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1
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晦暗的声音、窃窃私语。</p>
“……消息属实吗？”</p>
垂眉低目的老人发问。</p>
“真的出来了？五条家倒也放心？”</p>
穿水手服的学生妹发问。</p>
“可是——数十亿的买卖啊？”</p>
五官平庸的中年男人发问。</p>
“消息属实。毕竟是从……那、个、家、族，传出来的。”</p>
穿黑西服的男人，笑着回答。</p>
在那个笑容里, 流传着些彼此知肚明的东西。</p>
其他人, 便也同样笑了。</p>
“哼哼、呵呵呵呵，我就说吧。”</p>
“没人有胆量……”</p>
“果然, 忍不住了。”</p>
“就像是在睡觉的枕头旁边、放了颗不定时/炸//弹。”</p>
“能忍到现在，终于榨干了吧。”</p>
转瞬间略过的光影, 照亮那些贪婪且垂涎的、森白的犬齿。</p>
“那么。就这样。具体的路线, 就由各位自己定夺吧。”</p>
穿黑衣的中介人站起身来。</p>
“唯独记住：不是合作。”</p>
空气里涌动着险恶。</p>
诡谲的思浮现在各个面庞上，扭曲而令人作呕。</p>
“次的悬赏——”</p>
“先到先。”</p>
***</p>
东京，也入夜了。</p>
都市夜景, 居高临下望去的时候，显现出一片同古老家族截然不同的瑰丽。</p>
作为五条家倾尽全力供养的大少爷, 在订酒店的时候，五条悟想都没想, 直接挥手订了两个总统套间。</p>
……虽然，直负责拍板下决定、以及负责刷卡的，都是八岁的男孩就是了。</p>
（路以来，购物、饮食及住宿的店员们，眼神都有些微妙）</p>
但是。就，不管怎么说。</p>
（凭借位先生处变不惊的态度、司空见惯般的神色、还有微妙的, 令人不敢冒犯的气场）</p>
（再加上男孩口口声声喊着的“老师”）</p>
（怎么也、想不到别的方面去吧……）</p>
（那大概就是, 大家族继承人出来历练……之类的、吧）</p>
（？所谓华族，是这样的吗？）</p>
面带称职微笑办理好入住手续的侍者，底直犯嘀咕。</p>
五条悟根本不关心旁人的想法，念念都是刚从商店里送到酒店的衣服。</p>
太宰治倒是注意到了。但他更不可能在乎点。</p>
两个人依旧双手空空地上了电梯。</p>
脚踩在手工长毛地毯上, 五条悟明明已经刷卡开了门，又忍不住扭头看另一边的太宰：</p>
“老师？……这就睡了吗？”</p>
不明缘由的烦躁令他眯起眼睛，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要不然——果然我还是和老师起睡吧？！”</p>
“……”太宰面无表情地拒绝。</p>
“不要。我对男孩可绝对——半点兴趣都没有！”</p>
斩钉截铁、不容抗拒地这么说。</p>
说完，为了防止自己风评被害般，男人转身回房、果断关了房门。</p>
【弹幕：</p>
“哈哈哈哈哈万万没想到换个世界也会风评被害！”</p>
“哈哈哈哈哈哈森先生从遥远的地方再次发来贺电（x）！！”</p>
“难道只有我个人，本来暗搓搓等着师徒二人组睡同个房间，甚至都想到了两个大可爱怎么排队洗澡、互相吹头发、小猫猫撒娇、睡前晚安互动…………结果人5t5挥手订了俩总统套间……”</p>
“有钱人的快乐，我不懂呜呜……”</p>
“1551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吗！！”</p>
“好大的套间……居然还有酒吧hhhhh，五条悟你忍住啊！”</p>
“唔噗，游戏室？”</p>
“室内泳池——”</p>
“水床？！我慕了！”</p>
“哈哈哈不愧是五条猫猫，上来直扑蒸汽浴室吗”</p>
“我恨隐私制度？！”</p>
“左边你想法太危险了！警告次？！”</p>
“不如我们去看看首领宰~自从宰宰换掉初始套，我整个人都是飘的！！”</p>
“首领宰穿什么都好看啊！！！啊——是解锁了浴衣宰？！”</p>
“我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p>
弹幕顿时一片狂魔乱舞，刷屏刷的差点连屏幕上的人都看不清楚。</p>
武侦宰陷入沉默，良久，叹了口气。</p>
“别光顾着舔屏啊，”他无奈极了。“稍微观察下周围环境怎么样？”</p>
来者不善啊。】</p>
首领太宰正靠坐在单人沙发里。</p>
总统套间的家具很对得起它的价格。沙发触感柔软细腻，坐下时宛如陷入羽毛堆中。</p>
包裹住全身的浴衣也十足熨帖，男士中规中矩的炭黑色包裹住全身，唯独裸//露出来的肌肤缠绕着绷带，现出点冲突性的颜色。</p>
他没什么泡蒸汽浴的闲情雅致，只简单沐浴一番，就恹恹地搭着毛巾走出浴室了。</p>
原本蓬松的黑发还在往下滴着水。男人潦草地用毛巾揉搓了顿，手指插在发间、后一梳，露出额头。</p>
是个对他来说不常见的发型。与敛下眉眼低笑时不同，让他极见的显得凌厉许多。</p>
苍白的面容被热水打湿，也竟而泛起些健康的血色。</p>
此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又懒洋洋地一挑嘴唇、轻笑了下。</p>
笑容泛着十足的讽意，浸淫着令人脊背发凉的危险性，看着却使人（各种意义上的）脏狂跳。</p>
男人看起来也不想去享用套间里的各种娱乐设备，相反，他也不起身。</p>
只是倦怠地交叠起双腿，半湿的黑发沙发背上靠，双手交握着松松放在腹部上，就这么闭目养神起来。</p>
窗外都市入夜后的喧哗。</p>
套间里空气净化器静悄悄运作的轻微响动。</p>
弥散在空气里的柑橘味熏香。</p>
萦绕在唇齿间、暖姜茶略微辛辣的余味。</p>
握在掌中的棋子/敌人。</p>
跟随着起舞的木偶人/家族。</p>
步又一步计划/倒计时。</p>
（虽然会痛）</p>
……之类的思绪。闪而。</p>
（即便会痛）</p>
样想才对吧。</p>
时。</p>
敲门声响起了。</p>
伴随着礼貌而克制的叩门声响，侍者的声音一并响起：</p>
“您好。您预约的客房服务到了。”</p>
太宰治看起来倒并不意外，只微阖着眼睛，略一抬高声音：“进来。”</p>
他实在是在那个漆黑王座上端坐太久，以至于很难不习惯这类命令式的口吻。</p>
哪怕男人说话的语调再怎样轻柔，旦吐露出强制类的词汇、便理所当然般赋予了叫人战栗的压迫感。</p>
白日里的东大学生形象宛如个触之即破的幻梦。靠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男人，再怎样换了身浴衣、更改了外在的形象，在他将话语一出口的瞬间，黑暗便如同庞然大物般便拥而上、吞没了太宰的口鼻。</p>
——端坐在这里的，仍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p>
“……”</p>
哪怕是客房服务人员，也很难不因此而感到些战战兢兢。</p>
太宰仍倦怠地阖着眼，因此便没见到侍者进门时手哆嗦、差点将门撞上、发出不雅的噪音。</p>
侍者喏喏地低着头道歉。不稳的脚步没有留神，将门口地毯稍微掀卷起丁点。</p>
***</p>
五条悟也洗完了他的泡泡浴。</p>
在标榜历史悠久的五条家没有种设备，男孩盯着新型浴缸颇为新奇了会儿，毫无理负担、爽快地遵循了自己的喜好，洗了个喷香的燕麦奶泡泡澡。</p>
（……）</p>
他边揉搓自己滴水的白毛，边品味着底那点儿烦躁。</p>
片刻前在浴池里胡乱扑腾的快活消散了，拥有绝佳天赋的男孩，开始仔细琢磨起到底是哪里叫他感觉不对劲。</p>
（首先排除诅咒师）</p>
（到目前为止，六眼没有观察到任咒力的流动）</p>
</p>
五条悟套了件崭新的短袖，把脑袋从领口探出去之后，还嫌弃半干不湿的头发、左右胡乱甩了甩。</p>
他又从商店新送来的几套里选了条短裤，踩着球鞋原地蹦了蹦。</p>
（到底哪里不对啊）</p>
（讨厌。说让我来就让我来，点提示都没有哇，老师！）</p>
（但是我绝对不会输的！）</p>
（我可是五条悟！！）</p>
男孩么想着，弯腰打开冰箱，往冰镇草莓牛奶里戳了根吸管。</p>
边下意识地喝牛奶，边来回踱步。</p>
（吃饭的时候？旁边的人和家里仆从一样，点存在感都没有哎）</p>
（买衣服的时候？聚来围观的人太多了，又没有咒力，很难分辨是否有恶意）</p>
（啊……这种时候倒是要感谢老师教的那堆知识了）</p>
五条悟绞尽脑汁地想了阵子，感觉实在难为自己，逐渐开始感到些恼火。</p>
（都是那些可恶的家伙们！要不是他们，我和老师出门玩也没有堆破事情）</p>
（啧。果然还是应该把老师安安全全的养起来）</p>
个危险的念头转瞬即逝。</p>
男孩又原地转了圈，干脆打开门。</p>
（？！）</p>
（不对劲！）</p>
琉璃蓝色的六眼盯住地毯。五条悟脸上不动神色，抬手敲了敲太宰的房门：</p>
“老师~”是撒娇般拖长的声音，“我来找你玩双六喽？”</p>
是双手空空、神色难辨、语调却活泼的五条悟，从某种意义上倒显得尽得太宰治真传。</p>
他喊完话，便屏住呼吸听房门内的响动。</p>
停顿了几秒才有人回应，太宰的声音竟然还含着些笑：</p>
“算啦，悟君。你自己玩吧。”</p>
男人听上去蛮愉悦的。</p>
“我正在享用客房服务呢。”</p>
（………………啧）</p>
五条悟浅浅吸了口气，咒力蓄势待发，脚踹开了房门！！</p>
“——！”</p>
他瞪大眼睛。</p>
面积宽敞的总统套房里，太宰端坐于面向正门的单人沙发上。</p>
漆黑浴袍、头发随性向后一梳、露出额头，脸上浮现出颇为期待的笑意。</p>
——然而、</p>
——然而。</p>
有人站在太宰身侧。穿着侍者服装，帽檐低低扣着。</p>
正拿着枪口、狠狠抵住太宰治的太阳穴。</p>
空气的柑橘香中慢慢渗入了血腥气。男孩闻到这个味道，不知为感觉直欲作呕。</p>
“放、开、他。”</p>
“——垃圾。”</p>
五条悟在喉咙深处嚼碎了句话。</p>
尚且年幼的捕猎者，磨尖了他的獠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