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0
结果, 说着吃饭，又在去哪里的问题上犯了难。</p>
太宰治说放手就放手，遇这种问题也诸事不管。脸上浮现出叫人看着心痒痒（手也痒痒）的浅笑, 靠着咖啡店的外墙一站、显出两条笔挺的大长腿。</p>
那副模样, 明显是吃什么都行、去哪吃也行、吃不吃都无所谓。</p>
叫五条悟看着愈发不服起来。</p>
男孩低头折腾地图和翻盖手机，嘴里念叨, “啊啊啊好烦，该往这边走、还是右转呢……反正也不想吃怀石料理那种没味道的东西！猪扒饭？寿司？鳗鱼饭？西餐？法餐？中式料理？——到底选什么啦？不如一边走一边看哪里顺眼吧！”</p>
他随意决定了之后, 太宰只是一耸肩。</p>
这姿势倒是全不之遍身沉郁的掌权者影子, 悠闲自在的像是个东大学生。</p>
（……不如再配个眼镜吧）</p>
五条悟盯着老师的脸，意识心想。</p>
（茶色墨镜好像就不错）</p>
（黑框无度数眼镜也行啊）</p>
不知不觉体到其中乐趣，要不是围观的人群叫人心烦, 五条悟倒挺想在商场消磨大半天时间的。</p>
（不管怎么说）</p>
（乖乖听话的老师——）</p>
（太难得了！！！！）</p>
白毛小猫猫舔了舔嘴唇，颇有些回味。</p>
一旦压制着自己的上位者放松警惕, 年幼的捕猎者就忍不住要露出爪尖来。</p>
——伺机而动。</p>
（……嘛。眼镜先不管）</p>
（投喂老师这件事，我也从来都还没做过呢）</p>
脸上不知不觉便露出雀跃的笑容, 五条悟把双手插进衣兜里，稍微走面一点点、给老师带路。</p>
“说起来。老师不是太熟悉东京吧？”</p>
似有意似无意的，男孩这样问。</p>
“不管是哪里，也都不是我的世界啊。”</p>
太宰异常坦诚地回答。——这是他们彼此全都心知肚明、但又避免捅破最后一层纸的问题。</p>
“唔。一定要说的话，我更熟悉横滨哦。”</p>
男人一边走着，一边意味不明地浅笑一。</p>
（？）</p>
（突然这么说, 是为了什么啊）</p>
（老师！又不说无用的话, 又不把话讲清楚——）</p>
（总是解决了问题之后才让人发现，老师早在第一步就全部看通透了什么的）</p>
（哼哼。真是讨厌~）</p>
五条悟神色不变，倒是眨了眨眼睛，笑容也加深了些许。</p>
（——但是, 正是这样）</p>
（才有趣啊）</p>
男孩接上话，“横滨离这里也不远啊？反正搭jr过去也不到三十分钟——老师，我们下次去玩吧！”</p>
他歪着头，数着横滨的著名景点：“我记得有什么，唔、横滨地标大厦？红砖仓库、港未来…………”其实也没去过横滨的五条悟，数着数着就说不出来了，最后勉强还记得一个“中华街”，反正是有很多餐馆的地方。</p>
太宰又轻声笑了一。</p>
“横滨地标大厦、吗。”</p>
男人难得心情愉快似的勾起嘴角。</p>
“好的哦。悟君。”</p>
这样好声好地答应了。</p>
（？！）</p>
（答应了？？真假？）</p>
连五条悟都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看他。</p>
（心情这么好的吗？）</p>
（可恶！——早知道就早点把老头子们搞定、提出门玩了！）</p>
心里转动着大逆不道的种种念头，五条家任家主脸上倒是一点都没表现出来，依旧是在老师面前、笑嘻嘻的神色，抬手一拽太宰的衣袖：“到了哦，老师~！”</p>
选来选去，到最后还是选了个应该靠谱的高级料理亭。</p>
所谓高级料理亭，本来理应只接待预约访客的。</p>
五条悟歪了歪头，思索了一，动用了刚拿到手的、政界委托人的权势，给自己和老师搞定了高等雅间。</p>
“怎么样、怎么样？”</p>
第一次“仗势欺人”的男孩，丝毫没有享用了特权的洋洋自得，也没什么用杀牛刀宰了鸡的愧疚，反而终于坐来之后、双手撑着颌、晃来晃去地求夸奖：</p>
“虽然忘掉要预约了有点麻烦，但最终还是搞定了哦？哼哼，我很不错吧？”</p>
到了“有来有往所谓的大人物才放心。当然悟君享受特权是天然优势”的评价，五条悟又哼了一声，开始看餐牌。</p>
“嗯，开胃菜和开胃酒……我能喝酒嘛~老师？哎？？可以？！真棒！！！”</p>
男孩立刻欢呼起来，差点扔掉餐牌去翻清酒单。</p>
跪坐于一旁服侍的店员，忍不住都要开口提醒了。</p>
然而，相当习惯于有人在旁服侍的两个人，没有一个将店员的话放在心上。</p>
……闹腾了好一儿之后，勉强记起自己距离法定饮酒年龄还有好长、好长一段距离，五条悟看了眼冷汗都快流来的店员，又看了看噙着笑意一言不发的老师，挣扎一，才不甘不愿的放弃了。</p>
（所以，我就说嘛）</p>
早在少年时期就加入黑手党，不说饮酒，违背法律的罪恶算起来早不知道该砍掉几次脑袋了。拥有这样过去与现在的太宰治，有那么一刻，以温和的视线看向男孩。</p>
（这孩子，再怎么嘴上说得很凶）</p>
（到底也还是生活在阳光面）</p>
他抿了一口茶水，摆摆手，让五条悟自己点单。</p>
男孩不依不饶起来，发誓要找出老师喜欢的口味！</p>
“鱼生吃什么？甜虾？三文鱼？鲑鱼？海胆？”</p>
“都行哦。”</p>
“煮物呢？只要大根吗？”</p>
“你点就行。”</p>
“烧物呢？翠玉瓜？冬菇？呃，鲭鱼？”</p>
“毒蘑菇。————不。当我没说。”</p>
“主菜呢？主菜至少要选吧？松叶蟹、还是竹荚鱼？哎——我不想吃和牛……”</p>
“不想吃就不吃。”</p>
“那，清汤还是酱汤？米饭还是荞麦面？”</p>
“……”</p>
“饭后甜点我自己选喽？我要豆沙抹茶白玉丸！！看着真不错~那给老师点什么呢？哼哼，来份京果子吧！老师要是不吃的话，两份都是我的~~~！”</p>
“嗯嗯。是你的。”</p>
长长一溜菜单来，价格也是长长一串。不过这两人谁都没放在心上就是了。</p>
对五条悟来说，这还没有老师的喜好让他上心。</p>
紧接着，他又发现，太宰治吃饭实在是兴趣缺缺。</p>
每道菜顶多动上一两口，无论是怎样的美食、脸上神情都恹恹的。</p>
勉强自己吃了一部分之后，就端着料理亭特供的柚子酒，自斟自饮。</p>
“……”</p>
五条悟记下这一点之后，忍不住盯着喝酒的老师猛看。</p>
“好奇？”</p>
察觉到这一点的男人，摆手让膝行过来倒酒的女侍退去。</p>
太宰晃了晃酒杯，展示橙黄色的酒液。</p>
“度数不高。想喝吗？”</p>
——视法律于无物、且缺乏照顾小孩子意识的成年人，说得大概就是这种港口黑手党首领吧。</p>
“不是啦，”五条悟很有原则地拒绝，“要是想喝、我刚刚就点了。——倒是老师，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喝酒哦。”</p>
太宰轻笑一。</p>
“嘛。多少还是会喝的。”</p>
（不过。上一次喝酒，是在什么时候？）</p>
（某个连记起都厌恶的交易场合吧）</p>
（同那些恶心的政客、内阁成员、境外走私的头领……）</p>
（完全记不起酒液的滋味）</p>
（倒是混在里面的毒药味道、令我印象更深刻一点）</p>
（…………真正的饮酒）</p>
（不提也罢）</p>
他又垂眼睫去。</p>
轻轻浮在面庞上的笑意，浅淡得像日光之薄雪。</p>
一晒就化了。</p>
五条悟在旁边观察着，看着看着就又恼火起来。</p>
他举着勺子，把最后一口白玉丸塞进嘴里，就像挥舞着什么武器似的、愤怒地在空中挥了挥。</p>
“老师、真的太过分了！明明我就在你眼前，却总是想着些乱七八糟的其他人啊！”</p>
男孩以食肉性幼崽的独占属性、相当不爽地说着，眯起眼睛。</p>
“听好了哦，老师？”</p>
“我很快也长大的——”</p>
“到时候，再一起喝酒。”</p>
“绝对、绝对，不允许再想着其他人了啊！”</p>
“而且！！”</p>
五条悟用力拍了拍桌子、表示强调。</p>
“饭要好好吃啊，老师！”</p>
“…………”</p>
太宰以难言的神色望着面前的男孩。</p>
（这还是那个唯我独尊的‘大少爷’、该说出口的话吗？）</p>
终于，太宰治在奇怪的方面，意识到了五条悟的变。</p>
（再说了）</p>
（吃饭什么的……）</p>
（总觉，无论哪个世界，都有人在单方面地操心我的身体）</p>
（…………怎么回事）</p>
完全没将学生独占欲放在眼里的太宰治，心情微妙地思索着后面这一点。</p>
（不必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p>
（反正。或早或晚——）</p>
太宰刚想以冷酷的声线打断学生念想，就见五条悟招了招手、又点了杯暖姜茶。</p>
“要是胃口不好的话，少喝点凉冰冰的酒啦。”</p>
男孩难得在老师面前露出点强硬，把酒瓶伸手抽走了。</p>
太宰：“？”</p>
太宰：“……悟君。好像我短暂的听从你意见，给了你某些错误的认知啊？”</p>
五条悟环抱着胳膊，想了想，相当笃定地一点头。</p>
“晚了，老师！”</p>
仿佛才说过不久的话，这一次，男孩脸上没有笑容，反而严肃很。</p>
“这么不照顾自己的话，老师就把你自己交给我吧！！”</p>
太宰：“？？？？？说什么呢，悟君。”</p>
太宰：“我看，你是太懈怠了吧。”</p>
迎着太宰令人血液冻结的冰冷神情，五条悟露出无畏的笑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