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节 人约黄昏后

  过年前我回了家里一趟,只停留了一个星期就走了。黄叶说他没时间陪我回去,约我到上海过年的。我拒绝了。他既然有了自己新的感情生活,我就要识做地退出。还是早点签字离婚,免得对他构成影响。

  上班没几天,就到了元宵佳节。白夫人说只有她一个人过节,很孤单,约我去吃汤圆,我答应了。因为我也是孤单只影。

  整间白家别墅只有我们两个人,白夫人在做汤圆时虽然一直陪着我说笑,但我能看得出她心情很是不佳。

  多事者说正月十五是中国的情人节,试想这一天自己的丈夫陪着其他女人,心情会好吗?

  我尽量陪着她说笑,建议她吃完汤圆之后,拿着花灯到花园里邀明月。她勉强笑了笑说可惜只有我们两个人。若是她儿子和丈夫在她身边就好了,起码不用我小心吃力地陪着她。

  这时我想起了白伦,这小子近来安分守己,还没有交新女友,也没缠住旧女友,想必此刻定是对影成三人,找上他会热闹一点的。

  于是我试着打通他的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不过他周围倒是很热闹。我问他想不想吃手工做的汤圆。他大叫了起来说想吃,因为他还没吃晚饭。

  真是可怜!看着别人成双成对,自己独在无人处暗饿肚子。我在瞬间同情于他,便叫他到婶婶家里来,说有晚餐、汤圆、花灯在等着他。他立即答应着挂机了。

  没到十五分钟,我就听到大门外喇叭声大作。白夫人看了看闭路电视,说是白伦来了。他的速度超乎我想象。

  白伦冲进屋来,解开大衣便说只有这里才是温暖的,这里才有家的感觉。

  白夫人一阵黯然,说可惜别人感觉不到。我和白伦面面相觑,一下子也想不出安慰她的话来。

  还是白夫人恢复得快,她若无其事地盛了一大碗热腾腾的汤圆给白伦。白伦一边吃一边盛赞我们的手艺好。汤圆怎么也比不上他的嘴巴甜。我很是意外,这白伦从来说话都是直来直去,如此动人的话从不曾听他说过。

  吃罢汤圆,我们拿着花灯正准备到花园里玩,我的电话却响了,竟然是这间屋的主人打来的。白子晨这个时候不是在陪着彤彤的吗?他忽然找我,莫不是彤彤的旧病发作了?我一阵紧张,连忙走到僻静处问我的最高指挥官有什么指示。

  白子晨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他说彤彤亲手做了一点汤圆,问我有没有兴趣过来吃。我压低声音告诉他我现身处他家里,也做了汤圆,现在正打算去玩花灯。

  “若是你回来了,我想我们会玩得更加开心。”我说出了白夫人的心声。他听了笑笑,没多说就挂机了。

  白伦当然洞悉他婶婶的心情,所以尽量做些事来逗我们发笑。他穴了一支玫瑰,扮成仙女,拿着花灯绕着凉亭转,惹得我们笑弯了腰。真是个好孩子,我以前怎么就发现他这细心可爱的这一面呢!

  我们这边笑翻了,那边大门外又射进了灯光。白夫人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我和白伦对望了一眼,大家心里不约而同地想:白子晨怎么会回来的?

  不过白夫人很快就坐了下来,因为在我们视线里出现的是两个人,是一男一女。当然这两个人不是白子晨和彤彤,而是两个年轻人。他们很亲热地拉着手。虽然素未谋面,以我的聪明,就猜到他们是白子晨的儿子白冠和他的女友。

  两个年轻人不在外面卿卿我我,过两人世界,跑回来陪家人,让人很是奇怪。白夫人忍不住问他儿子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白寇笑着说一家人过节才热闹的。他的女友陪笑着点头称是。白夫人也不多问,介绍我们大家认识。白寇听了立即笑了,说想不到她母亲闺中密友是那么的年轻的。我听了只是礼貌地笑笑了,也不多说。

  我曾听铁观音说起过白寇,说他聪明而不羁,个性很强,对父母之间的事从不过问。我常在白家出没,却从没见过他,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他们来了之后,白伦就拔掉了耳边的玫瑰,静静地坐在一边不说话了。我见状也不知说些什么也闭嘴了。

  白寇见冷了场,便吩咐女朋友唱歌给我们听。她的女友很乖巧,问男友想听什么歌。我立即有了兴致,问是不是可以点歌。白寇有点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说这是当然的。

  我一气点了《三套车》、《山楂树》、《红河谷》,然后看着白夫人:“你喜欢听什么歌?”

  白伦笑了,问我有没有准备小费。大家哄笑起来。白寇的女友有点为难地说这些歌,她很少唱,不大记得歌词。

  轮到我失笑了,说这些歌只属于我们那个年代,你们年轻人是不大懂的。白夫人忽然****说她可以唱给我们听。

  轮到我们意外了。白夫人神秘地说白子晨最近洗澡的时候总是唱着这几首歌,她听多了,也会唱了。

  我们听了,大家彼此对望了一眼,心里的想法自然不同。我猜想白夫人说这些话,只是暗示儿子,她跟他父亲的关系还是很好,很亲密的。

  白伦的脸色却是狐疑的,他的眼睛在我脸上停留了足足有两分钟,但却没作声。这多疑的家伙在想什么呢!白子晨唱这些歌跟我有直接关系吗?

  白夫人也不理大家的反应,独自唱了起来。有几段她记不起歌词了,我忍不住穴嘴替她接上一段。

  她唱完了《红河谷》之后,大家默契地一起拍起掌来。白寇的女友还露骨地讨好她说参加歌唱比赛一定能进三强。

  “不是得第一吗?”有人****问。声音从亭子外面传来的。回过头来,大家就见到了白子晨。他无声无色地出现,吓了大家一跳,也让大家很是意外。

  白夫人当然也很意外,不过她不动声色地问丈夫要不要吃点汤圆暖一下身子。白子晨轻轻搂了一下她的身子笑着说她亲手做的,当然要吃,还要多吃一点。

  白伦也许是看不惯这对夫妻的表演,别转了脸。我料不到白子晨会舍弃跟彤彤共渡良辰佳节,猜疑了好一阵子。

  白夫人进屋拿汤圆的时候,白寇站了起来对父亲说你回来了,我的使命就结束了,我们还有节目,要走了。

  原来白寇回来陪母亲是奉命行事。白子晨要陪情人分不开身,只有找儿子回来顶上一时半刻。

  他那么直接地说出来,弄得白子晨很是尴尬,他轻咳了一下问:“一家人难得团聚,你就不能多留一阵子吗?”

  “我要上媚媚家。”他的儿子不卖帐,“她家里人在等着我们。”

  白寇的女友这时连忙表态说话:“我就留在你家里过节行了。我父母随时都可以见。”

  聪明的女孩子,怕未来公公不高兴,适时来圆场。可惜白寇听不进去,他淡漠地说:“我们不回去,你家里会很冷清的,我们还是走吧!”

  白子晨自知挽留不住,挥手让他们走了。

  白伦偷偷地向我使了个眼色。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也想走了。既然白子晨已经回来的,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妨碍她们夫妻共对,白夫人定然是不高兴。

  我正想开口说告辞之类的话,却见到白寇折了回来,他们身边还多了两个人。又有了不速之客?当这群人走近,我的脸色变了,白伦的脸也变了。此时此刻,在我们面前出现的竟然是铁观音和他的女友。他的女友是谁?大家都清楚,就是白伦的旧爱宁紫颜。

  在我有限的词汇当中,真的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白伦当时的反应。他对宁紫颜还是念念不忘的,在座所有人都知道,包括铁观音在内。他公然带着她在白伦面前出现,分明就是想白伦血管爆炸,又或者是惹上白伦的拳头。

  这下我晕了,下意识地拉紧白伦的手臂。上次他们正面交锋了一次,两败俱伤。铁观音几乎让学校开除,白伦是怎样让他叔叔收拾的,我就不大清楚了。

  这两个人再次相遇,这次会是什么样的场面,我无法也不敢想象。不过有白子晨在这里,不会糟到哪里去吧!我把希望寄托在白子晨身上。偷眼看去,他脸上带笑,反应平静,想必是胸有成竹能控制眼前两个即将碰撞的星球。

  铁观音看到白伦也不意外,他走近我,放开了搂住宁紫颜的手,轻轻捏了一下我的脸,笑着问:“你的气色很好,想必上次的瘦肉精毒不死你。”

  他是用上次食物中毒事件来讽刺白伦。我对这件事一直守口如瓶,对他从没提起过,想必是白子晨向他透露的。他是唯恐天下不乱吧!我没好气说:“我怎么会舍你而去呢!”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他听了竟然诗兴大发。

  “乱你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我不客气地暗示有白伦这个情敌在,他不可以高枕无忧。

  他怎么会听不出我言外之音呢!立即笑了:“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我懒得再答了,跟他斗诗词文学,我进大学再修炼得十年百年也拍马赶不上,还是不要再献丑了。

  见我不理他了,他就走到白伦面前,笑着说:“久违了,数月不见,你的风采依旧。”

  白伦冷哼了一声,没有理睬他。事实上他的眼睛一直就停留在宁紫颜身上,没有离开过。

  铁观音没有生气,他悠然地走到宁紫颜和白伦中间,有意挡住白伦的视线。

  他真的想惹事生非?我又紧张起来,抓住白伦的手更用力了。白伦立即感受到了,他回头瞪了我一眼。我用祈求的眼神望着他,祈求他千万要沉住气,不要在这里闹事。

  白伦当然明白我眼神里的含义。他轻轻的挣脱我的手,绕过铁观音,走到宁紫颜面前,双眼死死地盯着她,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问:“你的脚走路还疼吗?”

  宁紫颜一愣。她上次因公脚受伤离现在已经很久了。她没想到白伦还记得。这一刻的感动,在她脸上写得很清晰。

  铁观音在他们旁边,当然是看得很清楚明白。他拉住宁紫颜的手,用身子挡在了他们中间,抢着说:“她没事了,谢谢你的关心。”

  白伦没理铁观音,他又问宁紫颜:“你戒断了安眠药了吗?”

  由于铁观音挡住了视线,我们看不到宁紫颜的反应,不过可以猜测她又因此感动了一阵。铁观音又替她回答:“她跟我在一起从来就没吃过安眠药。”

  白伦没话说了。我若是他,此时也不知道再可以说些什么话了。

  这时在旁边一直看热闹的白子晨开口了:“大家进屋吧!有汤圆在等着我们。”

  铁观音听了立即搂住宁紫颜的腰,抢先带头走向大屋。白寇本来在旁默默无言的,这时向我耸耸肩,拉着女友的手也走了。

  白伦却没动,他对白子晨说自己已经吃过了,明早还有会议,想早点休息。白子晨点头让他走了。我不放心,想跟着去,却让白子晨叫住了。

  “这样的结果让你失望,是吗?”我回头瞪着白子晨。这两个情敌在这里碰面,一定是他的安排。曲终人散让我安静下来的时候才想到。

  “玉不琢不成器,”白子晨在笑,他默认了:“你不觉得他越来越沉得住气了吗?”

  “这种方法有点残忍。”我忍不住冲口而出。

  “有更好的方法我们不妨探讨一下。”他没生气,“你若是我侄儿,我会长寿多几年。”

  “你若是我叔叔,我会短命少几年。”我不客气地回敬于他。

  白子晨大笑起来:“你这种女孩子真是少有,白伦若是娶了你,我也许会省心一点。”

  我被他的想法吓了一跳,他说不定会把想法变成事实。于是赶快截住他的话说:“我就算孤独终老,也不会嫁给他的,你别乱点鸳鸯谱。”

  “那我该不该等你嫁给我呢!”白子晨大笑着离开了,也不理我的任何反应。<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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