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暗恨生

  不多时,又有五个蛮兵倒在地上,苏弃依旧背靠城墙,不断刺倒靠近的蛮兵。

  “嘿呀!”一个光头的蛮兵提着大铁枪,朝着苏弃大吼一声,撞开挡在他前面的几个蛮兵,两步就冲到了苏弃面前,长长的手臂向前一提,铁枪一点寒芒朝着苏弃心口攒刺而来。

  苏弃刚刚干翻一个蛮兵就听到吼声,一转身铁枪的枪头已经到了身前。

  苏弃临危不乱,眼睛避开锋利的枪头,看准枪杆上的一个点位,向前一跳闪过枪头,举起盾牌对着枪杆的点位猛地一撞,人就蹿到了蛮兵的胸前。

  那蛮兵自持力量大,以为一枪能穿透苏弃的胸膛,哪里会想到这小子身法敏捷,居然能够撞开长枪,进到自己的禁区,还没想到应对的招式,肚子上已经给这小子连捅了两刀,扑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苏弃用的这是架枪术,和架刀术一样,不过是专门对付长兵器的,刀、剑类的短兵器要撞手,枪、戟类的长兵器要撞兵器的转心。

  所谓转心就是人在使用长兵器时,兵器上承载力道变换的中心,也即是对手劲力和招式的弱点所在,短兵器力道变换的中心就在使用者的手上,而长兵器的却在兵器本身之上,位置并不固定,随着长兵器的重量分布、使用者的招数不同而不同,需要对敌时现场判断,是极难掌握的兵技。

  苏弃却得到了断腿老兵的真传,经过三年专心练习,已经掌握了架枪术的精髓。

  附近的蛮兵甚至放弃了攻城,专门朝苏弃攻来,他们越来越愤怒,这小子年纪不大,身材单薄,一个人在城外,本应该是第一个被砍下头来的,可却怎么也杀不掉他,还折损了这么多人。

  这小子打来打去用的就是那一招,招式明明又简单又笨拙,却能缕缕得手,看起来倒好像是蛮兵自己上去送死一样。

  蛮兵从丛林出征,一路南下所向披靡,攻城克城、攻寨破寨,风卷残云一般,纵然遇到悍将也抵不过蛮兵的勇猛,在他们心里,天下的城墙都是懦夫为了阻挡他们这群勇士而建的,这些躲在城墙里的人都是他们的待宰猎物。

  一路摧枯拉朽的破坏力已经让蛮兵们深深相信他们得到了九天娘娘的眷顾,战神附体,砍杀这些躲在城墙里的懦夫就像杀鸡宰狗。

  谁知道居然在这样一个小城的城墙下碰到一个钉子,不断倒下的族人让蛮兵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他们发起疯的一同嚎叫,争先恐后抢上,势要将苏弃乱刀斩成肉泥。

  苏弃越战越勇,越战越冷静,出招也越来越果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周边已经有三十多个蛮兵倒下,有的已经死了,有的还在挣扎嚎叫。

  苏弃的身上已被鲜血染红,但不是他的,是敌人的,他单凭一个破旧的木盾和一柄残刀就在城外守住了一片空地。

  此时已经有很多蛮兵顺着攻城梯蚁附上了城墙,与城墙上的沛军厮杀在一起,黑夜叉站在张通身前,手持朴刀奋勇挥砍,一刀一个,无人能近身。

  城墙上混战越来越激烈,下方的蛮兵也不再放箭,张通看着那些凶悍的蛮兵内心焦急,这是一场必败的战争,外围还有大量草绺子骑兵没有参与进攻,若是这些人再加入,破城只在顷刻之间。

  这时,一个武官伸头查看城下战况,城下蛮兵密密麻麻,入眼处全是人,甚至有蛮兵为了抢先一步爬上城墙,争梯子,和自己的族人打了起来,一片混乱。

  “咦?”武官的目光扫到城墙下的一个角落时忍不住惊叹一声。

  “怎么?”张通心里烦躁,不明白武官为何惊讶,没好气的问道。

  “张将军快看!”武官一脸惊奇的指向城下。

  张通皱着眉头上前一步,朝武官所指的地方一看,忽而哈哈大笑起来:“他还没死,这小子我认得,是我从隘州城带过来兵,哈哈,真是英雄出少年!”

  在一旁督战的宁公子见到草绺子如同洪水一般不断涌向红岩堡,打起仗来如同疯子一样,早已吓的他六神无主,还能站在城墙之上已是强做镇定,忽听得英雄出少年几个字,以为是在夸自己,赶紧挺起胸膛,摆出一副处变不惊气定神闲的模样。

  转首一看,几名武官居然在朝城下看。

  宁俊山也趴在瞭望口朝下看去,只见刚刚被箭矢射到城下的那个沛军少年此时还活着,正被一群蛮兵围住,那少年手持木盾左冲右突,每次身体蹿出必定放倒一人,这么多人的兵器打来,却总是给他用盾牌撞开,动作又快又准。

  蛮兵不断朝少年攻击却没一个人能杀得了他,反而是蛮兵的尸体已经在城下堆起了一层,一眼看下来,足有四十几人。

  宁俊山这才明白,‘英雄出少年’夸得是城下这个杂兵,心里登时恼怒,盯着苏弃,眼神里渐渐露出了凶光。

  张通兀自观战,不住赞叹苏弃有他当年之勇,突然感觉到城下有一双凌厉的目光看向自己,他心里一惊,转首在无数蛮兵中寻找,瞬间和那道锐利目光相对。

  只见在草绺子的队伍中有一雄壮伟岸的男子,这男子三十来岁,身形高大,肩宽胸阔,头扎玉带,骑着高大的红色战马,身穿兽皮和甲胄,被一众精悍的蛮兵簇拥着。

  不用想也知道,此人就是这一万蛮兵的酋首。

  张通心中一凛,一时居然被对方的眼神震慑,想不到草绺子蛰伏这么多年,居然出了这样英雄的人物。

  “张将军小心!”一名武官突然高声提醒。

  张通反应过来时却见到那雄壮男子已经开弓搭箭瞄准了自己,暗叫一声不好,赶紧矮身躲避。

  啪嗒一声响,一杆粗壮的箭矢射在了城楼之上,巨大的箭力掀飞了几块表层的土砖,扬起一片砖土。

  张通暗自庆幸,若不是人提醒,他早被射杀当场,再看那箭矢,和开战之前从蛮兵中射出扎进砖墙的两支箭矢一模一样。

  宁俊山正专心观看苏弃,被突如而来的箭矢吓了一跳,看了一眼射上城楼的箭矢,再看向射箭之人,怒喝一声:“原来是他!”

  宁俊山转首向旁边看去,只见杀上城墙的蛮兵太多,兵卒们都在奋力抵抗,已经没人顾得上开动床弩。

  他拔出腰间宝剑,满脸怒容,推开武官走向床弩,眼见前面有人挡住去路,唰唰两剑给刺死了,其中一个固然是攻上来蛮兵,另一个却是守城沛军,只因为挡了他去路,一并给杀掉了。

  两个武官随从吓了一跳,好在众士兵都在奋勇杀敌,倒也没人看到。

  宁俊山本来身负家传武学,剑术颇精,只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大阵势才被吓住,此时见到那个让他丢脸的箭士,一心要找回场面,三下两下备好床弩,对准了城下那个蛮兵酋首。

  这床弩威力极大,刚刚三箭地外就能连续射翻几个人,现在蛮兵酋首随着大队来到了城下,距离城墙只有一箭之地,宁俊山用心瞄准,自信一箭必能射杀敌酋。

  噌的一声,弩箭爆射而出,直直的朝蛮兵中的那个雄壮男子飞去。

  就在宁俊山幻想着此人如何被穿胸透首的之时,那雄壮男子早已判断出箭矢来向,一扭身闪过箭矢,大手闪电般的抓出,硬生生抓住了威力巨大的弩箭。

  那弩箭是专门为床弩定制,和标枪差不多大小,被抓住后劲力一时不散,在那男子的手中嗡嗡震颤,好一会才停下。

  宁俊山被雄壮男子的这一招夺箭功夫震在当场,他自负从小练习武学兵技,练到近年,连教他的师父都不如他了,又在练气一道上学有所成,现在已经达到了第五层的境界,自以为已经是天下一流的人物,但自付绝对抓不住这一箭。

  殊不知那些师父们的确是久经沙场真材实料的好师父,只是这公子哥从小就嚣张跋扈,又争强好胜,随着年龄增长脾气愈加乖张暴戾,这些师父慑于他家权势,不敢得罪,平时教授武艺连捧带哄,待到后来每次切磋都假意输给他让他高兴,这才让宁俊山不可一世。

  他主张守城抗敌,其实是想借助这次守城之战扬名,却接连受挫,现在弩箭被夺,虽被镇住,内心还是不服,再次备妥床弩,装上弩箭,又瞄准了那个男子。

  雄伟男子早就把宁俊山动作看在眼里,人在马上,身体向后一仰,抢先一步出手,长臂猛的一抛,嗖的一声,手里的弩箭就朝城墙上爆射而去。

  哐啷一声弩箭打中了宁俊山正在使用床弩,巨力传来,将床弩框架打碎,此时宁俊山正在用心瞄准,床弩上的弩弦已经全开,弩箭也已经搭好,床弩被毁,弩弦的劲力崩开,将弩机的一个部件打在了宁俊山的眼睛上。

  “啊!”的一声惨叫,宁俊山向后摔倒在地,捂着右眼在地上打滚哀嚎,两名门犬武官赶紧上前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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