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集 小小的萌芽
东曦大学法学院的模拟法庭活动最终在各方的倾力之下圆满落幕。
跟徽雨打了声招呼，陈羽从人山人海的会场中抽出身来。终于呼吸到了室外新鲜空气的他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挺起胸膛尽可能多地吸进清新的气息。
一路漫步在东大附中的校园内，陈羽朝着四下张望着。
真的如左木和南宫所说，这个学校感觉来几次都无法看厌。不仅仅是因为普通高中的市北完全无法比拟的硬件，还有弥漫在校园内的、自由与严谨并存的氛围。
仿佛这里四季如春，走到哪里都有明媚的阳光。
就像刚才亲身体验的模拟法庭，还有在来的路上看到的，男男女女用英语辩论着什么的活动——陈羽并不知道那叫做模拟联合国。这些都是陈羽所在的市北完全不曾有过的。
在陈羽对市北有限的印象里，自己还在平行班的那段时间，除开上课，就是作业和有限的体育课了——当然，体育老师按惯例，经常会“被”主课老师“病假”。
校与校的差距竟会如此，陈羽不禁叹了一口气。
走着走着，陈羽不知不觉间再一次来到了东大附中的体育馆前。
再看一眼的时候还是觉得无比震撼，流线的外体兼顾了实用与美观。王者之师的不败主场，这里似乎是一座难攻不落的桥头堡。
体育馆的大门保持着对外开放。陈羽信步走进了体育馆内部。
非比赛日的看台冷冷清清，偌大的电子屏也是默然的黑色，只有威严十足的鹰盾校徽依旧霸气十足地俯视着球场内。真草草皮上还隐约可见有些水珠，看来是刚刚经过了洒水维护。
陈羽昂起头，双眼慢慢地闭起。
仔细地感受着四周空气的流动，空白的脑海渐渐变成了彩色，他仿佛看见了看台上活跃的蓝色海洋。
“明珠之光耀我东方，东大英才走四方！”“王者东大，东大必胜！”
千营共一呼的战吼，流动着的鹰之旗，军号和战鼓的合奏，还有——
站在了绿茵场的对面，狮王尹骐和他的天蓝色装甲集团军，带着两届冠军的骄傲和自矜睥睨四方！
一股强烈的情感在胸中升腾而起，陈羽猛地睁开了眼睛。
就在今年，自己一定要和南宫、左木他们一起站在这里，让难攻不落的堡垒上空回荡起市北人的欢呼！
（好！开始吧！）
感觉自己充满了干劲，陈羽从单肩包里一一取出了标志碟，铅块和足球袋。
盘带，起脚，射门！
来回反复一个个技术动作，从而让自己的肌肉记忆下每个瞬间。陈羽也不知道这是第几个来回，他盘着球，任凭豆大的汗珠不住地从额前滚落。
或许是自主练习太过投入，陈羽丝毫没有察觉，就在距离不远处的场下，一个娇小的身影正专注地眺望着场内。
直到又一次往返练习结束时，那熟悉的，银铃般的清脆声音伴着风儿吹到了自己的耳畔。
“小羽”
陈羽猛地一抬头，目光却与场下的沐熙不期而遇。
“啊，沐熙。”
并没有穿着东大附中的校服，此时的沐熙一身粉红色的运动服加上运动短裙，马尾穿过白色的露顶鸭舌帽俏皮地扬在脑后。她背着单肩运动包，怀里正靠着一副全新的网球拍。
陈羽笑得有些勉强。他刚想上前，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窘促地环视了下汗流浃背的自己。
但沐熙却正面迎了上去。她从运动包里拿出了一条崭新的白色毛巾。
“唔……”
未等对方做出反应，沐熙微微踮起脚尖，纤纤玉葱拈着毛巾轻巧地向陈羽的额头点去。
陈羽只感到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紧接着便是一股怡人的、薰衣草的芬芳扑鼻而来——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美妙芬芳。他隔着毛巾清楚地感觉到了沐熙手指轻柔地绕过自己前额的微妙触感。
“嘿咻。”
感觉大功告成，沐熙拿下了毛巾，“嗖”地一下藏到了身后。她背着手歪着身子，微笑着注视着陈羽的样子像是在悄悄藏起了小小秘密。
陈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他怔怔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刚运动完的沐熙额头上还留着些许晶莹。本就白皙的肤色在午后明媚的阳光下更加白里透红，似含苞待放的花蕾。
“训练辛苦啦，小羽。”
沐熙灿烂地笑着，两颗小虎牙若隐若现。
东大附中体育场的看台上，陈羽和沐熙一左一右相邻而坐。
“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是和学长他们一起。”
一边喝着运动饮料，陈羽以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斜靠着椅背。他的眼睛出神地望着远端的球门。
而沐熙则捧着饮料罐，小鸟依人地侧身端坐在陈羽的身边。她的双腿小心翼翼地侧放着，两眼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他的侧脸。
“原以为那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但是尹骐和他的东大附中队，竟然是以那样压倒的优势拿到了比赛的胜利，说实话我真的吃了一惊。
“我真的不确定，如果是我当时在场上，我能不能赢过这个人。我以我自己的履历和在英格利亚的成就而骄傲，但是我没想到回到国内后还有机会能见识到那么强大的对手。”
“嗯……所以你最终答应了你的学长，加入了校队？”
沐熙的眼睛扑闪着，陈羽腼腆地笑了一笑。
“是啊，那个南宫，初次见面的时候只是单纯认为他是个中二病。”
像是想到了初识时的场景，大男孩忍俊不禁。
“又是拿球踢我脸，又是用传球来耍我，还跟我提出要一对一单挑。牛仔吗我们？傍晚在个小草坪上隔着个从小学生手里骗来的球，好像下一秒要拔枪对扫一样。”
像是被陈羽的叙述逗乐了，沐熙掩着嘴发出了“嘻嘻”的笑声。
“好有趣啊这个学长。然后呢？你的鼻子没事吗？”
“啊，万幸的是我的鼻梁骨可没折掉，现在想来或许是他脚下留情了也说不定。”陈羽本能地摸了摸鼻梁骨，“毕竟是那个南宫嘛……”
说着说着，陈羽的眼前浮现出了南宫浅浅的笑。
“逗，但是在足球上无比认真，也有着明确的目标和理想。
“他说，现在的高中联赛，还是‘四大附中’的天下。”
陈羽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的饮料，捏扁了罐子“哐当”一下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内。
“普通高中的我们只是陪太子读书的角色。优秀的资源，补贴，留洋的名额，几乎是轮流当冠军的‘四大附中’占据着。
“养尊处优、众星捧月的环境，外加上大力的资助和毫无竞争压力的逼迫。从‘四大附中’里走出去的球员，大多数都被严酷的国外环境淘汰，留洋经历更多成为了他们的资历，用来在国内混一份轻松拿钱的好差事。结果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垮掉的留洋第一代’。”
“啊，这样啊……”沐熙的眼神跟着黯淡了下来，低着头的她语气里带着满满的遗憾。
“所以，南宫想要改变。”
“改变？”
“是。”陈羽点了点头。
“用自己的实力不断打拼，用自己的双脚挣到属于足球人的荣耀和尊严。颠覆‘四大附中’轮流坐宝座的现状，就是今年，我们市北，就要打败‘四大附中’，夺来留洋的名额和宝贵的足球发展资源，然后雄飞海外，见识更广阔的世界。在学成之日响应国家的召唤，成为能够撑起龙凤旗骄傲的‘第二代’！
“这样，多少能够改变世界范围内对华夏足球的轻视，也多少能够改变现在这种冗杂而晦暗的足球氛围了吧？”
“哇啊好棒的梦想。”
沐熙的双手叠放在脸颊边，神采奕奕地眺望着远处的看台。
“一群有梦想的人儿聚在一起，总感觉伸出手就能够到太阳了呢。”
微微翘起双腿，沐熙用力地朝着阳光伸出了手指。
“但是，如果要实现这个梦想的话，首先就要打败我们校队吧？”
“没错。”
陈羽点了点头，
“不出意料的话，两支队伍终归会遇见。届时我们不仅要报了去年的一箭之仇，还要征服这里，让尹骐的队伍也尝尝败北的滋味！”
“嘿嘿……那一定要加油哦！”沐熙冲着陈羽莞尔一笑，“我会为你打气的！”
“诶？”陈羽好奇地瞥了沐熙一眼，“你难道不是东大附中的学生吗？”
“因为，那是小羽的梦想啊。”
陈羽的心微微一颤。他转过头去——
“！”
近在咫尺，不知何时沐熙的脑袋离自己的脸仅仅一线之隔！
陈羽清楚地看见沐熙的鼻翼正微微地翕动，呼吸似乎也因为两人的过分接近而变得急促。灵动的睫毛有些慌乱地摆动不定，沐熙低着眉，双眸似乎噙着一汪秋水。她脸颊的红色变得更加明显，一阵阵清新的香气不断刺激着陈羽的鼻腔。
陈羽的眼睛先是吃惊地一瞪，继而却变得有些迷离。他眯起了眼，心里的某个角落似乎有个声音悄悄地催促着。
贴上去，就像无数檀剧男主角那样，轻轻地、温柔地贴上去。
而沐熙似乎也没有闪躲的样子。低眉顺眼的她只是略微用力地捏住了饮料罐的边沿。
一抹明媚的阳光穿过了两人的一线之隔，衍射出了耀眼的七彩光圈，仿佛是照相机的快门，定格了时间。
“啊抱歉……”
陈羽猛然转过身，脸上尽是未退的余烧。
“……嗯没关系。”沐熙小声嗫嚅着。她低下了头，悄悄地将脸埋到了罐子后面。
“啊……啊哈哈，所以说，我们队伍也只是开始征战而已。现在能走到哪里也是未知数来着……哈哈……”
大男孩挠着脑袋强行扯着话题，小女孩则心不在焉地听着，低垂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
不过此时的他们又是否知道，那颗小小的萌芽，已经悄然地在心底里破土而出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