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石城苏弃

  红岩堡城墙之上,攻上城头的蛮兵数量已经超过了守城沛军的人数,更多的攻城梯也从后方送到城下,一个接一个的架了起来,双方的主将都意识到,战争已经接近尾声。

  蛮兵当中的雄壮男子看着沛军被自己手下的勇士们打的毫无还手之力,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太喜欢这种一声令下就毁一座城的感觉了,这就是权力。

  男子的眼神沿着城墙从东扫到西,突然发现一处不太合心意的地方,攻城梯明明是一个挨着一个架在城墙上,可到了城西的一个角落,有很长一段距离的城墙上都没有架起攻城梯,这让他心里很不爽。

  就好像一车的白狐皮中混着一张黑狗皮一样,显得那样突兀。

  男子顿时皱起眉头,朝那个角落的下方望去,发现那里的勇士没有急着架梯上城,全都围在城墙脚下大呼小叫,不知道在干嘛。

  定睛观察一会,却看出来他们是在围攻一个人,一个手持木盾,头戴红色头巾,浑身浴血的沛军少年,战圈周边躺着几十个蛮族勇士,这些躺下的人身体全都是朝向少年的方向。

  他们是在进攻少年时被杀掉的。

  就在男子观察少年的短短时间内,又有三四个蛮族勇士倒下了,那少年进攻方式大异于常人,见到兵器打来,不去闪避格挡,反倒迎着兵器撞到对手近前,用一柄断刀杀人,每击必中。

  被杀掉的蛮兵已经在少年身边堆起高高一层,进攻而上的蛮兵甚至要踩着同族勇士的尸体才能靠近少年。

  “难道?就是刚刚吊在城墙上的那个小子?他居然一个人在城下坚持了这么久,一个人就杀掉我们七八十个勇士”雄壮男子狐疑道,他本以为这少年从城墙上摔下来,早被自己的部下砍杀掉了,没想到还活着,登时来了兴趣。

  苏弃依旧坚守在城墙脚下,他的脚下堆满了尸体,现在的战斗是在尸堆上进行的,此刻他端起木盾的手臂已经在微微发抖,脚下已经有些脱力,鲜血染透了衣衫,汗如雨下。

  他已经有些麻木了,所有的动作都是机械式的,他的眼睛开始模糊,杀人全靠下意识的求生反应。

  若是一般的少年恐怕早就力竭,可苏弃也在军中遇到名师,步入了练气一道,练气期共分七层,他用三年时间练到了第四层,故而力量远比普通少年强大些,耐力也远超常人。

  饶是如此,这般高强度的拼杀,他也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再这般围攻下去,随时都会露出破绽被人杀掉。

  就在这时,原本围攻他的蛮兵突然向外围散开,只留他一人颤巍巍的站在尸堆之上。

  突然的变故让苏弃措手不及,他嘶哑的向周边的蛮兵吼道:“怎么了!来呀,你们上啊!”

  可蛮兵全都不理他,只是凶狠的瞪着他。

  一个威严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你这么有本事,能避得开我这一箭吗?”

  苏弃寻声望去,一眼就看到了被人簇拥的雄壮男子,男子已经搭好了弓箭。

  “哈哈哈!我想试试”苏弃的心中不知从哪涌出了一股豪气,那种不惧怕一切的豪气。

  “哼!”男子冷笑一声,随即松开手指。

  只听得嗖的一声,箭矢飞出,哐当一声,苏弃的身体已经被粗壮的箭矢钉在了城墙之上,其手中的木盾被箭矢的巨力打的粉碎。

  “吼呀!吼呀!吼呀!”附近上百个蛮兵看到酋首射的这一箭,齐声大吼起来。

  外围的骑兵和城楼上的蛮兵听到吼声也跟着吼了起来,上万人齐声吼叫,一时间满城都是“吼呀!吼呀!吼呀!”的吼声,声势甚大。

  原本就被压制的沛军听到这吼声人心大乱,不断的溃退,从城楼上往城中退去,就连张通等一众武官将领也被迫下撤。

  雄壮男子对自己这一箭的破坏力甚为满意,草绺子向来敬佩勇士,这小子杀死这么多蛮族勇士,征战如此之久,没有几个南人比得上他,一箭射杀这样的人物,才能显示出他的勇武,才能彰显他在蛮兵中的威严。

  “呵呵呵呵哈哈!”吼声过后,一阵惨笑声响起。

  众人转首看去,只见被钉在墙上的苏弃挥起右手上的断刀,咔嚓一声斩断了刺入左胸的箭矢,他的身体顺着墙壁滑落到尸队之上。

  苏弃缓缓坐起,捂住左胸上的伤口,朝着雄壮男子大吼一声“再来!”

  这一幕让雄壮男子面上登时冷若寒霜,男子一低头,对着身旁的蛮兵伸出手:“拿来!”

  蛮兵登时会意,将手中镔铁枪递给男子。

  雄壮男子接过镔铁枪在手中掂了掂,转首问道:“你叫什么?”

  苏弃一张嘴吐出一口血来,抬头看着雄壮男子:“石城苏弃!”

  “好!”雄壮男子单手擎起镔铁枪,对着苏弃就抛射而出。

  千钧一发之际,轰隆一声,大地晃动起来,男子战马受惊一下站了起来,这一枪随即扔的偏了,贴着苏弃肩头钉在城墙之上。

  吭!吭!康!康!

  巨大的山体断裂之声在拉胡尔山响起,众人只觉得大地浮起波浪,好像坐在颠簸的马车上一样,原本坚实的大地此刻没有一处是平的。

  蛮兵的几千匹战马受到惊吓,嘶鸣着四下逃窜,骑兵怎样也喝骂不住,甚至被战马掀翻到地上。

  红岩堡的城墙也在巨大的晃动中出现一条条贯穿上下的裂缝,砖石瓦片一块一块的掉落。

  厮杀在一起的蛮兵和沛军也都停手,他们站都战不稳,全都一脸惊骇的寻找安全之所。

  苏弃忽然想起,他在第一次从城墙上掉落下来的时候,大地好像也晃动了一下,难道是前兆。

  在场之人全都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拉胡尔山的山口,只见山口向上喷出浓浓的黑白两色烟尘,像是烧开了的水壶一样,烟尘很快向四周扩散坠落,红岩堡也在烟尘的覆盖范围之内。

  大地晃动还未停止,就有无数细小的碎渣夹在在烟尘中坠落在地上,仿若下起了石渣雨,很快方圆几十里内就被烟尘笼罩,目不能视物,硫磺的味道让人无法正常呼吸。

  所有人都放弃了战争,一股脑的朝远离拉胡尔山的方向逃走,沛军也大开城门,终于舍弃了红岩军堡,朝着长阳关方向奔逃。

  苏弃艰难的爬起身来,随便撕了一块布料捂住口鼻,四周只能听到大地间隙性的晃动之声,还有战马的嘶鸣和蛮兵的吼骂,他只好贴着城墙一步一步离开。

  可是左胸口受的贯穿伤太过严重,每走一步都牵扯伤口,痛的他无法前行,还没走几步就瘫坐在地大口喘息起来。

  就在这时,大地晃动突然停止,紧接着就听到“嘭”的一声巨响,一条赤红的火舌从拉胡尔山口喷出,高达几十丈,炽热的温度很快向周遭扩散,无数滚烫的岩渣从天而降,进而就是大小不一的火球。

  周遭又响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沉寂四百余年的火山终于喷发了。

  苏弃感觉到特别的疲累,好像许久没有休息过了,他不想再逃了,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恍惚起来,脑袋也越来越沉重。

  恍惚中,苏弃突然听到一声尖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我终于练成了,我终于练成了”这声音仿若洪钟,又像是在人耳边大声叫出来的,又像是从千里之外传过来的,教人判断不出位置。

  笑声过后,城外的空地上一道十几丈长的赤红色岩浆匹练从天而降,还没撤干净的蛮兵中发出一连串的惨叫声,惨叫声方一出现便戛然而止。

  “哈哈哈哈哈!”又是一声尖笑,赤红色岩浆匹练再次出现,轰隆一声就将红岩堡的城墙切开一道巨大豁口,只留下一片赤红色岩浆和焦黑。

  苏弃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是自己临死前产生的幻觉,可那条豁口就在距离自己几丈之外,凶猛的炽热之力将兵器都化为铁水,刚刚那道匹练再向他靠近一点,就会把他熔掉。

  苏弃原本已经昏聩了的精神登时一震。

  “那人是谁?世上居然还有这样强大的力量,不行,我不能死,我怎么能像草芥一样籍籍无名的死在这里”

  苏弃挣扎着爬了起来,找了几块布封住胸口上的伤口,此时大地的晃动已经减弱,但是拉胡尔山山口还在不住的喷发,岩浆四处喷洒,很快就形成熔岩的洪流从山顶向下倾泻。

  熔岩所过之处全都变成了赤红的海洋,来不及逃窜的战马和蛮兵被岩浆吞没。

  苏弃在逃跑的时候看到一皮浑身是杂毛的瘦马,那瘦马试图挣脱缰绳,却怎样也挣脱不开,苏弃来到近前,发现瘦马的缰绳是被拴在了一辆破旧的马车之上,马车上装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应该是草绺子一路劫掠的战利品。

  苏弃提刀砍断了捆住瘦马的缰绳,从马车上一跃就骑在了马背上,那马儿被解救,在求生本能之下奔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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