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伏阳山庄
待客的席宴准备妥当，在一位女婢的带领下，四人来到山庄东苑的一间客厅。这是专供伏阳山庄宗室接待私人朋友的客厅，所以这里自然也没有其他人。
从林向阳身上和口中，安知言和洞庭了解到，伏阳山庄重武，虽然没有武学宗师级的人物，但伏阳山庄的实力仍旧毋庸置疑。这间客厅的装饰清雅，挂着不少文人字画，却看不出丝毫重武的迹象。
林向阳遣散了伺候的婢女，开始热情招待。被他要求陪同的妹妹林玉珂便有些闷闷不乐。
席间，林向阳终于问到正题：“不知二位有什么办法退妖？”
安知言听见林向阳问得这么直接，心里多少还是没底的。也不是担心洞庭说自己有办法是胡诌，只是以洞庭的性子，极可能藏着不说。比起看场合，她很多时候都是任着自己的性子，想怎么来就怎么来。看起来没林向阳的妹妹刁蛮，实际上却要任性许多。
洞庭瞥了一眼安知言，若不是他在，她还真就一句“山人自有妙计”搪塞了。
停下筷子，洞庭慢慢说到：“龙属山大乱，前不久闹得沸沸扬扬。从阳山镇与龙属山的距离位置来看，阳山镇此次妖祸定与此脱不了干系。
但阳山镇妖物可不少，否则也不会被咱兄弟二人看出端倪。如此多的妖物，如何也不可能全是从龙属山逃到阳山镇的。阳山镇既然素来有妖作乱，不远之地定有这些妖物的巢穴。应是受龙属山之乱牵动，才致使他们聚集起来。当也可能还有来自别处的妖物。
真正关键处，在于这次的妖祸中，谁为主导。就目前来看，龙属山妖物的可能性最大。
如此一来，这些来历不同的妖物少不了相互间的猜忌与摩擦。这就是咱们击破他们的机会所在。”
林玉珂快语道：“知道了这些，又能怎么样？”
洞庭不说了，林向阳猜测道：“那刘二公子的意思是，接下来，需要去探查一下这些妖物的具体情况，然后可凭此离间他们？”
洞庭点头，林向阳接着笑道：“如今妖群所在的樵林已被他们把控，本来很难进入。但我正好知道一条密道，可以避开他们的监视，潜入樵林。”
洞庭说：“那就有劳林公子了。”
说完，洞庭在底下悄悄踢了安知言一下，安知言便接着话头说：“就算此计成功，但之后还是可能需要和妖物发生一些正面冲突。如果只靠我们与百姓组织起来对抗，最后的伤亡恐怕还是会不小。到时候，就需要伏阳山庄的武人出面帮着一起应对。”
本一心解决妖祸的林向阳，此时却犯难起来：
“二位虽然不知，但或许也觉察到了，整座伏阳山庄几乎只有我一人力主抗妖保护百姓。山庄其实有自己的手段，并不担心妖物会对山庄造成致命威胁。一直以来，除了舍妹，家人虽然没明说，但也像不太赞同我的行为。而这一次，无论是主动出击，还是被动防守，都会给山庄造成不小的损失，甚至前者尤胜后者。所以，就算我是少庄主，要取得山庄的帮助，还是很难。”
临了，林向阳还是补充道：“我会尽力争取。”
吃过饭，休息了片刻，洞庭与安知言便打算动身前往樵林。
结果在山庄门口，洞庭不走了，看着林向阳身后跟着的粉裙少女，脸上仿佛写着：你在跟咱开玩笑吧？
这下，安知言和洞庭大概猜到先前林向阳先前在假山角落和少女都说些啥了。无奈，安知言只得打圆场：“林公子，此行凶险不料，令妹恐怕会有危险。”
少女一听急了，走上前，朝林向阳说：“哥，你先前可答应我了，铲除妖群都会带我去的！”
可能也不想太让哥哥为难，少女又转头朝安知言说：“我也是会武功的！”
说完，她又偷偷分别看了林向阳和洞庭一眼，最后弱声道：“要不，咱们比比？”
面对这场面，林向阳“这”了半天。当时他根本没想到要探查情况，现在两头都为难。安知言正想再劝，洞庭打量了安知言一下，对少女说到：“那至少，你得换身好藏匿的衣服。”
少女得令，开开心心、屁颠屁颠地跑回去换衣服了。
安知言侧头看向洞庭，羞愤难当。少女说比比的时候，中间可停顿了一会儿，那时不答应，最后才同意，这不明摆着觉得安知言的拳脚还不如少女吗？
万一真不如呢？
洞庭对此视而不见，转身就走。
林向阳惊呆了，叫住洞庭，又“我”了半天。洞庭便驻足等待，顺便朝安知言说：“大哥，多跟林公子学学。”
安知言差点没忍住骂出来，还学学呢！
林向阳笑了，拍着安知言的肩膀道：“当大哥的，尤其是要当一个好大哥，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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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山镇附近的丘陵，一般的山丘也就二三十仞，樵林那边倒是有座断崖有四五十仞高，小半座樵林都在崖底，然后接连着几片山头。
一般而言，通常试图靠近的人，在如此严密的监视之下，都皎如日星，但万幸的是这片断崖正好有一处隐秘裂口，可供人穿过山体，进入樵林，这是林向阳儿时发现的密道。
密道的入口在断崖背面，因为在河水湍急处，又有树石遮挡，常人很难发现，更难以到达。通过进入密道，安知言发现，林玉珂的功夫还真不如自己，心里欣慰了不少。
山体中裂缝岔口不少，其中更是一片黑暗，林向阳要三人跟紧自己，说不少岔口都是死路。
经过不长时间，四人穿过断崖，进入樵林。樵林草木密集，虽然林木并不高大，但好在大多四季常青，枝叶繁茂。只要收敛气息，挑选路线，便不容易被发现。
妖群在樵林内的部署很松散，可以说对反侦察没有丝毫准备，只是起一个监视林外的作用。但妖群的数量确实不少，外围虽然都是一境的小妖，但四人查看后，见过的便有三十多只。
初步查看了边界的部署后，四人找了一处有灌木遮掩的土丘背后，躲藏起来。除了林玉珂，三人都在商议刚才见到的妖物分布情况和实力，认真推敲下一步行动，规划分析接下来路线的选择。
三人商量得差不多后，林玉珂已经等得有些心烦，便小声问：
“为什么不捉一只妖怪问问情况？‘嘿！妖怪，看打！’这多帅呀！”
洞庭郁闷道：“然后咱们三人撒腿就跑，留你一个大显身手？”
林玉珂不服气，小声嘀咕：“我看书里就这么写的呀。”
洞庭不理会。
林向阳自己的脑补能力就不弱，更别说他这个爱看一些演义小说的亲妹妹。正是深知这一点，他赶紧反复劝告起林玉珂。
安知言回忆着方才的探查情况，思索道：“这些妖物的布置没有什么实际的防范作用，充其量便是预警。依我看，他们对阳山镇的优势并不足以大到让他们如此掉以轻心，这又是为何？”
洞庭答到：“有几种可能。一，群妖无首，但依照妖族的性格，这种情况可能性很小，若是没有领头的，这么多妖物根本不会主动聚集在一起。二，首领没有彻底的压倒性实力，虽能勉强聚集妖群，但已经达到极限，所以掌控力不够，这种可能很大。三，另有所图。”
林向阳虽与妖物打了很久的交道，但实际上对妖物了解并不多，也有他性格上的原因。所以对洞庭的判断依据，他不甚明了：
“刘二公子为何如此判断？又如何确定？”
洞庭扬起嘴角，反问：“林公子对于修行了解多少？”
林向阳惭愧道：“修行都是仙家的事，我只是听说过，但对具体，一无所知。”
洞庭便解释道：“妖的修行和人的修行并不相同，咱便是根据妖的处境和修行方式，再加上妖的性格共同点判断。如果要具体确认是哪一种情况，还要深入一探究竟。”
林玉珂惊喜道：“你们是仙人？”
这也是林向阳想问的。
洞庭矢口否认：“如果是仙人，还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只是见过，听说过。”
林玉珂稍显失望：“我听人说，我爹以前曾云游四方、寻仙访道过。要是你们是仙人，说不定就能劝得动他了。”
彻底规划好接下来的行动路线后，四人继续潜行。从樵林东南部，选取草木茂密的沟壑，四人翻过两座山头，到了脏腑境妖物所在的樵林中心。
这些妖物懒散无事，相互间不爱搭理，甚至有一只狐妖与狼妖朝对方破开大骂。他们说得自然都是妖语，除了洞庭，其他三人并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只能根据其怒气冲冲的表现来猜测一二。
洞庭自然没说自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需根据现在看到的情况，便知分化离间这群乌合之众并不难。四人记好这一趟探查的结果后，便悄悄返回。
以洞庭的老道，无需隐身神通，也不担心会泄露行踪。无论是潜入，还是潜回，都顺利无阻。
回到镇上，到了北边人多的地方，林向阳又是几步一停。洞庭和安知言实在不想墨迹，便说两人要四处逛逛，先行离开。林玉珂则是跟在林向阳身边，但百姓们对林玉珂的态度就远不如对林向阳热切，她也不在意。
之后洞庭和安知言便逛到了一家酒肆。值此乱时，已经不见了游览或行商的外乡人，酒肆里都是阳山镇人。有些是先前在镇南门见过两人的青壮汉子，朝两人点头致意后，他们又喝酒闲聊起来。
酒肆里一片热闹，安知言有些诧异，大难临头，浑然不觉。浑浑噩噩，醉生梦死，若是细想，便觉得可怕与可悲有时候也会显得姗姗来迟。
洞庭则不然，她倒觉得，有时候，大难临头，还可一醉，倒是几分性情。
这里的人自不会知二人所想，更不管二人作何想。便是如今情形，也资笑谈。之后，有人说起伏阳山庄后，气氛便为之一变，全是嘲弄和不满。
此时，安知言才知自己先前观感还是太武断了。
如今，阳山镇家境殷实的大户，有不少在这场妖祸之初便迁往了他处。剩下的，在面对这场妖祸时财力出的都不少，但奈何现在即便有钱，也很难请到帮手。忧虑与对撤离者的埋怨都转嫁成了对伏阳山庄的不满。
若是伏阳山庄一开始就挺身而出，那些大户人家未必会迁离，集合所有力量，也未必不能与妖群抗衡。只是如今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洞庭听后便朝一位身着对襟黑边黄衣的富家子弟说：“这位公子，听你们这样说，这位少庄主倒真是伏阳山庄里少有的好人呀。”
那人回道：“可不是嘛。那大庄主林海不知踩了多大的狗屎，才能有这么个好儿子。”
要不是旁边的人把他拉住，那人说不得要大骂庄主林海一顿。
安知言不知洞庭又有什么心思，只是听着。
洞庭接着说：“咱听说，庄主林海早年曾寻仙访道，说不得是那时得了福缘。”
那人骂道：“不说还好，说就来气！屁的福缘，就是打那之后，这伏阳山庄才越来越自私自利、不近人情！整天高高在上，就他们伏阳山庄了不起？要不是有阳哥儿，大家早就吐口唾沫淹了他伏阳山庄了！”
安知言问到：“伏阳山庄为何打那之后如此行事？”
那人说：“听说，林海根本就没见到仙人，倒是在贺阳城抱上了大腿。然后他一心巴结，想在贺阳城另立根基。”
另一桌有人叹道：“唉，这是正常的事，本来没什么，但那林海偏偏行事极端，在那之后疯狂敛财，用阳山镇这头得来的好处去讨好贺阳城那头。”
又有人接着说：“想着都快是贺阳城的大族了，人家还在乎你阳山镇？可不可劲儿坑。结果呢？这么多年了，不还没走出阳山镇嘛！”
这下，是针对伏阳山庄大庄主林海冷嘲热讽骂开了。
安知言心想，林向阳这么执意帮阳山镇百姓，是不是也觉得这是伏阳山庄欠他们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