着夜色的加深而放松了下来，队员们你一句我一句，一边闲聊着一边朝着寝室移动。
人潮退去，空荡的球场上只剩下了寝室三人组和教练周礼。
“来，继续吧。”
周礼拍了拍手，陈羽立马从自己的单肩包里掏出足球。
在一天高强度训练以及战术课程之后，三个人这几天来的第九堂加练课！
夜幕已经完全笼罩在了市北球场的上空。不过凭借着周围教学楼以及居民楼的灯光，操场上到还是明灭可见。
四人移动到照明相对较集中的右侧禁区边上，那里是教学楼自习教室的光源所集中的地方。
“开始吧。”
周礼一声令下，南宫将皮球轻巧地撩向了角球旗附近。
原本站在禁区弧附近的陈羽迅速捕捉到了皮球的落点，撒开腿赶忙朝着角球旗的方向跑去。他轻舒脚背将皮球一点，紧接着迅速扫了一眼禁区，确定了左木所在位置之后不待皮球落地便是一记传中。
而左木此时也拍马赶到，他刚想跃起头球攻门——
皮球却贴着自己的胸口划出了一道弧线，唰地朝着远端的角球旗附近奔去。
“哎！”
陈羽自觉传得有些糟糕，意兴阑珊地甩了甩手扭过头去。
“还是老问题，小羽。”
南宫小跑步着帮忙把皮球捡了回来。十几天共处的生活似乎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南宫不再拗口地称呼陈羽为“学弟”。
“你和左木对于‘高’的理解，似乎还是不在一个频道上啊。”
周礼摇了摇头。他朝两人看了过去。
上场比赛左木被罚下前的那次进攻，来自陈羽和左木之间突然撞出的灵感。而这也让周礼就“如何更高效地使用陈羽”这个问题有了新的见解。
让作为突前前锋的陈羽不仅仅只是一剑封喉，而且要更多地创造机会，例如下底传中。这样，在面对诸如密集防守或者防线拉低防止陈羽反越位的情况，市北能有更多的进攻选择。
不过，两人对传中的判断看来并不默契。
启动速度鲜有人敌的陈羽是个典型的小个球员。170左右的身高使得他在将近185的左木面前不得不稍仰脖子才能和对方眼对眼交流。
更何况左木有着相当出众的弹跳能力和滞空能力。
这使得陈羽传出的“高”球对左木而言往往只是掠过胸口的弧线球，顶也不是踢也不是，看得他牙痒痒。甚至好几次左木就这样把胸部隆起，直接把球撞进网兜里。
“哈哈，左木又一次胸部破门得分。”场下看在眼里的南宫笑着抚掌打趣道。
左木高举着右手，朝着场下投去无辜的眼神，像是在控诉着陈羽传球的不力。而陈羽也不甘示弱地指着禁区内，埋怨着左木无法理解自己的传球意图。
但旁观者清。南宫和周礼很清楚，这几天来，陈羽的传球随着每一次训练的推进而在高度方面不断提升；相对的，左木在每次争顶时也不似之前，而是更耐心地判断陈羽来球的落点，而后再尝试着跃起攻门。
无关技术，两个人仅仅是因为“高”的定义而不断冲突着、磨合着。
他们所需要的，仅仅是一点时间。
此时禁区内的照明又变了黯淡了些。晚自习的教室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熄灯。
“快点快点，争取今天找到感觉！”
周礼加快了拍手的节奏，催促着南宫再次把球开到角球旗附近。
又一次与皮球擦肩而过。但是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左木已经吃到了皮球的部位，只是顶得不正而导致皮球像是喝醉了酒，落地后颠着颠着朝向底线外滚去。
“哎！再高一点，就差一点了！”
“再高就变橄榄球了！傻大个你再往后点靠一点！”
“好好好，还有，别再叫我傻大个了成么？”
“快点靠啊傻大个！”
陈羽和左木你一言我一语地拌着嘴。而南宫还是微笑着，耐心地把球停回界内。
相比之前，禁区内的照明又黯淡了一些，光线的来源——教学楼里还亮着灯的自习教室已经屈指可数。
“快点快点，要没时间了！”周礼鼓着掌催促着。末了他用眼神示意了下南宫，“等下开出球后往大禁区里走。”
南宫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明白了教练。”
已经记不得第几次了，南宫又一次开出了奔向角球旗附近的长传球。
一切都是驾轻就熟的。陈羽伸出脚点下皮球，在皮球落地之前传出高球。
皮球的弧度明显比之前高出了许多，在昏暗的灯光下旋转着，直朝着后点的位置飞去。
（好球！）
一种强烈的预感在左木的心头“腾”地升起。他注视着皮球的位置，横向小碎步迅速朝远门柱的方向移动。
恰当好处的高度，适中的旋转，毫无疑问是一脚高质量的传中。待皮球落到自己的制空范围后，左木猫下身子，将全部力量倾注到双腿之后奋力一蹬——
“！”
突然从左木的腰际传来了似曾相识的疼痛感。他立马想起了不久晋级赛上半场的场景。
原来，南宫在接到了教练的指示之后，迅速地朝禁区中间靠拢，跟随着左木跃起的同时照着上次南华队员的招式，朝着左木的腰间狠狠掐了一把。
（左木，矮个球员盯防高个球员时，这招是十分普遍的。）
心里默默地想着，跃起的南宫注视着左木的表现。
没有了大声的骂娘，没有了粗鲁的推搡。这次的左木默默地将力量压在右肩，伸出右肘抵住了南宫的右侧肩部，借着体重将个子相对较小的南宫压制在了自己的泰山压顶之下！
起跳的高度将近超过了南宫一个头，左木观察着皮球的位置，缩起了头颈准备蓄力。
“呜！不错嘛！”
不过南宫还没有放弃。除了加大手头的力道外，这次他也在半空中调整位置，避开左木的右侧，而将力量蓄在左肩朝着左木的左侧顶了过去。
“！”
感受到了来自南宫的压力，左木的身体明显一晃。
而此时，皮球也已经来到了左木的侧面！
没时间管那么多了！左木拧过身子，弹簧般的头颈迅速伸出，甩着头朝着皮球的侧下方顶了过去！
“唰——”
皮球飞向了另一侧的门柱，贴着门柱内侧旋进了左上角！
“好球！”
四下传来了掌声，因为勉强攻门而跌坐在地的左木挠着脑袋环望着四周。他的脸上露着腼腆的笑容。
“好样的傻大个，这次你扛住了干扰。”给出助攻的陈羽第一个来到左木的身边，调皮地挠着他的脑袋。
“啊啊啊别挠我。”左木推开陈羽的手，埋怨似的回过头看着南宫，“南少下手还真重。”
“不过，你还是专注地完成了攻门，表现得相当职业。”周礼之前一直板着的国字脸上也露出了些许宽慰。他跑上来摸了摸左木的脑袋。
教学楼的最后一盏灯也熄灭了，禁区周围只剩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四人看到从教室里转出几个娇小的黑影，那是刚下了自习课的女学生朝着自己的方向少见多怪地看着。
“呼加练也算出了点成效了。”
左木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刚想躺下却被南宫抓住了手臂。
“虽然职业精神可嘉，但是你在判断落点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身后防守队员的跑位。”
看着南宫严肃的面孔，一种可怕的预感在左木心头升腾而起。
“明天我陪你加练禁区内摆脱盯防球员攻门，小羽也跟着一起。”
“哎？！”
异口同声地，两人张大了嘴巴仿佛是要掉了下巴。
“有异议么，两位队员？”
南宫转过身，注视着陈羽和左木摆出了副队长的架子。
两人面面相觑，末了只能耸耸肩，无精打采地回应道：
“没有……”
“嘻嘻，小鬼头们。”
将一切尽揽眼底的周礼摇着头笑着，在两人的嬉笑中挥起手掌，朝着两人的屁股一人赏了一个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