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基诺革命卫队

  十基诺革命卫队

  很快便到了约定的日子,一辆外表不甚张扬但是内部装潢豪华之商务车在街道缓缓行驶,于各个地点穿梭,将站立街旁、东张西望的我们接上车。()汽车在高速公路飞速奔驰,几十分钟以后便到达机场,经过严格的检查,我们登上了一辆场内的彩色小车,被径直送到机场的西南角,那里有一辆小型的商务客机正在等候。“这就是私人飞机啊,真气派,怪不得人人都想成为富豪呢。”崔英娜满眼充满了憧憬。她甚至还勾勒出一个充满了幸福感和希望感的打算,等完成任务回来之后,她就准备上电视相亲节目,不管采用什么手段,好歹钓个有钱人。黄河扁扁嘴:“真要是完成了任务,你不是可以得到大笔的奖金吗?何必再去钓金钱男啊?”“钱还怕烫手啊,越多越好。”我们告诉她,象这种电视节目,有不少男嘉宾为了获得女人的好感,皆会故意夸大自己的身家财世。“不会吧?电视台不会进行审核吗?”看着她瞪圆眼睛的模样,黄河叹口气:“你准备以什么身份上台去诱惑有钱人呢?发廊女吗?”“当然不,我会编造一个身份的。”“你们编造一个身份,那些男人同样也会编造一个身份,甚至编造得更加圆满和逼真。电视台的人,怎么可能一个个去核实呢?等核实完,那也错过播档期了。”崔英娜恍然大悟。巨涛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说:“里面水货不少,你应该晓得,真正的有钱人,都雇佣爱情猎头或金牌媒婆出去寻觅好女人,怎么会曝露自己的身份,却跑到那样的表演台上,任人品头论足的。”“啊,巨老板说得有理,现在社会仇富,有谁会跑到人前说自己是富人呢。”向来擅长鉴貌辨色、听话识音、自诩深谙男人心理的崔英娜若有所思,竟没有听出巨涛话中的讥诮意味。

  飞机不大,可是很平稳,如大眼似的在云间自由穿梭,除了中途遇上一阵强气流而发生剧烈的颠簸让我们吓得够呛之外,整个旅程还是很令人愉快的。飞行了七八个小时之后,机长提醒我们我们即将降落在印度西陲城市的卡特乌尔机场加油,他以前是国航的机长,后来被高薪聘请过来。飞机稳稳落地之后,坐在我们后面、几位始终一言不发的中年男女冷冷看了我们几眼,纷纷提着公文包缓步走至门边,鱼贯接踵地走了下去。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远处,空航小姐的神情变得轻松许多,她告诉我们,芮红英的家族生意极广,能量巨大,在许多国家、地区都张展着复杂、缜密的政治和经济网luo,势力惊人,那些衣冠齐整的中年人,便是家族企业派驻印度的常务代表。“别看连华为这样的巨型企业都屡次在印度受到歧视甚至封杀,生意开展得异常艰难,他们这些人却不同,听说同各个邦的总督、部落首长都营接着很好的关系,即便在印度的总理府都会受到礼遇呢。”加油期间,我们不被允许下飞机,即便双足仅仅是踩上了这片土地,也算违法。透过舷窗,能够看见这个炎热国家的葳蕤森林,好象密云一般贴于天地之间,靠着机场的边缘,甚至还能看到有人骑着大象在惬然信步。“当年唐僧就是来印度取经的吧?我听说,印度人对我们中国人恨不友好。是吗?”崔英娜的脸几乎贴上玻璃,贪婪地向外窥望。我们愣了愣,没有回答她,因为谁也不知道客观准确的答案。

  在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之后,我们方发现,垫足于脚下的土地,看起来是那么的荒凉、贫瘠,尽管其中也隐透着几分苍劲、雄伟之气势。在不远处站着一个黑色皮肤的老汉,满脸的沧桑和他身上颇为招摇的大花衣裳实在有些不对称,他无意和我们寒暄客套,将车钥匙往黄河手里一塞,然后转身手指着大树下的一辆越野车,随便嘀咕几句,转身便走。“果然是军牌车,看起来,芮红英很讲信用啊。”巨涛弯着腰看了看车前的牌照,站起身,竖起一根大拇指。

  我们坐着车颠簸而行,一路之上,确实看见了不少哨岗,但是这些苏丹士兵瞧起来都比较友善,在瞥见我们的车牌之后,便知道我们多半是政府的客人,所以没有人上来阻拦,有的还热情地挥舞着手臂,以示招呼。但是在到达一个叫做卡波丘克的城镇之后,我们却感到气氛有些不太寻常,城镇内的居民看起来眉色微蹙,神情皆显得有些紧张,在市镇中心广场,可以看见一名欧洲传教士正带着几名修女毫不松懈地往一辆卡车上搬东西,数位当地的镇民在给他们帮忙。传教士看见我们,惊讶地抬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架。在这里,我们的军牌越野车引起了当地驻军的注意,一名军官带着几名士兵很有礼貌地拦下我们,带着我们到了广场喷泉附近处的一幢二层小楼进行盘问。黄河听不懂当地的话,无法充当翻译之职,因此沟通起来比较困难,可凑巧的是,外面那位正在搬家、于我看来简直有些仓皇出逃之状的传教士据说曾经是位优秀的外交官,在亚洲几乎度过了大半辈子,在中国也生活了许多年头,谙熟中文。军官派人请了他来作翻译,在听到那位传教士字正腔圆说出“您好”时,我不由暗暗感慨,他的普通话说得实在棒极了,严格地说,应该是操着倍溜的北京话,在同我们这些卷舌非卷舌、前鼻音和后鼻音都分不清的南方男人进行交流,这让我们多少感到有些汗颜。至于崔英娜和黄河,一位吉林的朝鲜族姑娘和一位法籍的北京姑娘,她们完全不存在我们的语音困境,无论是普通话和北京话,说出来,都显得异常标准,充满了自信和大气。

  “你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时机不对啊。你们不知道,现在周围的局势并不安定,有恐怖组织渗透入了苏丹北部吗?”传教士告诉我们他叫格瑞之后,直截了当对我们的安全表示担忧。我们满脸诚挚地告诉他,我们一行五人皆为中国探险协会的成员,这次是准备去北部传说中的“黑法老帝国”进行考察。这句话半真半假,我根本不知道国内是否存在这么一个组织或类似的机构,但是我知道,在国外,尤其是欧美丽国家,这种组织层出不穷。“黑法老帝国?哪里是一片废墟吧?”格瑞惊讶地看着我们,然后叽里咕噜地同部队的人聊了起来,他的手势颇有些夸张,充满了广告效应,这让我很有些不安,怀疑他在翻译的同时,在故意渲染北上的危险。果然,军官明白了我们的意图后,强烈表示反对:“不行,那太危险了,基诺土匪,他们虽然自称为基诺民族革命卫队,但在我们看来,他们其实就是为非作歹的土匪,都是些穷凶极恶的坏蛋。你们如果落在了他们的手里,一定会受到折磨的而没命的。”我们试图向他解释,我们是他们政府的客人,和他们的高层是好朋友——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们胸下砰砰乱跳,颇有些心虚的感觉——现在有要紧事需要到北部去。孰料军官听了,愈发显得紧张,说:“如果您们都是政府的贵客,那么更不能让你们冒险了。”我们暗暗叫苦,依旧礼貌地据理力争,跟他说我们此行的任务意义非常重大,不管前面有什么困难,都不能在这个小镇停下脚步。到了最后,军官实在坚持不住了,于是作出妥协:在北部,还有几个城镇掌握在政府军手中,过段时间,会有一支援军从这里经过,我们可以编入他们的车队中北上。“那么,援军什么时候会来呢?”“大概是明天中午吧。我可以为你们再确认一下。”

  接下来,我们暂定到附近的一座教堂休憩,因为此地所有旅馆都是开放式的,因为天气炎热,窗户长年累月开着,甚至都没有配镶嵌玻璃,如果真有恐怖分子潜入,那么这些房屋对他们而言,便和空荡荡的广场没有任何区别,只要手脚动作敏捷些,完全能任来任去,浑无羁绊。格瑞向修女和帮忙的那些人打个招呼,热情而又惶恐地领着我们走到教堂门前,然后我看见旁边有一块作为街道装饰用的石桩,上面镌刻着一个法老的形象。有两点引起了我的注意:第一,法老的头饰上有两条代表权势的眼镜蛇,而并非我们所熟知的一条,它们比肩昂立,抬起脖子,显得威风凛凛;第二,从五官特征观之,那位法老显然是个黑人,甚至身上的装饰物也显露出明显的非洲风情,这完全不同于普通印象中的尼罗河法老的形象。我停下脚步,问格瑞这是什么雕像,他反有些好奇地打量我们,半晌方说:“真奇怪,你们不就是为了知悉这些黑法老的秘密,才不顾危险来到这里,然后又不顾我和军队的警告,执意要去北方吗?”“你是说,它是黑法老?”格瑞显然不太愿意聊这些事情,他笑了笑,耸耸肩膀,推开教堂的门让我们进去,同时,顾左右而言他,故意避开我的问题。我虽然有些惊愕,甚至因之不太高兴,但看见他领着我们走入教堂的**,热忱地将各个客房指引给我们看,我不觉为自己的小肚鸡肠感到赧然。宗教之人,往往有着太过的顾忌,说话不能似普通人那么随意,我对他的微嗔隐怒是没有道理的。

  另一个问题,我想他可以敞开胸怀进行回答:“请问,基诺土匪,也就是基诺民主革命卫队,是什么样的组织呢?他们真是恐怖分子吗?”“你们驱车进入小镇的时候,看见了镇民脸上的恐慌吗?那就是答案。”格瑞叹口气,“他们暴戾肆虐,横行无忌,杀人如麻,总有一天会受到上帝的惩罚的。”“但是上帝的惩罚有时候也不公平,对不对?”格瑞被黄河这句突如其来的判断惊得瞠目结舌:“小姐,你为什么这么说呢?”“神父,您听说过2012末世即临的传说吗?南美的玛雅预言、科学关心地球磁极和频跳的研究、西藏藏僧的预测,似乎——”格瑞不待黄河说完,摇摇头:“关于未来世界的事,我只相信《圣经》,但是预言毕竟不可靠,千禧年的末世预言,不是最终未能实现吗?”顿了顿,他说,“我不相信2012年12月21日世界会毁灭。”“您能准确地说出这个日期,是不是恰恰说明你也是很关心这个预言的?”黄河目力如炬,反应敏捷。格瑞尴尬的笑了笑,推聋妆哑,转开话题。

  有一名修女过来,帮我们安排休息的地方,格瑞和她低声嘀咕了几句,朝我们点点头,转身离开。这是一个年纪颇大的女子,岁月已经将她曾经青春美丽的脸庞腐蚀得皱深斑浓,看起来未免显得颇为严肃甚至苛刻,不过等她露出笑容,你就会发现,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温暖的慈爱,看她谨慎端庄的动作,你也能体会到她对上帝的那番虔诚敬仰之意。同格瑞和其余的修女表情不同,她的眉色非常平淡从容,对于基诺“土匪”的逼近,她并不十分担心,“其实他们并没有那么坏,在某些方面,他们甚至比政府军更加可爱一些”。我们甚感好奇,但是她却一句话也不肯多说,送我们进屋安顿之后,她笑了笑,伸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轻巧、高傲而娴雅地走出**。

  因为语言不通,我们无法从周围的居民处了解到关于基诺组织的更多信息,但是如果我们想继续北上,就难以疏忽或回避开这一点。所谓“知敌知彼百战不殆”,尽管这个在政府军和格瑞看来简直和恐怖组织无异的集体,未必就是我们的敌人,但多了解他们的一些信息,知道对方的喜恶,对于人生地不熟的我们来说,还是很有必要的。巨涛按照他一如既往的习惯,很快又出去闲逛,回来之后,神情有些不自在:“整个小镇的气氛都显得非常紧张,不仅仅是格瑞神父,许多居民也在打点行装,预备离开这个地方。”我们面面相觑,一句话都没有说。“那么,我们还要向虎口中跳吗?既然大家都在想办法逃跑。”崔英娜似乎只是随口一说,不过陈博士却变得紧张起来,脸色顿时就变了,因为紧张而脸颊潮红,额头不知不觉渗出些冷汗,他看着我们,目光闪烁不定,等候着众人的回应。前后花费了多少时间、精力和体力啊,好容易已经走到这等田地,哪里还能半路折戟,却去走回头路呢?忒也窝囊,唯有顶着狂风险息继续向前行进了。对于这一点,我想大伙儿包括陈博士自己,皆应该心知肚明,所以没有人鼓动唇色说“废话”。倒是崔英娜歪着脖子想了想,颇有些滑稽地拍了拍陈博士的肩膀,说:“呀!你看看,我真是问得多余。那还用说吗,自古华山一条路,咱们五人团自然得精诚合作地往前冲了,为了财富、名誉和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说到这里,伸出三根手指头,俏皮地吐吐舌头,“那位黄管家虽然年纪老,可是很有人格魅力,倒是挺会总结和动员的,对不对?在这三项诱惑中,我是小女子和俗人,首先选择财富,人家明星不是说‘奋斗为容颜’吗,我是百分百地‘奋斗为财富’,咯咯。”

  到了晚上,军官同格瑞前来拜访我们,他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明天凌晨三点钟左右,会有一支苏丹政府军的救援车队来到小镇,将会在广场附近简短地逗留十分钟左右,待充实补给之后,会径直驶向北方地区。听说这么早就要出发,我们不禁感到诧然,那时天色尚黑,行车并不安全,但是经过军官的解释,大家很快便理解了车队的用意:早点出发,抢着时间差,尽可能避开诺基武装力量的袭击。“同他们的凌厉枪炮和便携式导弹比起里,黑漆漆、崎岖坎坷的路面所带来的危险性简直不足一提。”军官说,“基诺土匪有个特点,在用远程武器打瘫军车之后,喜欢骑着骆驼冲到敌人跟前,手握着大刀进行面对面的厮杀。”格瑞补充说:“也就是喜欢肉搏战。”“骑骆驼?我感觉应该是阿拉伯人喜欢骑骆驼的。”巨涛试探着问。军官摇摇头:“不仅是埃及人,非洲人骑骆驼也是常事,直到现在,如果你们留意,便会发现我们非洲有不少的商队,还是以骆驼作为交通工具。在某些环境下,十辆汽车也比不上一头骆驼。”

  “那么,格瑞神父,你们只是宗教人士,为什么要急着逃走呢?你们不干涉政事,只是在这里传教,也没有同政府勾结——”说道这里,黄河看见我递出的一个眼神,蓦然察觉说得不妥,急忙斗转语气,“我的意思是,你们只是单纯地传教布道,因此不算是政府的合作者。或许基诺组织能指控任何人同政府沆瀣一气且施加惩罚,但是这些指控无论怎样都落不到你们身上。”格瑞皱了皱眉头,非常无奈地叹口气:“不,基诺那帮人根本不信上帝,不信主,他们有着自己的宗教,不能允许我们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内传播异教。你们知道他们是怎么对待异教徒的吗?他们将人绑在木柱上,脱去衣服,让两个彪形大汉轮番抽打着皮鞭,然后再将他们赤条条地扔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任人唾骂和讥讽,机尽羞辱之能。他们简直就是魔鬼。”军官点点头,说:“我也赞同神父早点离开,你是这个地区的主教,身份匪同寻常,如果被他们捉到,恐怕——”“啊,是的,我明天就会离开这里,等局势稳定之后,我会再回来的。”

  我们进一步了解到,基诺组织所信仰的宗教,是非洲本土的一种宗教,历史悠久,风俗奇特。他谈性正浓,不待我们解释,自己便解释起所谓“分数奇特”的具体内容:务必用活人献祭神祗,同时献祭的方式多种多样,譬如将人捉住后,捆绑结实,直接送上祭坛供为牺牲;或将人诱入陷阱,其中自有某种“神秘的宠物”会把人撕裂得粉碎,献给神祗享用。我们立时想起在“被诅咒的村落”经历过的恐怖一幕,不由激灵灵打个寒噤。“那么,您说的‘神秘的宠物’是什么呢?”

  “那是一种,我可以肯定地说,那是一种非常邪恶的动物。”军官说到这里,不知是心里确实感到恐慌,抑或故弄玄虚,语气变得凝重而缓厚。格瑞神父,他的职务是主教,安静地坐在旁边,显得颇心神不宁,他的两只手紧紧扣于腹前,似乎想令自己平静下来。陈博士低声嘀咕了一句:“太阳下的死神。”那种恐怖的红色甲壳虫,可以说是我们所见过的最为诡异和恐怖的怪物。格瑞主教听得仔细,惊骇地瞪圆眼睛,不觉转头对着军官说了几句。军官愣了愣,摇摇头,低声说了几句话。格瑞主教说:“他非常奇怪,你们怎么会知道那个邪恶动物的名称,不过你们只说对了一半,它并不叫做‘太阳下的死神’,而是叫做‘月光下的死神’。”在听到他以标准的京腔说出最后几个字,我忍不住轻声咿呼,有些急切地问:“你确定是‘月光下的死神’,那么,是‘左死神’,还是‘右死神’呢?”军官呆了呆,木然地瞧着我们:“很抱歉,我不知道。”然后转头看着主教,“您听说过‘月光下的死神’分左右吗?”“不,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那么,那‘邪恶的宠物’是什么模样呢,你们有人见过吗?是一点点大,还是大块头呢?”我不甘心,既然眼前的军官是健谈之人,而且很有兴趣同我们这些东方面孔的人进行交流,我自然会希望他是一座包裹了诸多信息的宝藏,能够从中攫取有价值的线索或信息。军官认真是回答我:“没有人见过它,因为它是死神,在它附近游弋的人,没有一个能逃脱它的魔爪。”格瑞主教却陡然冒出一句:“有人见过。”“真的?”“啊,他躲在很远的地方,圆月之时,看见了那个怪物,不过由于夜色昏朦,他看得也不是很真切。饶是如此,他也被吓得半死,最后在我们教堂寻求心神的安慰。”

  “那么,基诺人确实是用活人作为祭品,去祭祀他们的神祇了?”对于我的怀疑,军官略嫌有点不悦,似乎是感觉自己的尊严或人格受到了质疑,他绷紧了脸,面部的肌肉也是同样绷得紧紧的,非常肯定地点点头:“这是毋庸置疑的,因为格瑞神父所说的那个在教堂寻求精神安慰和心理治疗的人,其实就在我的部队中,这名士兵曾经被基诺人俘虏,险些在他们的祭坛上被作为牺牲品而供奉给基诺的宗教大神。”我听了,精神为之振奋,于是提出请求,能不能让我们和那位士兵见上一面,好好谈谈他劫后余生的事情。军官想了想,答应了,他走出屋子,对着守候在外面的一名士兵小声地嗫嚅几句,那士兵“啪”地敬了一个礼,飞快地跑走了。“巴士列昂很快就会来的,请你们耐心等待。他的名字和我比较接近,我叫做巴士蒲列昂,据说这种名字的人,运气都不错:我从草屋走出来,经过奋斗和努力,如愿成为了军官;巴士列昂最终逃脱了厄难,安全回到了不对,依旧作他的中士。托基诺人的福,因为他们到处破坏和捣乱,政府军的俸禄都得到了提高,少校以上级别的官员,甚至能存够钱去首都买上大包小包的奢侈品。”军官面有几分得色地笑着,看他的军衔,他应该是中校级别,这么说起来,他自然比那些能买得起奢侈品的少校更加富裕了。我不太了解苏丹的民生,但我知道苏丹的国王是世界上最为富有的君主之一,而且在政治上,依旧享受着绝对的权力和至高无上的地位。在如今的世界,竟然还有绝对的君子制政权存在,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后来我同陈博士、巨涛打趣,说即便2012年世界真的毁灭了,苏丹的特色政权也一定能逃过大劫,继续延续个几千年不成问题。中校军官有意无意之间,捋起袖衽,手表后面,戴着一个偌大的金护腕,散发出令人目眩迷离的光芒。

  但是令人失望的是,那名士兵来了以后,并不能说出更多的信息,只是面带惊惶甚至有些表演成分地翻来覆去强调,他当时确实被基诺人给抓住了,被严刑逼供之后,随着其余一些被俘虏的士兵被押上石头夯筑而成的祭台。“你是说,除了你之外,尚有其余的一些士兵也被基诺人抓住了?”士兵愣了愣,没有回答,转身看了看他的长官,见他点点头,遂用力抖动颅颌:“啊,他们真不幸。”“那么…为什么他们都没有逃脱,偏偏就你安然逃了回来呢?”我继续追问,不过黄河在“同声传译”之前,低声提醒我,这个问题颇带些咄咄逼人的气势,听起来,好象我们在审讯他一样。我受此提醒,急忙嘴角上翘,微微地露出几分笑容,尽可能显得和蔼和友善一些。

  军官却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他告诉我们,在他所有的士兵之中,巴士列昂是最老实听话的一个,便是给他十个胆子,料忖他也没有胆量编造谎言欺瞒部队的上级军官。他甚至让巴士列昂解开衣服上的扣子,露出胸前的一处伤痕,“你们看,那是基诺人对他施予酷刑所留下的痕迹。”通红的血色,伴随着泛起却已结疤的肌肉紧紧贴在肌肤上,让人观之不寒而栗,非但如此,那个伤痕的轮廓似乎很有规律,然后我猜测,那或许是一个动物的形状,譬如螃蟹。“不,这不是动物,他们用烙铁对战俘施刑,烙铁贴肉的一面,镌刻着一个魔鬼的头颅,伸出来的你们以为是蟹脚的东西,其实就是环簇在它颈脖周围的人的肢骨,手骨、腿骨还有膝盖骨什么的。”经过巴士列昂这么一说,我们凝神观看,果不其然,隐约能看见上面的五官,皆有些扭曲和变形。

  崔英娜请求那位士兵,也就是巴士列昂能否将他被俘以及逃脱的经历详细地叙说一遍,对此,巴士列昂显得有些为难,他解释说,他正努力从那段糟糕的心理阴影中走出来,所以实在不愿意再表述其中的任何细节。对此,他的上级以及格瑞主教皆表示理解,他们手指着巴士列昂胸前的伤痕,说:“换作是我们,也不愿意和人提及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对此,我们同样表示赞同。但是,我依然很想知道巴士列昂是怎样被俘、怎样受到刑讯逼供以及在祭坛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故事的诸种细节,所以,在军官和士兵走后,我转向格瑞主教,问:“他多次在您这里接受心里治疗,也就是精神抚慰,对吧?那么,您一定知道他的故事。”格瑞主教眉头微蹙,没有说话,良久叹口气,点点头。“按理说,我本来负有保密职责,绝不应该将他的故事在第三个人跟前进行曝露的,但是,我也很希望你们能悬崖勒马,打消前往苏丹北部地区的念头。我能理解你们探险、寻求刺激和破解玄奥的愿望,如果这一切都发生于和平的地域,那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能不断充盈和刺激你们精力和活力,可是——”说到这里,格瑞主教顿了顿,接着说,“无论怎么看,在一个政局不稳定的地方进行探险,并不是特别明智的选择。希望他的故事能给你一些启示。”启示?严格地说,应该是恐吓或警告更为合适吧?我们面面相觑,貌似恭顺地点点头。

  “他能从基诺土匪的祭坛之上逃回来,那简直是个奇迹,令人难以置信的伟大奇迹,相信是主在默默地保佑着他。他们乘车经过一处小村庄的时候——那里本来建有一个临时的加油库,有一个连的兵力守卫——受到了早已攻克村落却不动声色进行埋伏的基诺革命卫队士兵的袭击,经过敌众我寡的激战,车队的政府军士兵几乎都阵亡,最后,只有他和另外几名士兵幸存下来,因为无法突围,只好缴械投降,做了俘虏。据说基诺人生性凶残,从来不喜欢俘虏敌人,除非别有目的,否则和他们交手且被战败的敌人,没有任何人是能够活命的。”“别有目的是什么意思?”崔英娜傻呼呼地问。巨涛不耐烦地摇摇头:“那还用说吗?当然是给他们的神祗进行活祭了。”崔英娜吐吐舌头,没有说话,却又转身在我耳边嘀咕一句:“我当然晓得,刚才发问,不过是为了活跃气氛罢了。”我笑了笑。黄河坐在我的另一侧,歪着脖子看了她一眼。“作为献给神祗的祭祀品,这些俘虏是不能直接被送上祭坛的,因为在基诺人看来,他们太肮脏了。首先,他们会被送到基诺组织的司令部,被严刑拷打接受审问,交代所知道的一些政府军军情机密或政府要闻,然后便会被关入牢房,饿上三天三夜,排空肚腹里面的秽物,这段期间,除了喝水,不能吃任何食物。在经过如此程序之后,战俘们会被捆绑齐整接受淋浴,由专门的祭司在身上涂抹香油,然后经过死神台阶,赤条条地走上祭坛。”尽管格瑞主教知道崔英娜明知故问,他还是看着她说了一句,“若非祭司或套取情报的需要,基诺人不会带着俘虏回去的。”

  按照格瑞的说法,基诺革命卫队的祭坛虽然比较简陋,但是规模却甚为宏大,主要用黄土夯筑而成,非常结实。巴士列昂亲眼看见一位基诺战士骄傲地挥舞着铁锹,操着一块地面砸去,火星四溅,但被砸处除了一条浅浅的痕迹,浑无别样伤迹。在祭坛的中间,立着一条高高宽大的石碑,上面镌刻着他们的宗教大神,还有所谓“邪恶的宠物”的浮雕。碑石前的长条麻石大凳,血迹斑斑,到处可见以前牺牲者的残骸,头骨、肢骨、身体的肋骨或髋骨等,凌乱地散落满地,偶尔有些发臭、残余的皮肉毛发,吸引了大量的苍蝇,嗡嗡乱飞,盘绕不散。如此可怖景象,深深地刺激着下一波活祭者的神经。“巴士列昂说,在看到这些情景后,他有的战友因为受惊过度,不待送到祭坛前,就已经因为肾上腺急速上升而活活吓死了。”

  “基诺人将祭品或牺牲摆到了祭坛前后,他们会围着那大石柱绕城一圈或两圈,也可能更多圈数,具体视朝拜的人数而定。他们绝不会在日落以后还留在祭坛,因为那样太危险,似乎有个说法,日落之后、月升之时,但凡留在祭坛上的活人,不管他是什么民族或身份,无一例外皆为祭品,其**和灵魂都将被献祀给神祗以及那‘邪恶的宠物’。所以,摆上祭品和跳过舞之后,基诺人都会乘车或骑着骆驼,快速地离开祭坛,回到自己的部落或军营,祭坛的周围,变得空空荡荡。也正是因为这样,巴士列昂才能最终挣脱束缚,逃离那充满了凶诡和邪恶的地方。”“巴士列昂在逃亡之情究竟看见了什么呢?我是说,他真地看见了‘邪恶的宠物’吗?也就是‘月光下的死神’?”“确切地说,应该是‘月光下的右死神’。”陈博士低声提醒。

  “对于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我甚至可以替巴士列昂提供保证。”格瑞主教左右手伸起,食指和拇指扣成一个小圈,笼罩于自己的眼,然后缓缓放下,习惯性地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架,“我为什么敢这么说呢?因为我见到了他的眼睛。我敢说,那是一种见到了死灵或魔鬼之后的目光,眸子里除了恐惧,还散发着浅浅淡淡的如野狗一般…不,应该说如同土狼似的光芒。主啊!我初时见到这种眼神的时候,真被吓了一跳,巴士列昂的目眶,除了浓浓的恐惧,确实还透着莫名的诡谲和凶狠之气质。太奇怪了,我第一次见识这种异象。”我们屏气凝息地听着,大为诧然。“我知道你们怀疑他,但是我见过他的眼神之后,触碰自己的心灵,我觉得自己完全能相信他,巴士列昂士兵的遭遇绝非虚构,一定是真实的。”“那么,他一点儿也没有看见‘邪恶的宠物’的面目?”“是的,他没能看清楚那怪物的具体形貌,不过,他在第一次来我这里的时候,半痴半迷如入魔地说过几句话:‘洁白的圆月被巨大的黑影所覆盖,阿努比斯的灵魂突然出现在大石柱后,它的身形如此巨大,完全遮住了月亮。它伸出双手,锐利的牙齿和钩爪发出亮灿灿的光芒,然后低下头,将祭祀品一个个吞入嘴里。’”“等等,您说他说的是‘阿努比斯’,如果我们没有搞错,那不是埃及之神吗?”“是的,我也对此迷惑不解。不过北部地区,自古便和埃及结下不解之缘。”格瑞喃喃自语。我有种感觉,尽管他执意阻拦我们北上,但是如果得了机会,他似乎也想加入我们的探险队伍。

  在格瑞主教说完巴士列昂的遭遇之后,我们并没有动摇继续北上的决心。凌晨三点,我们从睡梦中醒来,睡眼惺忪地走出教堂,揉着眼睛同车队的负责人见过面,相互介绍之后,被允许编入他的车队随行。他提出一个要求:不管发生了什么情况,我们的越野车都不能重载或超越前行的车队。我们告诉他,我们的行李不多,所以绝不会超载,自然更不会冲到车队的前面去“抢风头”。车队负责人满意地点点头,传令旁边的一辆装甲车,注意襄护我们这辆车所有乘客的安全。不过前来相送的格瑞主教忧心忡忡地告诉我们,真正发生了战争,那些士兵自顾不暇,根本不可能尽职尽责地守卫我们。“有时,这些政府军的士兵甚至会借着机会反过来对你们‘趁火打劫’,尽管现在看起来,他们显得比较有礼貌、斯文和规矩。”说完话,他继续在胸前比划一个十字架,“愿主保佑你们。”

  这是一支规模不大不小的车队,说是援军,其实多半载着军需品等,目的是让镇守北部几个要塞的政府军能获得足够的武器、医药、食物和衣服等后勤支持,从而坚持守御,抵挡住基诺革命卫队的进攻。苏丹盛产石油,每年由此可以获得极大的收入,即使本国的物质生产能力不行,然完全能通过进口满足需要。车上也有一些士兵,加起来约莫三百来人,我们打听到,真正能守护车队的,也就是其中的一百来老兵,其余二百余名士兵,尽皆入伍不久,将按照计划分配给北部的各支守军部队,以补充军力。其中也有外国人,如同法国外籍兵团一样,这些如果愿意为苏丹国王效力,那么在服役期满之后,他们将能获得一笔不菲的退役金以及苏丹国籍。他们之中,或许没有几个人真正喜欢战争,但是为了未来和梦想,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条充满荆棘、鲜血的艰辛道路。快天亮的时候,我们来到一处辽阔的草原,这里地势颇高,遥遥望去,更远处,充满了生机的绿色渐渐为一片雄伟而单调的沙漠所替代,我知道,在那沙漠的深处,便是失落的“黑法老”帝国的所在。对于这个传说中的神秘国度,我多少有些了解,当时是通过BBC的专题节目知悉了这个被掩埋于沙尘久矣的非洲古国部分故事,一名从事美术和历史学研究的年轻人在片中担任导游和解说员,和他同行的,乃是苏丹国家博物馆的首席研究员。但是,他们的研究和解说虽然十分精彩,不过因为节目篇幅的限制,我们从片中获得的知识甚为有限,特别是播放至片尾、那位解说员满脸满足地说“这就是真相,这就是失落的非洲帝国”之时,我就担心,人们,包括富有冒险精神和求知**的欧美人,他们对于这片土地的兴趣或许就此告一段落。果然,以后尽管我花费了很多气力去搜寻相关的报道、书籍以及其余一些资料,不过遗憾的是,除了那部BBC的纪录片,别无所获。

  于是问题就是,尽管我知道这片土地掩埋着一个曾经无比辉煌和恢弘的文明,但是我却说不出其中的多少细节,或许我能做的,也就是效仿那位解说员站在废弃的城堡遗址或高山上,大声或温柔地说着“it‘sbeautiful”或“verygood”什么。这不难,他通篇都是在抒情,却没有怎么进行考古追索和学术研究,任谁看了那部片子,都能心神兼备地模仿他。

  黄河有着令人钦佩的毅力和精神,三点钟出发,这么早的时间便奔波于高原的大地上,我们人人其实都感到困乏,但是她依旧能凝神贯注地目视前方,有条不紊地开着车。非但如此,在经过某些特殊地形时,前后左右的军车皆颠簸得很厉害,唯独她似有一股神奇的魔力一般,依旧将越野车驾驭自如,这令车队的许多司机都感到诧然和钦佩。待天色放亮,我们终于到达了第一座小镇,在这里,部分补给品、士兵连带着几辆卡车被留了下来,余者继续往前行进。驶出小镇尾端的时候,我又注意到,在附近的山脊上,似乎有一块废弃的石碑,在上面刻着一个人的头像,同样是一个黑人头戴着法老的帽饰,前沿昂脖翘立着两条眼镜蛇。巨涛也注意到了那块碑图:“那是什么?”“或许是黑人法老。”“什么?黑人法老。”我耸耸肩膀:“我不知道,好象有这么一种说法,但是没有证据支撑,或许只是普通的雕刻而已,上面的人,或许也仅代表普通的驯蛇者罢了。”“你知道这个地方?”“看过纪录片,但是了解的不多,所以我实在没有办法给你作详细地介绍。”

  到达下一个小镇,约莫花了四十分钟,尽管传说这附近有基诺革命卫队的民兵出现,但是直到现在为止,我们并未遭遇任何袭击,周围的一切都看起来都非常平静。很难想像,会在黄沙之下突然跳出带着武器的袭击者,吆喝着,咆哮着向我们车队扑来,这种场面,总觉得只会在《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的电影中茶场景出现。不过车队的负责人显然不这么乐观,车轮在沙地上碾过的痕迹越纵深,他的脸色便愈难看,士兵斜斜垂下的枪管,这时都不觉横抬举起,漫无目标地指点各处。旁边一辆装甲车上的士兵满脸严肃,左手托着机枪盒子,右手凌空晃动,对着我们比划个手势。尽管黄河不懂他们的语言,不过还是能领会其意思:“注意,他说这里是危险地域,我们都得小心。”听到这里,我们立刻感到紧张起来,身体不觉微微伏低。

  突然,一声清脆且带着回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适才还在比划着手势提醒我们的那位士兵,身体软绵绵瘫倒于装甲车边缘,随着车势的一个起跳,被震出车外,顺着沙丘滑下,拉出一条宽阔却又浅薄的痕迹。“快下车,寻找掩护。”黄河迅速踩下刹车,拉开车门便冲了出去,我们惊恐地跟在她后面,寻了一处凹陷处伏倒。周围枪声大作,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就在我们不远处,有子弹射入沙尘的沉闷之音。我们手上没有任何武器,除了黄河靴子里的匕首,但是在这种场合之下,这种冷兵器可以说浑无用武之地。枪声过后,我们听到一阵“哟律哟律”的叫嚣,探头看去,数百头骆驼载着皮肤黝黑的战士顺着沙丘的斜势从高往下冲来,一手握着AK47,一只手提着弯刀,对犹在进行抵抗的政府军进行最后的围歼。他们的动作很快,刀法纯熟,寒光过处,便有一名士兵惨叫着倒下。虽然他们也有战士被子弹击中,不过看起来,这些人似乎没有将生死当作一回事请,兀自兴奋地来回搜索狩杀。“是基诺人吗?太勇猛了,啊——”陈博士抖索着问,忽然,他发出一声惊呼,旋即嗓音嘎然而止,身体变得僵硬如岩,豆大的冷汗珠子顺着额头便流淌下来。在他的颈脖旁,斜探出一枚青冉冉、闪耀着森然寒光的弯刃。然后我们便发现,非但是他,我们每个人的颈脖旁,都多出这么一件绝非讨喜的物什。即便是黄河,这位精明强干、曾经在法国外籍兵团获得极高荣誉的巾帼豪杰,也未能幸免。接着,便是几张冷酷而得意、黑乎乎散发着亮光的脸出现在我们跟前,混裹着浓浓的汗臭味。

  事后,我们知道这些神出鬼没的战士有个响亮而令人胆寒的绰号:“沙漠蝮蛇”。在我的日记中,曾经记录了如此一段文字:“他们平时是商人,是农民,或许说,是牧民更为合适,但是,一旦他们感受到了神祗的号召——这通常是在基诺革命卫队的司令部下发的征兵令中有所表达——就会飞快地又一介平民变成令人胆寒的游记斗士。他们有着我们难以想象的忍耐力和技能,能够在炙热的沙堆下潜伏好几个小时却浑无动弹。他们就好象是日本的忍者,不过在沙漠里,他们比忍者更可怕,也更让政府军感到头疼。”

  其中一人冷冷盯着我们,说了一句英语,这或许是他们对所有外国人的例行警告:“只要你们老老实实的,我们不会伤害你们。去我们的司令部吧。”“天啊,我们要成为祭品了。”陈博士哀身感慨。

  我们按住惊悸不安的心情,坐上大卡车,被带到基诺分队的司令部,其地坐落在两片巨大的岩石之间,岩石从地拔起,好象两只大手凌空虚抱,下面腾出来的空间正好能容纳一座偌大的帐篷。“护送”我们的基诺民兵看起来并不怎么凶恶,但是面部表情皆十分严肃,每个人的眼睛都瞬间不眨地盯着我们,牢凝不开,尽管他们显然也对我们带着几分好奇。帐篷的门帘被掀开的时候,一张脸抢先探了出来,我们吃了一惊,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阿克巴尔!”这正是意外,但算不上惊喜。

  阿卡巴尔看见我们,惊讶之余,脸刷的便红了,然后耸耸肩膀,嘀咕了几句。黄河转过身,翻译说:“他说天下还真是小,怎么咱们又见面了?”“不是天下小,而是我们或许冲着共同的目标在行动,所以行动的轨迹未免便会产生交集。”听完我的话之后,阿卡巴尔尴尬地点点头,冲着看押我们的士兵说了几句话,等他们走开,他微微弯腰,手臂凌空划转一条弧线,比划了个“请进”的手势,示意我们进帐篷说话。“该不会是请君入瓮吧?”陈博士紧张地推了推我。我看了看周围,到处都是士兵、火炮、枪支、骆驼和装甲车,于是低声说:“咱们现在不就是在大瓮罐里面吗?再进一个小瓦罐又能怎样?”等进入帐篷之后,我感觉里面的广阔空间,简直超越了我的想象,简易的军用家具一应俱全,虽然略嫌脏乱,但东西的摆设还是有条有理、颇为齐整的。另外尚有几名大汉站在桌子旁,其中一人身高体阔,魁梧异常,若非皮肤太过黝黑,而且头顶有些秃亮,其气势甚接近兰博,他旁边的男人,穿着僧袍,年岁甚大,目光显得浑浊无神,但是偶尔之间,却又精光暴射,好象能贯透人心。

  阿克巴尔同他们嘀咕了几句,依旧说着当地的土语,然后回过头来,用黄河能够听懂的语言说:“请坐吧!这太令人惊讶了,我以为你们回国之后,再也不会回来,可是真没有想到,你们会以俘虏的身份出现在我们跟前。”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讥诮和奚落,同时也有一些隐约的担忧,我不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我们在几张地毯席地而坐,阿克巴尔则和他的同僚坐在我们的对面,帐篷门帘掀起,一名士兵端了几杯水进来,难得的是,里面放了薄荷,轻轻品饮一口,在这个地方简直便是至高的享受,而且有助于安抚我们的紧张慌悚情绪。

  这真是一场比较费力的会谈,首先作为“战俘”的我们,本身就处于颇为不利的地位,心理上便未免沦落下风,其次,每次说话,若非黄河将我们的语言翻译成阿克巴尔能懂的语言,然后再由他转译给“黑兰博”和他的战友,便是反方向地重新走这么一遍程序,而这过程,往往容易发生讹误,并因此产生不必要的意识冲突。譬如我们说之所以借用苏丹政府的军牌车,目的只是希望路上方便,能绕开数以百计的哨卡和繁琐的检查,但是“黑兰博”却将“借用”的意思进一步引申为“合作”,从而对我们产生戒备甚至愤怒之意,他说:“有许多人外国人在同苏丹政府合作,使用各种不正义的手段对我们进行污蔑,你们也是这样的家伙。”我们被他的凶恶神情吓了一跳,然后阿克巴尔慌不迭进行解释,再次重申“借用”和“合作”的不同。到了最后,“黑兰博”终于愿意相信,我们来此目的其实非常单纯,只是为了探险而已。然后我留意到一个细节,阿克巴尔似乎没有对他的领导、同事提及2012末世预言、铁卡女神以及卡尔德罗比萨的任何事情,即便我们偶尔口带语风,经意或不经意间提到些这些内容,他似乎也刻意回避并将之过滤掉。于是我认为,在苏丹北部尤其是基诺人控制区的这段时间,阿克巴尔说不定能临时充当我们的保护神,前提是我们能领会他的暗示,别在其余基诺士兵的前面太过唠叨或说些不该说的话即成。“好吧,探险者,如果你们确实不是政府的同谋,不是他们的奸细,我们可以给你们派发临时通行证,在我们所掌控的地方随意参观。”黑兰博终于首肯我了我们的探索请求,同时也丢下一句威胁,“不过,如果发现你们欺骗了我们,是政府的走狗,那么很抱歉,我们对你们这些中国人可不会手下留情。”我们再次言之凿凿地保证,绝不会做任何有损基诺组织利益的事情。那名僧人似乎是黑兰博的参谋,神情木然地低声嘀咕几句。黑兰博点点头,示意阿克巴尔带我们出去。走出帐篷的瞬间,我们五人不约而同地长长吐口气,胸臆大畅,然后发觉,各人的脊背都已被冷汗打湿了,衣服紧紧贴在身上。

  我们向阿克巴尔衷心表示感谢,同时明明白白让他意识到,我们很需要他继续从中周旋和襄助。“你们也救过我,我衔恩以报,是非常应该的。”阿克巴尔说完这几句话,脸色倏尔变得严肃起来,“你们简直太乱来了,怎么也不搞清楚状况,就又跑到这里来呢?我该怎么评价你们的‘探险’呢,鲁莽?荒唐?抑或不可理喻?”他一边说话,一边带着我们走向另一块大岩石旁的帐篷,这里就是我们的临时的“家”了。不多时,有士兵将我们的行李抬了过来,那辆军牌越野车也被开至附近,还供我们使用,不过上面的牌照却被取下,反套至他们的车上。阿克巴尔说,他们需要借助我们的车牌混入政府军控制的地区。“军需车队被歼灭的消息,很快便会传回苏丹首都,那些车牌都会立刻作废,不能用的。但是你们的车牌,很可能没有在他们的军需处进行登记,所以我们可以拿来使用。”“啊,那随便你们。只是,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展开调查呢?”事实上,从哪里开始展开调查,我们依旧一头雾水,芮红英给的线索,委实太模糊了。阿克巴尔的脸色变成凝重起来:“尽管我会努力保护你们,但是你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否则‘黑色飞鹰’和长老可不会善罢甘休。”黑色飞鹰?我们惊讶地瞪圆了眼睛。看见我们吃惊的神情,阿克巴尔促狭地笑了起来:“没错,坐在中间的那个身形魁梧之人,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黑色飞鹰,而那位苍老的僧人,便是我们的长老。长老是所有基诺人的精神领袖,实际上,你别看他低调,他在所有基诺人中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就算是黑色飞鹰,其实也必须完全听从长老的命令。”“但是,黑色飞鹰怎么会在这里呢?”黄河翻译完,追问了一句。阿克巴尔好奇地看着她,说:“难道你们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人们叫做‘飞鹰’而加以歌颂吗?究其绰号由来,就因为他常常穿越国境,在各个国家来回活动,好象天上的雄鹰一般自由和逍遥。”<div>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