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人城下

  红岩堡城楼之上,张通和几个副手望着城外乌央乌央的蛮族大军,眉头紧锁,斥候回报说有三千人马,可围在城外的足有一万多人,看来斥候探到的只是其中一路。

  张通低眼瞧向旁边的宁公子宁俊山,只见他张着大嘴说不出话,冷汗一颗颗从头顶流下,按在腰间的手不住的打颤,带动腰刀和刀鞘咔哒咔哒轻响,早已没有了昨日的豪气,连同他的两个门犬武官也面露惧色。

  张通心中又是冷笑又是苦笑。

  冷笑这小子昨日说大话,今日却快被吓破了胆。

  苦笑自己也百密一疏,没有探清草绺子实际人数,若是三千,据城而战等待救援也无不可,可现在有一万人,小小的红岩堡半个时辰就会被踏平。

  城外的草绺子大军在距离红岩堡三箭地外停了下来,各个望着军堡小城面露贪婪之色,座下战马也按奈不住,不断嘶鸣走动,好似这小城堡已是他们囊中之物,就等首领下令攻城了。

  苏弃站在城下,背靠城墙,看着蛮兵面无表情,手里紧紧握住腰刀的刀柄,也不知道是不是摔傻了,见到这么多人,他竟一点不怕,还有些小小的兴奋,体内热血翻涌。

  突然,一根绳子从城墙上顺了下来,垂在苏弃身旁。

  苏弃抬头向上看去,只见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小兵正对他招手,压低声音说道:“小弃哥,快抓住绳子,我们拉你上来”

  苏弃咧嘴一笑,伸出胳膊,手掌一翻就将绳子缠在了手臂上,上面几个兵卒一齐用力,苏弃就贴着城墙向上升起。

  眼看就要攀到城墙顶时,嗖嗖!两根箭矢从远处射来,一根钉在苏弃的身侧,没入砖墙一指深,劲道极大,另一根划伤了苏弃的手臂,也钉在城墙上,这两根箭矢比沛军用的箭矢粗大不少。

  苏弃手臂受伤,吃痛之下没有握紧绳子再次掉落在城墙外。

  “哈哈哈哈!”草绺子军中发出一阵哄笑。

  沛军城楼上一阵骚动,众兵将尽皆骇然,众人都知道草绺子善骑射,可在三箭地外能将箭矢钉在砖墙上,还差点射中目标,这等力道和准度闻所未闻,沛军之中无人能及。

  “好箭法!”张通忍不住赞叹道,他征战疆场多年,晋升全凭军功,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好箭手,只可惜是敌方的人,赞叹后又觉得遗憾。

  “张将军何必长他人志气,区区射箭之术,我也略有小成”

  宁公子宁俊山很不满张通赞叹敌人箭术,也顾不上害怕,一伸手,一名武官马上递上长弓和箭矢。

  宁俊山左脚一步向前踏出,伸开双臂开弓搭箭,簇头微微上翘,弓虽拉满,但是双手还是有些颤抖,宁俊山不想让人看出自己怯懦,也不瞄准,随意射出。

  箭矢嗖的一声飞出,却很快落在地上,连半程也没射到,草绺子军中再次哄笑。

  宁俊山气的脸通红,不顾武官劝阻,再次搭箭射出,这次比上一根射的远了一些,但是仍旧没到半程,又惹的一众蛮兵哈哈大笑,有的蛮兵甚至跳出队伍,拍着屁股挑衅。

  这下宁俊山终于知道和对手的差距,恼羞成怒之下一把将长弓摔在地上,大步走到身边的一个床弩,推开操作床弩的兵卒。

  几个武官一看大惊失色,赶紧上前阻拦,可惜太迟了。

  呼的一声,一根巨大箭矢爆射而出,飞入蛮兵的人群之中,好几个蛮兵和战马都被射翻在地。

  张通看到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低声嘟哝一句:“坏了!”

  众将官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坏了!”

  一众武官心里都清楚,这一万的草绺子如果立时攻城,不足半个时辰红岩堡就会破城,为今之计只有做足气势,让对手看不出虚实,不敢贸然进攻,拖延时间,争取战机等待救援。

  然而出人意料的一幕出现了,这宁公子居然逞匹夫之怒,射杀对手,这对草绺子来说就是开战的信号。

  果然,那几个蛮兵被射死后,附近十几个蛮兵大吼一声,朝着城墙冲来,这一冲带动一大片蛮兵同时进攻。

  呼号声四起,远处不明情况的蛮兵以为开始攻城了,大军登时朝前推进,几息的功夫就推进到弓箭射程之内。

  第一波箭矢很快抵达城墙之上,当场有几个沛军兵卒中箭倒地。

  张通一看局势已经无法挽回,令旗一挥,大吼一声:“放箭!”

  嗖嗖嗖嗖!双方互射的箭矢登时如黑云般遮天蔽日。

  草绺子人多,箭矢如同潮水般涌来,从各个方向射到城墙之上。

  沛军之射出第一波就被压的抬不起头来,只能靠三十几个床弩不断射杀进犯的蛮兵。

  “小弃哥,你接着”

  城墙上传来刚刚那个少年的声音,一个圆圆的木盾从上面丢了下来。

  苏弃嘿嘿一笑,赶紧捡起木盾。

  “小弃哥!已经打起来了,我不能再拉你上来了,否则他们非对着你放箭不可,诶呦……”

  说话的少年中了一箭赶紧缩回墙体内,不知伤势如何。

  苏弃担心的往上看了一眼,但是箭矢如飞蝗,处处凶险,也顾不上他了,好在大部分箭矢是朝城墙上射的,纵有落下来的也是力道不够,都被苏弃用盾牌挡住了。

  不多时,蛮兵前部已经冲到了城下,在箭矢的掩护下,二十几个攻城梯从人群中被送了出来,许多矮小的蛮兵抬着梯子快步冲到城墙下,相互配合,将攻城梯立起来。

  众蛮兵挥舞着刀剑长矛大吼着缘梯而上,开始攻城。

  有不少没有抢上梯子的,见到城下苏弃,立时朝他扑来,都要抢这个白给的人头。

  苏弃早就摆好了架势,左手持盾立在身前,右手拔出腰间的腰刀。

  若没拔刀还好,刀一出鞘他的气势更减一分,原来那刀鞘看着挺长,刀却是一柄断刀,长度只有普通佩刀的三分之一。

  沛国被灭,工匠被掳走的掳走,杀掉的杀掉,兵器供应跟不上,苏弃又是个杂兵,更不可能分到好刀,只在打扫战场时候捡了一柄断刀。

  刀虽是断的,打磨的倒是锋利,前头还磨出了一个刀尖来,看着更像是宽厚的匕首。

  那些蛮兵本就没把苏弃当回事,看到他手里的残刀更是瞧他不起。

  最先冲到一个蛮兵身材比苏弃高大许多,光着上身,前胸后背纹满了野兽,手中握着一柄大砍刀,恶狠狠的朝苏弃砍来,看那架势,一刀下去能把苏弃砍成两截。

  苏弃对着敌人一点不慌乱,眼神冷静异常,眼看敌人朝他砍来,不但不躲,反而一步踏出朝蛮兵怀里冲去。

  左手向上一扬,木盾准确的撞在了蛮兵的手上,竟把蛮兵手里的大砍刀撞飞,右手朝前猛地一刺,断刀就插进了蛮兵的下肋,又快又准。

  蛮兵瞪着眼睛不敢相信,伸出两只大手朝苏弃脖子抓去。

  苏弃身子一闪,拔出断刀,身子像个泥鳅一样从蛮兵的腋下钻到了他的后背,再猛然一刺,断刀插进了蛮兵的后腰。

  高大的蛮兵捂着伤口轰然倒下。

  苏弃毫不停留,因为又有几人从不同的方位朝他攻来。

  苏弃扭身扫了一眼几个蛮兵,心念如电,瞬间判断好几个对手的先后顺序,身形灵动,脚下步伐扎实,一个箭步抢到一个拿弯刀的蛮兵面前,同样的招式,盾牌朝蛮兵的手一撞,拦住他的弯刀,顺势把断刀往蛮兵的腹部刺出,将其结果掉。

  这一招叫架刀术,专门对付使刀的人,是一个断腿老兵教给苏弃的,简单实用,诀窍就是等对手先出招,用盾牌架住对手的刀,再反击。

  常人对敌,定是观察对手的刀刃,再行闪避和格挡,但是那断腿老兵久经沙场,自己总结了一套打法,他告诉苏弃,千万别看对手的刀刃,也不要看他的眼睛,这些都会欺骗人,与人相对,就盯住他握兵器的手。

  看准了敌人的手,就在他出招的时候抢站位,要提前一步抢到他的面前,用盾牌撞他的手,防住他的兵器,再用近身的短兵器攻击对手要害。

  三年来,苏弃每日挥动盾牌撞击木桩不下千次,这一撞的力量若是撞在人的胳膊上定能将其撞断,每日挥刀刺出不下千次,力道凶狠,角度精准。

  那些蛮兵只想着抢人头,却不知道这少年是个近战的杀人机器。

  只两个呼吸,又有四个蛮兵被刺倒了,可蛮兵依旧无穷无尽的涌上来,他们各个悍不畏死,把苏弃紧紧的围在城墙下的角落里。

  苏弃仍旧举着盾牌,握着断刀,他背靠城墙,眼神在蛮兵身上不断游走,判断自己与对手的位置,一见有人攻来,便使出架刀术制敌,刀刀见血,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草绺子使的兵器不是制式的,要么是自己制作,要么是抢来的,五花八门,长矛、大枪、长戟、铜锤、铁棍、狼牙棒应有尽有,这些人使兵器并无繁琐的招式和精巧的技法,多数都是凭借一身蛮力和狠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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