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黑法老帝国

  十一黑法老帝国

  几乎不用打听,我们就能知悉“黑色飞鹰”的本名,因为基诺人见了他的面,都高兴叫之“赫尔墨斯”,而他也时而敞开粗壮有力的臂膀,给予对方热情的拥抱,或者握紧拳头,在招呼者身上轻轻击上一拳。()对于我们这些外来客,他似乎不怎么感兴趣,即便眼睛从我们身上闪过,也只是微微地点点头,然后甚有些夸张地扭动着髋骨,一边哼唱着歌曲,一边伸手拍打着偌大的皮套,拽步向前走去。崔英娜的眼睛闪烁着如母狼一般贪婪的光芒,低声说:“可惜皮肤太黑了,不然真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男人。”“你喜欢猛男?”黄河淡淡地问。崔英娜点点头:“身材纤弱或相貌清秀的所谓‘美男’,我对他们最不感兴趣,男人吗,就得身材魁梧,充满阳刚气息,这样才叫做男人。”我和陈博士相互打量,不由暗下苦笑,看起来,我们这里也就只有巨涛能勉强符合她的审美标准了。“你呢?”崔英娜反问黄河。“我没有具体的标准,只要能和我对眼,或者让我发现他的闪光点,我就承认他是男人。”她的眼睛顺着我和陈博士扫了扫,真难堪,我们两人竟然不约而同地心虚低下头。

  这一天晚上,我们坐在帐篷里,正在商议第二天的行程打算,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枪声,不多时,阿克巴尔手中握着枪支,匆匆火燎地跑了进来,叽里呱啦嘟哝着。“他说政府军发现了这里的位置,正在对基诺的司令部外围防线发动进攻,我们必须尽快撤离。”黄河说着话,将挂在帐内铁丝上的大毛巾一把扯下,胡乱绑在腰间。我们飞快地收拾好行礼,跟着赫尔墨斯跑出帐篷,看见他一**坐在了驾驶员的位置上。“他说由他来开车,否则这里地形复杂,我们很可能会迷路或陷入流沙中,那时便是他们的守护神也救不了大伙儿。”黄河说着话,看见巨涛当仁不让地坐在副驾驶位上,遂向我摆了摆手,示意我让腾挪些空间,如此一来,我被紧紧夹在她和崔英娜之间,陈博士则不得不尽量缩紧身躯,坐在崔英娜的身边,一只手攀住钢铁扶栏,尽量保持身体的平衡。

  “你们司令部以前遭受过政府军的袭击吗?”“从来没有。”在得到阿克巴尔肯定的答复之后,黄河的脸色变得有些铁青,在越野车转过前面一个沙丘后,她突然捉过我的一只手放在她的大腿上。我顿时迷惑不解,同时又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尽管我偶尔也会动动念头,想摸摸她那修长而富有弹性的美丽双腿,可也只是“偶尔想想而已”,哪里真有这样的胆量?现在,这位妖娆清冷的北京美人竟主动给我这个一亲芳泽的机会。我尚未缓过神来,黄河却飞快摊开我的手掌,悄然使个眼色,手指在掌心处浅浅描绘,写了三个字“不妙了”。我心中一惊,这时方注意到她的神情,若非逢遇极大的威胁或危险,她不会露出此等眉色。“怎么了?”我不好意思在她掌心写字,只好提起右手指,在自己的左手掌回了三个字。黄河慢慢写着:“他们的司令部从来没有受到袭击,这一回倒好,我们才来,政府军便发现了他们的巢**,然后乘夜发动猛攻,难道是巧合?”我立马反应过来,想起其中的厉害干系,不觉浑身冰凉,没错,不管政府军是通过什么手段侦查到“黑色飞鹰”和长老的下落,他们的攻击恰恰就发生在我们到达基诺司令部的当天夜晚,如此一来,我们自然…皆不可避免地会成为…最大被怀疑对象。想起“黑色飞鹰”的警告,我感到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逃走吧?”我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抡起锤子或木棍什么的,把阿克巴尔砸昏,然后将他踢下车,咱们乘机逃遁。但是黄河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不行,这里都是基诺革命卫队的势力范围,逃不掉的。而且果真逃走,也就证明我们心虚有罪。”“那怎么办?”我委实六神无主。黄河的一只柔荑轻轻握住我的手腕,笑了笑:“总之,我们不能成为苏丹政府军的替罪羊,只有随机应变了。”

  尽管黄河“温言暖语”——她的手指从掌心轻轻划过,有时弄得我心中痒痒的,眼神似乎也变得格外柔和——我还是感到非常不安,也许等阿克巴尔停下车,就会有大批的满怀着仇恨和愤怒的基诺士兵走上前,对我们实施充满了羞辱性的逮捕。崔英娜和陈博士,看起来都没有意识到大伙儿所面临的危险,不停扭转脖子往后面瞥去,担心有子弹追过来。伴随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我们最后到达了一处村庄,这里灯火通明,顺着一阵阵轰隆隆的声音望去,可以看见前面有一块非常庞巨的岩石,其上开凿颇为宽阔的一个石厅,里面藏纳着一个简易却异常强劲的发电机。“这是从伊拉克送来的特殊装置,用风力或火力进行发电。在发生第二次海湾战争的时候,有人将它运了出来,以非常便宜的价格卖给了我们。”阿克巴尔略带倦容地介绍,“别看它粗糙,可是非常顶用,周围的电力供应全靠它了。”“那么,将它藏在石屋中,是为了保护它避免受到轰炸吗?”我惴惴不安地问,同时,眼睛向四下瞟去,尽管来来往往的行人中除了村民,尚有不少荷枪实弹的基诺士兵,但是看起来,似乎没有谁有意上前逮捕我们。“对,政府军没有办法突破我们的防线攻到这里来,所以如果想要破坏我们的发电机,除非派空军轰炸。”阿克巴尔终于笑了起来,这让我们始终绷紧的心弦也不觉为之略松,“可是你们也看见了,那块岩石是如此的坚硬,别说普通的炸弹,只怕就算是原子弹,也没有办法在上面炸出半条裂缝。”

  我们跟着阿克巴尔从蹦跳雀跃着的孩童之间走过,我们的肤色和截然不同的五官,引起了他们的好奇,他们一直尾随在我们的背后,笑着唱着,浑不觉战争的恐怖和贫瘠所带来的灾难。我们进入一间屋子,赫尔墨斯和身披僧袍的长老坐在一张毛茸茸的地毯上,面对着我们,露出几分微笑。“你们没有事吧,受惊了。”长老挥舞一个手势,请我们坐下之后,忽然说出一句中文。我们面面相觑,竟然半日没能反应过来,倒是崔英娜叫了起来:“你,你懂中文啊?”“你们应该见过我的两位兄弟吧,其中有一位,便是‘受诅咒的村落’中的守卫僧,他也会说中文,对吗?”“对,那…你,你是他的兄弟?”“是的,你们访问‘被诅咒的村落’时,他没有提及过我吗?以及另外一位被驱逐出去的小兄弟?他被驱逐的原因,便是他违反教义,娶了太多的妻子。”“提过——”我迟疑地说,确实,那位狡猾的守卫僧确实谈论过他的两位兄弟和“黑色飞鹰”,只是时间太久,我们渐渐便疏忽了。

  长老指着赫尔墨斯:“我也教了他中文,他非常聪明,一学就会。他说中文非常美,你们来自一个拥有辽阔国土和悠久历史的国家。”赫尔墨斯将一顶军帽扔在桌上,双手抱拳,说了一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没有招待好你们,实在不好意思。”然后洋洋得意,咧开大嘴笑了起来。看非洲黑人行抱拳礼,总能感觉到某种滑稽的意味,就好像穿着黄袍马褂的满清遗老遗少端着高脚酒杯,跳着欧洲的宫廷舞蹈一般,可是我们的胸臆皆被惊骇所填充,笑不出来,别说我们手足无措,就算是阿克巴尔,我们准备在基诺控制区准备一度依赖的保护者,这时候也显得颇为讶然和愧赧,黑黑的脸上挂着浑浊的汗水。昨天他在充任“翻译”的时候,曾经自以为成功地屏蔽掉了我们说出的部分敏感词语,譬如“2012末世预言”、“铁卡女神”、“卡尔德罗比萨”等,并为此而暗下得意,但在知悉赫尔莫斯和长老皆能说出中国话后,他才明白,前番所做的这一切其实俱属徒劳。我看见的他的嘴巴微微张开,下颌绷得紧紧的,或许心里在直叫天吧?长老看见他的窘迫之状,笑了笑,这让阿克巴尔更加惶恐,他几乎便要跪倒。“不,不,你没有罪过,昨天你做得很好。尽管你在翻译的过程中多少对我们有些欺蒙行为,但是我们能体会到你的初衷:你知道这些中国人是好人,所以,你不愿意因为误会或偏见,而让他们陷入危险之中。”阿克巴尔依旧不安地摸索着双手,没有说话,然紧张潮红的脸颊,肌肉开始松弛下来。“好了,接下来,我们可以自己同中国朋友进行交流,你也很累了,回去休息吧。对了,看见伊尔,请她泡几倍茶进来。”等阿克巴尔走出去,长老摆了一个手势,说:“请坐。”

  尽管看起来对方颇为亲和,可是我们心里的担忧始终未能消减分毫。这位长老的两位兄弟,至少我现在明白了,他们都是奸诈狡猾的家伙,谁又能保证面前的老人便存着良意善心呢?于是思忖片刻,我还是忍不住想提出自己的问题,但是黄河却非常从容地抢过话头,问:“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长老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向赫尔墨斯点了点头,意思是你来回答吧?崔英娜低声问我:“她的问题稀奇古怪的,什么意思啊?”我使个眼色,示意她别作声,崔英娜果然吐吐舌头,然后收起舌头,端端正正坐正身体。赫尔墨斯的中文不及长老流利,不过依旧字正腔圆:“黄小姐的意思是说,我们为什么对你们还这么礼貌,对不对?”“礼貌,啊,不错,确切地说,是礼遇。”黄河不亢不卑地微微莞尔,笑容之下,保持着她惯常的清冷之色,她的眼睛浑无丝毫畏怯地同这位黑大汉进行对视。我猜测,她是想透过掩映于眼前的表象,看清楚对方的真实用心和意图。“你们以为,我们会将这次被袭事件,同你们的到来挂上钩,对不对?”赫尔墨斯笑着向撩帘进来的一位黑人妇女点点头,示意她将盘中的木碗依次放在我们跟前,然后接着说,“我们非洲人,在你们外国人的眼里,是不是都显得特别愚昧和不开化呢?”“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我依旧希望听到你们这两件事的看法。”黄河谢过那名妇女,应该是叫做伊尔吧?不亢不卑地回应。赫尔墨斯笑着耸耸肩膀:“我可以坦然地告诉你们,政府军的袭击,虽然和你们的到来存在着确实的联系,但我们并不相信你们会甘冒生命危险替政府做事。尽管你们的越野车套着军牌,不过我们知道,这多半是花钱买来的,你们甚至连一名政府高层官员都不认识,对不对?”他的猜测真是异常精准,我们不由瞪圆了眼睛,凝神贯注地看着他。长老闭着眼睛沉思良久,似乎陶醉于茶香中,这时终于睁开双目,亲切地说:“飞鹰对我说,你们肯定是被政府军利用了,因为你们的目的是为了探寻有关2012年世界末日的真相,你们不可能有兴趣掺和进任何政治或军事斗争。”“的确是这样,我们对于别的国家的内乱或军事冲突不感兴趣,这也同我们国家的惯常政治立场一样:绝不干涉别国内政。”黄河及时进行附和,不过赫尔墨斯却故意穴科打诨:“黄小姐,那是中国人的立场,我们表示钦佩。但严格地说,你现在法国人,所以你如果再以‘我们国家’称呼中国,恕我直言,毕竟有些不合适,这样会有损法兰西帝国的自尊心的。”“你很在乎法国的感受?”“不,他们长期侵占我们的国度,在我们的土地上进行殖民,不停地炫耀着令人反感的种族优越性,所以说实话,我对这个轻易就败在**脚下却又狂妄自、自诩浪漫的国家没有甚么好感。法国女人或许是世界上最为迷人的女人,法国香水也不错,但对于那些整天泡在咖啡馆外面晒太阳,哦…只知道追求**或婚外情的法国男人,我却不敢恭维。”

  很快,我们脸上惊骇和愤怒的神情进一步证实了长老和赫尔墨斯对我们的判断:当一位看起来不过十**岁的基诺士拿着一个微型的无线电反射器走进来,说是从我们越野车的底盘处发现时,我们忍不住都发出了一声惊呼。这个东西是什么时候被安装上去的,我们全无知晓,有可能是那位和巴士列昂类似名姓的军官之授意,也有可能是车队的负责人令人称我们不注意安上的,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这辆车在那个荒芜的机场附近被交给我们之前,就已经被人做了手脚。黄河的脸色很难看,作为我们团队中的“军事专家”,她没能敏锐地发现关于追踪器的任何端倪,这对她来说,略有些难堪,因之自尊心未免会或多或少受到点打击。“真被算计了,那帮混蛋。”她低声嘀咕着,两个拳头不觉捏得紧紧的。看见她脸颊肌肉微微抽搐,美丽精致的面部轮廓似乎有些走形,我心中不忍,壮起胆子悄悄握住她的手,摇了摇。我很担心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我的手公然甩开,如此一来,在场困顿和羞窘的人,可就不知她一个人,不过令我稍觉意外的是,她非但没有这么做,而且看起来分明重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转瞥我的盈盈妙目中,斗闪出一丝丝的柔情。陈博士和巨涛都认真地看着那个可恶的无线电发射器,没有注意到我的动静,唯独崔英娜对这些电子产品浑不敢兴趣,打个哈欠之后,转眼看见我的手压在崔英娜的拳面上,于是歪着脖子朝这边做个鬼脸,似笑非笑地抬了抬眉头。崔英娜面色绯红,不过依旧挺直腰板坐着,没有即刻缩回手,倒是我不好意思曲臂回转,低低咳嗽一声。

  我们又谈了一会儿,气氛渐渐轻松,后来说起我们来苏丹北部进行探险的目的,赫尔墨斯笑了起来,说:“如果2012年12月21日果真是世界末日,而且这个末日或劫难也是神祗早就安设好的一枚定时炸弹,你们现在要去拆除这枚炸弹,就不怕因此得罪神祗吗?”“从宗教角度而言,如果这个末世安排确实代表了某位神祗或神祗集团的意志,那么,人类总应该有机会获得自我救赎吧?而这种救赎,未必就要用‘毁灭’作为代价吧?”巨涛揉了揉坐酸的双腿,“再说了,如果神祗确定要站在人类的对立面,那么人类何必再满怀着敬畏之心对他们供奉礼拜?就好像——”“好象什么,说出来没有关系。”长老微笑着鼓励。巨涛犹豫片刻,说:“你们都是苏丹的臣民吧?他高高在上,俯视着你们,你们不是应该臣服于这种权势吗?但是他的政府所制定的的各种政策让你们基诺人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你们最后做了什么呢?是继续臣服,还是…”顿了顿,他摆弄个端枪的姿势,答案不言而喻。长老点点头,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回答。

  “如果你们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们不会阻拦你们,毕竟此事干系到…我想通过电影《2012》的影响,这个预言已经引起了世界上绝大部分人的注意。”赫尔墨斯说,然后侧着脖子对着长老嘀咕几句。等他回过头来,脸色显得异常严肃,“不过,我们作为神祗的守护着,不可能给你们提供任何帮助。”我忍不住问:“你们的神祗,难道也是铁卡女神吗?”“不,我们不信奉铁卡,也不信奉上帝、太阳神、阿努比斯或宙斯之类的任何神祗。”长老的笑容透着神秘。我没有弄懂他的意思,于是挥挥手,追问:“但是刚刚赫尔墨斯说过,你们是神祗的守护者,既然如此,怎么会没有具体的崇拜对象呢?”“这便是概念的不同。这么说可能会引起你们的理解紊乱,但严格说,其实我们就是无神论者,我们更愿意站在科学的角度来看待所谓神祗和预言。”长老说,“我们的‘神祗’,就是科学意义上的宇宙及其所蕴含的力量。作为长老,我并不是类同于神棍一般的祭司,确切是说,我是对于已知真理的捍卫者和未知真理的求索者。”我们恍然大悟。

  “这么说,你们是为了维护某种真理或知识,所以才不愿意帮助我们去了解2012末世劫难的真相?”“可以这么说。”“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们在这个探寻过程中,很有可能会触碰到某种知识,而这些知识,依靠你们的理解,是不应该被我们或现阶段的人们所掌握的?”长老竖起一根大拇指,说:“的确,我们相信如果现阶段的人们掌握了这些知识,在利益追逐的动力和贪婪人性的驱使下,他们会真正将这个世界拖入地狱。”“但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阻拦我们呢?”崔英娜嘟哝着,“万一真被我们找到了你们所守卫的那种神秘知识,你们就不担心会引起新一轮的末世浩劫论吗?”“原因赫尔墨斯已经说过了。”长老说话的时候,赫尔墨斯点点头,面有几分得色,“而且我们相信,你们这些中国人,不太可能揭示出2012的真相。”在告别他们走出帐篷的时候,我心中闪过一个比较模糊的念头,可是无法迅速进行廓清。看见我回过头,赫尔墨斯和长老比划了一个慢走或好走的手势。阿克巴尔在外面等着我们,领着我们到村落东北角的一件茅屋休息,他告诉我们,晚上不要到处乱走,因为只要出了这片区域,就有可能会受到沙漠之狼的袭击。伊尔提着一卷看似泛泛无奇的草卷进来,点燃了,阿克巴尔笑着解释:“如果不这样做,即便沙漠之狼没来,你们依旧逃脱不了沙漠之蚊的恶劣攻击。这种蚊子的毒性,是你们难以想象的。祝你们好睡!”

  尽管阿克巴尔祝福我们能在奔波了许久之后获得一个好的睡眠,但是那一晚上我都睡得不怎么好,除了药草的味道十分熏人,我感觉尚有疑问在干扰我的思绪,教人不生烦恼。尽管长老说他所谓的神祗只不过是对于“真理”或“科学”的形象化描绘,并非传统意义上、带有明显宗教色彩的神祗,然果真如此,为什么按照格瑞主教和巴士列昂的说法,基诺人尚有着那么恐怖怪异的“活祭”仪式呢?双方总有一方在撒谎,若非格瑞主角或巴士列昂,便是赫尔墨斯和长老在刻意欺蒙我们,但要是果真如此,后者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呢?想起那位被驱逐的村老和“被诅咒的村落”中的老迈守卫僧,他们都是此地长老的兄弟吧,我心里便感到强烈的不安。最后,我有个非常奇怪的念头,甚想去看看他们的祭坛。我听到有人在低声叹息,发现陈博士没有睡着,正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于是将我的想法说给他听,他说:“不瞒你说,我也觉得哪里不对劲。”结果话音甫落,又有两个人表示赞同我的想法,分别是黄河和巨涛,看来五人之中,就属崔英娜的睡眠最好。

  第二天,我们找到阿克巴尔,跟他说我们想去他们的祭坛看看,如果那个地方允许被参观的话。阿卡巴尔告诉我们,他无法定夺此事,必须禀明长老,得其允可才行。他显得忧心忡忡,说:“祭坛并非什么景点,你们到那里去看什么呢?”“只是想看看,好不容易才来到这种地方,总不能空手而回吧?”同时我们告诉他,昨晚长老和赫尔莫斯都对我们做出了保证,绝不会阻拦我们的任何探险活动,自然,我相信,他们也有一根不能触碰的底线横亘于我们跟前,但是既然他们没有明确说明这根底线是什么,那么在触踩它跟前,我们大可以洒脱和张扬些。没错,等接近底线之前,自然会有基诺人前来提醒我们。“会有这样的事情?”这番话给阿克巴尔造成了巨大的震撼效果,他翻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我们,似乎想看清楚我们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大名鼎鼎的“黑色飞鹰”以及德高望重的长老大开绿灯,给我们敞开探索的道路。为了进一步表示我们的诚意,黄河代表大伙儿表态:如果某些场合未被许可,我们也不会擅自进行拍照,总之,一切访问和“考察”,都会在基诺革命卫队的规矩方圆内进行。很快,长老批准了我们的请求,甚至让赫尔墨斯给我们办理了一张特别通行证,只要有了这张通行证,但凡在基诺人控制的区域,我们都可以畅行无阻,应该说,这是外国人在此所能享受的最大特权了。

  “阿克巴尔会成为你们的全程向导,自然,你们也可以认为他是我们安穴在你们身边的明哨或监视者。”赫尔墨斯拍着阿克巴尔的肩膀,开心地说着,他的力量如此沉猛,阿克巴尔苦笑着往左右巧妙地躲避着。

  我们终于见到了那个祭坛,从远处看,其形状特征和格瑞主教描绘的浑无二致,也正因为如此,尽管我们依旧有着强烈的探险和细窥究竟的愿望,我们还是没有勇气走上台阶,去看散落于坛前的破败骸骨和腥臭、招惹着无数苍蝇和肥蛆的毛肉。看阿克巴尔的神情,他似乎也不愿意让我们太过接近祭坛,但他显然是个圆滑的家伙,看我们没有接近台阶的打算,因此将阻拦之语尽皆压掩在肚子里,没有明说出来,脸上依旧笑呵呵的,透着非洲土著居民特有的憨厚式的狡黠。“那是什么?”崔英娜眼睛特别尖,手指着远处的两个土包。阿克巴尔笑着说,那是以前黑法老的陵墓。陈博士好奇地再次发问:“难道真有黑法老吗?”“当然,这是毋庸置疑的。你们要知道,这片地区以前非常富饶,到处都是河流和绿洲,人们以牛群作为衡量财富的标志,居民彪悍勇猛,同时,也颇富有攻击性。”阿克巴尔认真地解说,同时,黄河饶有趣味地进行翻译,“他们建立有强大的军事力量,对埃及构成了巨大的威胁,多次从埃及掠夺了大批的珍宝、美女以及骆驼、角斗士等。”听到这里,我再次想起以前看到过的BBC的记录片,里面传递出的信息虽然不多,但是陪伴在那位表演成分甚多的美丽国美术和艺术研究员…我说的是陪伴在那人旁边的苏丹教授,确也在镜头跟前,带着明显的骄傲和自豪情绪说过,这个被掩埋的帝国,多次倚靠武力入侵埃及,然后带着辉煌和惹人妒忌的战利品凯旋而归。“不过到了后来,随着埃及的日益强大,那些阿拉伯人开始展开复仇,他们也同样建立了强大的战争机器,并托赖着这些军队的可怕力量,反过来征服了他们的宿敌。从此以后,这片国土上的非洲人沦为了三等公民,不,应该说比三等公民还不如,他们是奴隶,男人被运至开罗作苦力,女人则成为婢女,服侍着埃及的达官贵人。”“这就叫做风水轮流转了。”我笑着说。“对,但是有一件事情你们绝对想不到,那就是在埃及统治这片地区百余年后,政局情势又发生了令人瞠目的逆转。你能想象得到,这些被压迫于最底层的黑人奴隶,竟然反戈一击,非但自己挣脱了奴役的枷锁,而且还重新征服了他们的主子世代所居的埃及吗?”这的确是个有趣的故事,之所以说是故事,代表我们只是将阿克巴尔的话作为一个虚构故事,却没有把它作为历史和事实进行看待。“你有证据吗?”“有,你看到了我们帐篷不远处的那尊石雕吗?”我想了想,点点头:“看到了,事实上,我们在来时的路上,经过几个小镇时,都看到过类似的岩石雕刻。”阿克巴尔满意地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那就是证据!那就是黑法老的雕刻!古帝国的奴隶首领揭竿起义,不仅自己获得自由和尊严,同时,他们还打败了埃及军队,反过来征服了埃及,成为埃及的法老。”说到这里,他的手在额头上比划几下,“黑法老的头饰前,不是有两条眼镜蛇吗?你们应该晓得,人们印象中,所有法老的头饰,素来只有一条代表权力的眼镜蛇,可是黑法老们,为什么会有两条呢?”我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接口说:“那代表他同时统治着两个国家,一个是脚下这片广袤的高原大地,另一个便是埃及。”阿克巴尔竖起大拇指,摇了摇。“那么,既然确实有黑法老的存在,法老的金字塔呢?”巨涛追问。阿克巴尔手指着那两个硕大的土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它们不就是吗?如果除去掩盖在上面的沙尘,你们就能看到它们的完整风貌,并不比开罗附近的金字塔逊色啊。”为了进一步大小我们的疑虑,他驱车带着我们又去了别的地方,那些路程足足花了我们两个小时,干燥炎热的气候下,尽管撑起了车斗篷遮阳,不过还是令我们感到精疲力竭、神思倦怠,最后,他停下车,兴奋地说:“到了,伟大的陵墓群,伟大的金字塔,它们依旧保留着许多年以前的风范雄姿。”我们看着眼前的景象,俱忍不住齐声发出赞叹,太棒了,在广袤的沙漠上,矗立着十余座金字形建筑,尽管没有一座规模比得上胡夫金字塔,但是毫无疑问,从外形来看,它们就是掩盖法老尸体的金字塔。唯一不同的就是,我感觉它们的建筑特征,似乎更接近南美玛雅人的风格。但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也开始相信BBC节目以及阿克巴尔所作出的判断:这里的黑人领袖,确实征服过埃及。回到帐篷之后,大伙儿都松了一口气,懒洋洋地躺在地毯上休息,我却始终睡不着,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按照阿克巴尔的说法,基诺人的选址是很有讲究的,那么,为什么他们会在那个地方建立祭坛呢?而且同两座落单的法老陵墓遥遥相对?落单?我几乎惊讶地坐了起来,真奇怪,其余黑法老的陵墓都是比邻捱接的,为什么这两座陵墓会独独被分离出去,显得孤单且荒凉?

  后来,我们又去了一趟祭坛,这一回,我有了新的发现,如果将那两座金字塔同祭坛连接起来,便形成一个规则的三角形,同金牌和石板的形状简直浑无二致。同时,借着机会,我们撇开阿卡巴尔,忐忑不安地走近了那根石柱,天啊,格瑞主教和巴士列昂所描绘的一切都是真的。有的骷髅头因为被炎炎烈日暴晒,甚至开始龟裂,露出如蜘蛛网般的裂痕。我们走下祭坛的时候,阿克巴尔的脸色很难看,他说:“活祭一事确实存在,你们看得很清楚了吧?你们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了。啊,我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地方没有被设为禁地呢,至少长老在允可你们自由活动之前,应该警告你们别接近祭坛才对吧?为什么长老不这么做呢?”被人看到残忍或非人道的一面,绝非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但我还是不得不问个清楚:“为什么还要做‘活祭’的事呢?”“我不能回答你们,如果可能,直接向长老或黑色飞鹰请教吧。”阿克巴尔显得颇为沮丧,在开车载着我们回去的路上,他一语不发,如此神态,让我们的心情也不觉跟着郁闷起来。回到村庄,我们径直走向长老的住所,不过提着草帚正在慵懒打扫门厅的伊尔看见我们,比划说,一大早,长老便和赫尔墨斯离开了。“什么时候回来?”伊尔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但是关于活祭对象的来源,他却是非常清楚的:“被选作牺牲品的人,没有一位是平民,全部都是政府军的士兵。出于某种不得已的原因,我们不得不这么做,尽管这样会或多或少给我们带来些恶名声,但是你们知道政府军对我们基诺的战士做了什么吗?在他们华丽的机关之下,建有阴森恐怖的地牢,里面设有各种刑具,基诺人之所以宁死不肯作战俘,一则因为在我们的观念中,投降是可耻的;二则大家都知道,一旦被押入地牢,便等同于踏入地狱,与其这样,不如轰轰烈烈地战死。”我们不想介入争论,点点头。

  “后面准备去哪里呢?”“不是还有一个较大规模的金字塔群么?上次去过的那个地方。要不,我们再去那里转转?”崔英娜的提议得到了大伙儿的赞同。

  下午,忽然从沙丘对面刮来一阵龙卷风,席裹着大量的沙尘,形同扭转的黄龙一般横冲直撞。太阳兀自挂在半空,在喧嚣扑腾的风沙中露出苍白的脸,勉强维系的一丝血色并不能给惊恐逃窜的人们带来丝毫安慰。幸赖这股龙卷风在接近村庄之前,倏尔转换了方向,却往西北角推去,带给大家的是虚惊一场。等到第二天,阿克巴尔陪着我们去金字塔群,但这一回换作了巨涛开车。漫长的旅程,炎热的天气,路上,阿克巴尔唱起了他们民族的歌曲,很快,我们跟着吆喝起来。很久之后,巨涛停下车,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我们回来了。”

  陵墓群之外,有一个旅游团正在兴致勃勃地参观,漫野的起伏沙丘、辽阔的高原、高耸的金字塔,引动得照相机快门响动不停。看着导游的小旗晃来晃去,我们真搞不懂,他们是怎样穿越基诺革命卫队和苏丹政府的火线,坦然来到旅游。阿克巴尔说,现在无论是基诺革命卫队,还是苏丹政府,都在努力争取国外势力的支持,所以按照黑色飞鹰的建议,基诺组织也会定期同海外的旅行社联系,选择部分对象组成旅游团来北部地区进行参观,基诺革命卫队提供承诺,愿意充分保证团员的安全。“我们在纽约、巴黎和都柏林等地,都设有办事处,但是唯独缺了巴黎。据说那位法国总统的妻子是苏丹政府的同情者,认为我们都是恐怖组织,作为世界浪漫之都,是不应该允许‘恐怖组织’立足的。”赫尔墨斯曾经说过法国女人是迷人、美丽、优雅和性感的,或许其中并不包括法国的总统夫人。

  有个似乎在闲逛的女人注意到我们,提着薄陶管子走了过来,向我们卖水,并自我介绍说她叫做伊廓夸,然后试探着问能不能给我们当导游。这里的导游不需要任何相应的资格证书,因之也不存在所谓的“野导”概念。她通过阿克巴尔告诉我们,就在不远处,巍巍耸立的金字塔中,有一座金字塔最为特别,因为从来没有被盗墓者光顾,所以完整地保留古风古貌。我们听了,都甚感兴趣,谈好价钱之后,请她带我们前去参观,但是伊廓夸执意要我们先付钱,而且是全部。这不符合商业的原则,但是没有办法,在她的坚持下,我们只好妥协。阿克巴尔留在原地等候我们。

  我们和旅游团背道反向而行,不多时,便到了第二号陵墓。这座金字塔并不显眼,不过按照伊廓夸的说法,这座陵墓从来没有被盗过,所以价值最高。至于为什么没有被盗过,她没有明说,或许是因为墓道迤逦曲折,塔内地形形同迷宫,盗墓者无法下手。

  我们跟着伊廓夸向金字塔后部走去,然后惊讶地发现,在塔底距离沙面约莫三米高的地方,竟然开了一个口子,上面安设着一面铁门,外面的两枚凸扣紧紧合在一起,被一把巨大的铁锁给锁住。伊廓卡如变魔法一般,从沙子翻出一张木梯,抖干净上面的沙尘后,她将梯子靠在塔壁上,示意我们顺着这个梯子爬上去。我们面面相觑,尚指望着她能给我们一把至少能打开那铁锁的钥匙。黄河眼尖,忽然说:“那锁是虚扣着的,你们看,并没有真正锁死。”她一马当先爬了上去,伸手揪住铁锁,轻轻拨弄,那锁果然便滑脱出来,扔在地上,铁门随着她的动作应势而开,发出嘎啦啦的响动。我们悉数爬了上去,鱼贯而入,回头再看,伊尔摇着头,摆着手,示意她就在外面等我们。尽管我们感到有些失望,不过转忖一想,没有基诺人跟在身边,不也是好事吗?至少我们可以无拘无束地在这金字塔的肚子里面,按照自己的意志走动、观察、拍照和研究。

  我们顺着墓壁向前走去,这里不算开阔,却也不甚狭窄,在手电筒的照耀下,两厢的墙壁发出灰黄色的光芒。外面的天气异常炎热,但是这里面却比较清凉,但是往前走一段时间,我们大概也就明白这个2号金字塔为什么没有人盗墓了:甬道不过十余丈长,很快即能达到墓室,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还有另外一种猜测:或许这个地方已经被人盗过了,但是仔细观看周围,地面、墙壁,没有任何被破坏或伤损留下的痕迹。我们在里面不过逗留了七八分钟,最后怏怏退出,等顺着木梯爬回地面,伊廓夸笑着迎了上来,对于我们的失望表情,她似乎早有意料,乌黑发亮的双眸之中,隐约流露出几分狡黠和嘲讽的眉色。我心里有些气愤,感觉上了她的当,这皮肤黝黑的女人,也不知凭着“此墓从未被盗过”的噱头,诱骗了多少游客甘心情愿支付小费来踏入她的“陷阱”。这个“陷阱”是拙劣和粗糙的,不过人们在好奇心和虚荣心的驱使下,往往对之视而不见或故意疏忽。等见了阿卡巴尔的面,我说出自己的抱怨,他笑了起来:“我想在世界各地的旅游景点都存在这种情况,就算是你们中国,不也有许多类似现象吗?而且她也没有欺骗你们,那座陵墓,确实没有被盗过?”“你怎么知道?”“那座陵墓的主人,在驱使十万工匠兴建这座金字塔时,并没有想过要把自己埋葬在里面,他早就选择另一个据说是神圣之地来安葬自己的遗体。只不过他是黑法老,身份尊崇,既然前任的君王都有金字塔,他也不能缺乏这个标志,所以跟着便建了一个。”阿克巴尔耐心地解释,“由于这个2号金字塔并非正式的陵墓,许多材料将会被移送到神圣之地,结果建成之后,规模自然就比其余金字塔小上许多。它只是一堆石头罗叠起来的建筑物,没有任何东西,从古至今,人们都知道这个公开的秘密,因此没有人会花费气力去盗个空墓。”“原来你早就知道,那么你为什么不阻止我们呢?”“我们有个习俗,不能断了别人的财路,否则会受报应的。”阿克巴尔有些得意,“而且,如果我阻拦你们的话,你们一定会别有心思,以为我想故意隐瞒什么秘密,对吧?”

  接下来两天,我们的活动变得异常单调,似乎在这茫茫莽莽的大沙漠中,除了高高飘杳的蓝天白云,我们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去搜寻或探索了,至少在目前阶段是这样。或许同黑色飞鹰、长老的交谈,会让我们再获得什么线索——他们知道许多我们尚且不晓得的信息,尽管他们言语谨慎,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在无意中“逗漏”出某些叫我们登觉眼前一亮的信息呢——但是随着他们的斗然离开,类似的交谈机会真不知道会被拖延至几时,难道会在2012年12月21日以后吗?如果那耸人听闻的预言成真,双方的会面机会也就如同地球上遭受浩劫的人类一般,再也不复存在了。我们变得慵懒和悲观起来,有时候,索性就躺在床上休息。

  但大伙儿也会没事找事:这段时间,崔英娜学会了一种土著的乐器,以及一种颇有异国风情的舞蹈,扭摆起来,真有些不象她了,通体散发着某种淳朴和原始的气质;巨涛对于飞射类的武器素来颇感兴趣,北部地区没有什么铁弩,所以他盯上了喷镖,这种东西,其实类似于南美和太平洋热带岛屿土著喜欢使用的吹管,不过体积更大些,威力也就自然相应增强,但是没有足够强壮的肺活量,镖器顶多喷出数丈而已;陈博士以相当便宜的价格,买到了一块掩埋于沙地的恐龙骨化石,唯一的顾忌便是,“如果回国,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通过海关的检查”;我则翻出笔记本,随意书写着日记,或慵懒,或紧凑地记叙着沙漠风情、景物、民俗以及自己的情绪和感受等;黄河在骆驼群中厮混,很快,她就同那些大家伙建立起不错的感情。就在我们心灰意冷的时候,阿克巴尔跑来告诉我们,他们从政府军手里缴获了一架很好的直升飞机,经过修理之后,完全能载着客人腾空而起、翱翔云际。“那太好了,恭喜你们。”黄河笑着点点头,尽管我们也嘟哝着相同的话,不过诸人脸上的表情却还是让阿克巴尔感到有些扫兴,于是,他做出了一个令我们颇感惊讶的提议:“你们有兴趣作为第一拨客人,坐着直升机在大沙漠上转转吗?”“可以吗?”“可以,既然赫尔墨斯和长老不在,那么我就是此地的临时负责人,邀请你们上机一游的权力,嘿嘿,还是有的。”阿克巴尔微笑着。黄河翻译完,冲着他竖起大拇指摇了摇。

  在看到那架直升机的第一眼,我便想起了黑石谷荒弃场中的钢铁垃圾,如此物什,飞在半空若是被刺式导弹给锁定,又没有什么有效反制措施,基本上便劫数难逃。看见我发愣的模样,黄河轻轻推了我一把,低声说:“怎么?害怕被打下吗?别担心,这里都是基诺革命卫队的势力范围,不会有政府军的特务跑来搞破坏的。沙漠里放眼辽阔,可没有办法为他们提供藏身的场所。”崔英娜笑着说:“就算咱们坠落,沙地柔软,我们也不会出什么事,电影上不都是这么演的吗?探险者的飞机落在沙地上,沉默片刻之后,英雄人物从沙里爬出来,掸掸身上的灰尘,然后阔步走向前方。”“哎呀,都要上飞机了,你胡说什么呢?好歹讨个吉利吧?”巨涛眉头微蹙,很不悦地瞪了她一眼。

  事实证明,我们接受了阿克巴尔的邀请、答应参加这一次的“空中旅游”,其决定是完全正确的,因为它为迷茫中的我们提供了一条新的线索,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飞机起飞不久,透过舷窗望去,我们发现自己来到了基诺祭坛的上方,远处的两座孤零零的土包也清晰可见,忽然,我发现就在这三个支点的围城的三角形的中间,出现了一幅画面。“你们看,那里,那里有一副图画,象什么?”经过我的提醒,除了飞机驾驶员,所有人的目光皆投向那个方位。陈博士咳嗽一声:“我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也就是沙丘中露出一些石头吧?这些石头难道——”崔英娜颇有些粗暴地打断他,说:“我看出来了,那是一张脸,哎呀!好大的一张脸,由岩石和黄沙自然拼成。”“仔细看。”我压抑住胸下的激动,一只手不觉胡乱挥舞,“展开你们的想象力,仔细观察,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啊?”黄河凝神细观,肯定地点点头,说:“不怕你卖关子,我看出来了,你可以说它是希腊神话中的著名女妖美杜莎,也可以说它是非洲的铁卡女神,这种选择是灵活和自由的,毕竟它的线条是如此的粗旷。”“那更象什么呢?”“不好说,但是,既然它出现在这种地区,我想,多半还是铁卡女神吧?”

  看到地面上这幅无比巨大的岩沙图画时,我忽然有个想法:在陈博士的那块石板以及芮红英的家族徽章上,正面便是铁卡女神,背面则是一枚曾经被我们误以为华表的钥匙,那么,这张硕大有趣而神秘的岩沙画背后,或许就在地底下,是不是也隐藏有一枚钥匙呢?这个想法令我热血沸腾。我于是请求驾驶员能不能就在那张“脸”的旁边降落,他非常爽快地答应了。等飞机降落平稳,我几乎迫不及待地就跳了下去,快步冲向前面的岩堆,在这个角度,什么图案都看不出来,岩石如怪魔的鳞甲手爪,从沙中探出,遥遥呼应。

  “你想找什么?”“背面,石板的背面。”我跳上一块石头,太阳的炙烤下,岩石触之火烫,“岩石的下面,会不会有揭谜团的钥匙呢?”大伙儿恍然大悟,然后便在飞行员好奇的目光下,在岩堆各处逡巡搜索。阿克巴尔依旧稳稳当当地坐在飞机上,皱着眉头看着我们的举动,无奈地耸耸肩膀,嘴唇翕合,似乎在说:“虽然你们不死心,但是不管你们怎么折腾,也不可能有新的发现。”他甚至忍不住叫了一句话。“他说什么?”“他说如果岩石堆下真有什么宝贝,也不过是烂在里面的骨头。”黄河淡淡说,“其实我这段时间也打听清楚了,尽管赫尔墨斯和长老说他们信仰的神祗就是‘科学’和‘真理’,但是依旧有相当多的基诺人依旧信仰铁卡女神。”“是吗?对了,他这是嘲笑我们吗?第一次,他假扮成塔罗人,糊弄得我们团团转,把我们**于股掌中;这一次,我们又好象满地刨坑的小丑一般,漫无目的地寻觅‘钥匙’。”“别管他怎么想,我们只干好自己的事情便成。”黄河扑哧一笑,然后叹口气,手指周围的褐色岩石,“话说回来,我们现在还真是‘漫无目的’呀。”

  炎热的阳光下,我们出了一身的汗,但是正如阿克巴尔和飞行员所预料的那样,花费了若大的气力,甚至眼前已经开始出现金光闪闪的幻影,大伙儿都没有发现任何东西。这张铁卡女神的“脸”从天上看是一回事,不过当你真正站在岩沙堆中,简直就泛泛无奇。忽然,我注意到直升机的后面,似乎有什么动静,待跳上一块岩石想要看个仔细,黄河却满脸惊恐地叫了起来:“快离开直升机,哦,见鬼,快才那铁家伙的肚子里跳出来。”然后,天空突然出现乌云,似无数条手臂交织而成的罗网,将炫耀异常的太阳紧紧抱在怀里,天际瞬间便黑了下来,如神祇打翻了墨盒,而墨水染黑的纸张或绢布,恰恰便是笼罩于沙漠上的高高穹庐。我们五个人全都见过这种现象,第一次是在前往“被恶魔诅咒的村落”途中,那次,地面相应产生了某种地磁暴,一路之上追噬着我们,尽管那辆悍马越野车驮载着我们成功地逃脱了厄难,但车左右的许多野生动物却没有这么幸运,除了斑马、豹子和狒狒,甚至连身躯庞大的犀牛和大象也无法抵挡风暴中央散发出来的吸引力,就向被卷入黑洞一般,皆被倒曳入那张“大嘴”,研磨得粉碎;第二次,在“被恶魔诅咒的村落”散步的时候,天空再次出现这种异象,然后我们便被某个小女孩带到神秘通道去“避难”,那条通道通向一处祭坛,贴着崖壁而建立。在那里,我们第一次看见“阳光下的死神”,它们入魔鬼一般,从岩石缝罅和地面裂缝爬出,轻易便夺取了谷内的政府军士兵的灵魂和性命。“怪兽,怪兽!”崔英娜看见飞机上的两个人兀自没有反应,着急地跳了起来,尖声叫嚣。

  我们的眼前,开始出现令人惊骇的场面,先前从地面拔起不过丈许高的沙墙,这时已经迅速“成长”,拔高至七八丈,绵绵融融的沙粒形同海潮,一边推搡着,一边似搅拌机般开始进行旋转。“小心啊,快逃吧。”崔英娜叫说得声嘶力竭,惊愕中的我们好容易缓过神来,跟着拼命摆弄手臂。但是这一回,不用我们提醒,飞行员也已经发现了危险的逼近,惊恐之下,他甚至没有等我们登上飞机,便已飞快地发动引擎,载着阿克巴尔往半空迅速攀升。“天啊,他,他就自己这么独自逃了?”陈博士颤声质疑,其中夹杂着愤怒和抱怨,不过为惊骇所压制,他的脸色并未因为胸下不忿而涨红,恰恰相反,那脸色苍白得怕人。我也害怕,不过依旧勉强打起精神,拍拍他的肩膀,说:“这不能怪他们,来不及等我们上去了。”说话之际,就看见一个人影从飞机跳落,跌落黄沙中,那人身形敏捷,顺势就着软沙翻转几个圈,然后爬起来,努力向着我们奔来,腿可能受了伤,有些瘸拐。是阿克巴尔,这个家伙,竟然舍弃了借助飞机逃命的机会,来了个“高台跳沙”!我们张大了嘴巴,正百思不得索解,他已经狼狈不堪地冲到了我们的跟前,挥舞手臂,朝着黄河咆哮起来。“他说都怪我们惹祸,触碰了神祗。”黄河耸耸肩膀。“什么,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啊?”巨涛忿忿不平地进行辩驳。阿克巴尔叹口气,摇摇头。黄河说:“他的理由是,都怪我们毫无敬意地踩在铁卡女神的‘脸’上,触怒了那位神祗,结果惹来恶魔。”黄河说话的同时,扶着兀自嘟哝的阿克巴尔往岩石后面退去,“不过他以前也在这张‘脸’上走过,铁卡并没有生气,包括骆驼商队从岩石中穿过,也一切风平浪静。他说,看起来,随着2012年的迫近,女神的脾性委实越来越大了,或者说,女神并不怎么欢迎你们的到来,对于你们这些探险者的行为,她简直相当不高兴。”阿克巴尔忽然挣脱黄河的搀扶,高声吼叫数声,带头往岩堆中央地带跑去。“他发火了吗?刚才在骂我们吗?”我甚忐忑。“不是,他说如果想活命,就跟着他走,动作一定要快。”

  果然,阿克巴尔真隐藏着什么秘密,就在这岩沙堆中,可问题是,我们竟然无法发现任何端倪。我们跟着他奔跑起来,逃亡的过程中,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略嫌沉闷的吼叫,好象狮子潜伏于草丛中窥盯着斑马或野牛时不自觉发出的喉咽。我们转过头,看见那一头由黄沙构成的巨大野兽在浪潮中蹿拔而起,张开大嘴,以冲天之势急冲出,不偏不倚,将直升机给咬住。它的“咀嚼肌”是如此强壮,轻易就将那钢铁之物连带着飞行员撕咬得粉碎,油箱爆炸发出的光芒和烈焰,将它黑乎乎的嘴洞瞬间照亮,然后又是一片漆黑。“你们看见了吗?它有獠牙,有舌头,而且五官非常清晰。”我骇然地叫着,身体抖索得很厉害,双足发软,“这不是普通的自然现象,这股沙暴不寻常。它,它是…”不待我将最后的“有机体生物”说出来,黄河一把扯住我的手腕,提醒道:“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快走。”看见沙暴旋即向我们逼来,我吓得激灵灵打个寒噤,咬着牙跟上。前面,阿克巴尔忽然停住了脚步,弯下腰,费力地去搬动一块石头,黄河则在另一面使劲。“别发呆,快帮忙。”巨涛推了推陈博士,我也跟着过去,除了崔英娜不知所措地站立一旁,是不是看看正迅速毕竟的诡异沙暴,我们所有人都围着那石头打转。“别乱撬,按顺时针方向旋转。”黄河气喘吁吁地翻译着阿克巴尔的话,肩膀顶上岩石,双腿向后奋力踹蹬。我们按照她的提醒,循着顺时针方向扳转石头。“松动了,松动了,再用把力就行,加油,加油。”崔英娜双手托着腮帮,兴奋地叫着,同时又惊恐地不停感慨,“呀,天啊,它越来越近了。”就在时候,我们好象突然失去了重心,不约而同往左侧倒下,原来石头终于被挪开了位,在原先的位置处露出一个洞**,上面有一扇门户。即便非常仓促和张皇,我依然能注意到,在门扇上镌刻着一枚钥匙,和石板背后的要是图案浑无迥异。

  阿克巴尔向我们比划了手势,然后推开门,跳了下去。“他说自己作为高级军官,尽管知道最后神圣之地的所在,但是他从未真正进去参观过,所以,实际上他也不知道现在的下面,会有什么东西等待我们。”神圣之地,我愣了愣,难道这才是那位2号金字塔主人的最终埋骨之地,据说有大量的建筑材料从2号金字塔被挪来?如果传闻和这个地点都是真的,那么这个门洞并不足以容纳巨大的石块出出入入,必然在别的某个地方,尚有一个宽阔的门户。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或许那些令人瞠目的巨大石材就是从这里运进去的,在建筑之时,这里是个宏伟的施工现场,能顺着斜坡排列运送石块的圆木,待陵墓建筑完毕,工匠们又在士兵的监督下将这里封夯起来。至于工匠的命运,我不愿意揣测,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出于保密的需要,他们多半会被士兵灭口,而那些士兵完成任务后回到军营,又甚可能被另一拨士兵给杀死,此时,方正式宣告着某个王朝中的某位帝王的落幕。但是,阿克巴尔为什么会知道这个陵墓的入口呢?听他的语气,知道这个秘密的基诺人似乎还不少,多半都是基诺革命卫队的高层。踌躇间,我感觉后面一股劲道传来,却是崔英娜慌不迭地推搡我,手势不足,臂膀腿脚勾住了我的身体,然后两人便紧紧搂抱着跌落洞内。阿克巴尔正在一面墙壁边守着,等我们所有人都进了洞,他扳动一个机括,上面的石门“嘎拉拉”重新合上。“你不是没有来过这里吗?怎么会知道这个机关的所在?”“啊,听过长老的口头描述,所以下来一看见这个长条石柄,我就知道它的用处。”“那出去也是按动这个石柄吗?”崔英娜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着问,能从那沙磁暴的追袭下逃脱出来,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我看了看周围,墙壁光秃秃的,并没有第二根石柄。阿克巴尔微微错愕,忐忑不安地摩挲着双手,摇摇头。“不是吗?”崔英娜长长吐口气。黄河听到阿克巴尔的答复,眉色之间略稍露出几分紧张神情,低声翻译:“他说他也不知道。”“什么,哎呀,我们不会一辈子关在这里了吧?”崔英娜睁圆了眼睛。黄河狠狠地等了她一眼,冷冷地说:“不是说‘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吗?别在这里乱嚷嚷,凭空制造恐怖气氛。”

  我们静静地呆在原地,每个人都不自觉地抬头望着上方,仔细倾听着外面的动静.过了片刻,我们感到地道之外,似乎渐渐变得风平浪静,于是相顾使个眼色,揣测铁卡女神的愤怒或已平息,毕竟在这种地方,能吞噬一个苏制直升机和飞行员之祭品的机会不会太多,即便她老人家再是恚怒,刻下也该心满意足地消消气了。“我们应该出去了,这种地方,绝对不能多呆。”黄河翻译着阿克巴尔的话,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握着那根石柄用力摇晃,初时是一条手臂,紧接着,阿克巴尔的两条手臂都攀了过去。但令人称奇的是,这根石柄似乎失效了,牢固得便好象从岩石上生长出来似的,无论你使用多大的气力,始终巍然不动,最后,“啪”的一声,石柄竟然断成了两截,看着断口处的微屑灰尘扑簌簌落地,阿克巴尔瞠目结舌。我也是哭笑不得,感觉这真是充满了戏剧性的一幕:作为外来者,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对神圣之地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污染或破坏,但是作为本该严密恪守此地秘密门户的人,阿克巴尔,他却将那根或许已有数千年历史的石柄给掰断了。“哇!真COOL,也真衰。”崔英娜夸张地吐口气,发出呓呼,露出几分揶揄的坏笑。阿克巴尔搔搔头皮,目光似乎不敢同我们对触,然后懊恼地将那半截石柄笃靠在岩石墙壁边,咧开嘴唇,露出雪白的牙齿,嘀咕了什么。黄河微微一笑,低声说:“还真是会给自己长面子。”看我迷惑不解,她接着解释:“他说,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和掌握之中。”“这么说,他是故意掰断机括的?”我都感觉自己的这个问题问得傻。果然,黄河摇摇头:“才不是呢,你仔细看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现在该有多么的羞愧和尴尬,认为在我们这些参观者的跟前丢了荣誉。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故意说那些话,想办法给自己挽回几份颜面罢了。”<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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