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小手乱摸

  戚文依见包袱里竟是三双新鞋,拿起那双暗红色的红锦靴,瞧着面料、样式和大小都十分满意,欣喜道:“小兔崽子,给婶儿带了新鞋,怎么不早说?阿怜要不拉住你,婶儿的鞋不就没啦?嘿嘿,我先试试漂不漂亮!”

  戚文依向来料事不中,这回却料得很准,包袱里这双红锦靴的确就是送给她的。kenwen.

  她立刻将鞋子穿在脚上,伸脚在莫湘梨跟前一比,得意道:“湘梨,你瞧,婶婶穿着漂不漂亮?很漂亮吧?”

  随后,站起身在茶桌旁走了几步,赞叹道:“嗯,好鞋!做这双鞋的人手艺真好,鞋子穿在脚上不但舒服,而且挺凉快!哈哈,这鞋子在大街上买不到的!小兔崽子,这鞋是哪个巧人做出来的啊?”

  小院中除了朱留敢的抽泣声和戚文依的嬉笑声,此外别无声息。

  莫湘梨捧着那双水蓝色的绫丝靴,缓步走到朱留敢跟前,低着头道:“小猪兄弟,我知道这双鞋是你送给我的,可是我刚才还那么说你,我受之有愧。我……我真对不起你送我的这双鞋!”

  朱留敢本是站在那里低声抽泣,听了莫湘梨这句“真对不起你送我的这双鞋”,想起这三双鞋来之不易,心有所感,反倒哭得更响了。

  他趴在莫惜哥胸前,大声哭道:“俺把你们当一家人,俺以为你们都会像俺大哥一样疼俺!俺第一次见你们,俺没有见面礼,俺就求俺姨给你们做鞋穿!俺哪知道你们讨厌俺,觉得俺生下来就是孬种!”

  说完,放声大哭。

  “小猪兄弟,你别哭了,我也没有觉得你不好啊。”

  莫湘梨见他双目红肿,哭得十分伤心,自己心里也是既难受又难堪,对自己适才那一番话后悔不已。

  她轻轻拍打着朱留敢的肩膀,心里自责道:“湘梨呀湘梨,你真是自作聪明!就算他没有送鞋给你,你也不该说那种伤人自尊的话!你要是换做是他,别人要是这么说你,你又是什么感受?哎,你轻轻淡淡的几句话,比打*家一顿还让人难过!”

  莫湘梨想起那会儿向婶婶请教女人尿尿的事儿,结果被婶婶大声嘲笑,自己心里就将婶婶抱怨了一番,甚至越看婶婶越不顺眼了。再想自己中伤朱留敢的话,比婶婶嘲笑自己严重多了,不知年仅十岁的朱留敢又会有多么伤心难过?

  她一念至此,心里歉意更增,真想痛打自己一个耳光。

  突听戚文依笑道:“湘梨啊,你惹祸了吧?我让你能!你自己瞧瞧,你两三句话把人家说得多难过!人家可是来给你送鞋的,你说的对,你得对得起人家送来的鞋啊!要不,你把你的鞋给我吧,我没让小猪儿难过,我穿两双鞋也问心无愧啊!”

  “那就给你!”

  莫湘梨气得想痛打戚文依一个耳光。她快步走到茶桌前,把手中的绫丝靴放到戚文依面前,轻蔑的目光瞥了她一眼,随即又走回莫惜哥身旁,低声安慰朱留敢。

  “嘿嘿!”戚文依把玩着莫湘梨那双绫丝靴,得意道:“你的鞋子给了我,你可就别再想把鞋子讨回去了噢……”

  “娘,你要不要试试我那双鞋?就是桌上那双天蚕靴,也是崭新的,料子也好!”

  莫惜哥实在看不下去了,这句话是强压着心里的火儿说出来的。

  戚文依道:“你说屁话呢,你这双鞋我怎么穿?那么大!”

  莫惜哥道:“大了没关系,可以改小一点!”

  “你别放屁啦!我没鞋穿了还是怎么啦,我还穿你的鞋!阿怜啊,别跟你娘假孝顺啦!”

  戚文依一边说着,仔细对比脚上的红锦靴和莫湘梨拿来的绫丝靴,对比面料、样式和花样,感觉还是脚上的红锦靴更合自己的意。至于莫惜哥话中那莫大的嘲讽,虽然表露无遗,但她一门心思都在鞋子上,居然没有听出来。

  黑暗中,莫湘梨清冷如水的眼眸直盯着满脸欣喜的戚文依,心里恨道:“你这个女人,最没有人情味的人就是你!你也配做一个母亲?你自私自利、幸灾乐祸还不说,还辱骂自己的父兄,又让自己的儿子冒着奇险去偷盗那个见不得光的铁盒,你良心何在!我呸!”

  她瞧着戚文依得意的身影,越瞧越气,转念又想:“虽说我跟了你十多年,你对我有养育之恩,但你抚养我也是迫不得已、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要是还有一人对我有抚养之责,万不见得你会主动抚养我吧!”

  “再说了,你既不做工也不种地,连偷盗也懒得亲自动手,你哪来的粮食银钱抚养我?还不是靠着盗帮傅先生他们的接济!要说真正抚养我的人,早先是傅先生,哥哥长大了就是哥哥辛苦地抚养我、供我吃穿,你抚养过我么?你不但窃居抚养我之名、毫无抚养我之实,我小时候你还屡次厉声责骂我,你真是无耻!”

  一念至此,莫湘梨对戚文依深恶痛绝到极点。当即打定主意,再过两个时辰天一亮,立刻和哥哥动身去登州,早饭也不在这里吃了!只要一离开这个小院,务必要在外面给自己找个安身立命之所,绝不再回这里受这个女人的气!

  莫惜哥心里虽对母亲的表现十分不满,但要直斥其非却还张不开嘴。他伸手帮朱留敢抹了下眼角和鼻尖的泪水,勉强笑道:“小猪儿,你十岁了,也算男子汉大丈夫了吧?大老爷们,哭过两声咱就不哭了,再哭,你湘梨姐姐就跟着你哭了。不哭了哈!”

  “大哥,俺不哭了!”

  朱留敢收一下鼻涕,随即双指捏住鼻子,用力擤掉鼻涕。又向莫湘梨道:“湘梨姐姐,俺一哭,俺知道你也难受。俺现在不哭了,你也别难受了吧!”

  “嗯,咱都不难受啦!”莫湘梨见他收起泪容,心里的歉意便减去了七分,握着他刚擤过鼻涕的手,心里也不再觉得厌恶。

  “我说小猪儿啊,你湘梨姐姐就是这种人,有时候说句话吧,能当毒药使!你就别跟她一般见识啦!”

  戚文依说着,伸个懒腰站了起来。其实她心里对莫湘梨毫无恨意,只是觉得莫湘梨太聪明,时常把自己显得有些蠢笨。因此莫湘梨不犯事儿则已,一旦闯出些祸端,心里便不自觉地高兴,不自禁地想要大大奚落一番,以伸快意。

  戚文依慢悠悠地走到朱留敢身前,向莫湘梨调笑道:“小妖精,别看你三言两语就把小猪儿气得哇哇大哭,你要想把他哄得嘻嘻哈哈,你就办不到了吧?你垂头丧气,哭丧着脸站在这里,你能让小猪儿笑上一个么?不能吧!所以啊,我就说你那么聪明,就是瞎聪明!一点屁用都没有!你瞧婶婶,我就能让小猪儿笑一个!”

  她十分自信,拍拍朱留敢的肩膀,说道:“你大哥啊,他小时候比你还能哭呢!他一哭,婶儿就哄他,他还哭,婶儿就揍他!揍他他哭得更响了,婶儿就喂他喝酒!喝下几口酒去呀,他就醉醺醺的,一会儿就不哭了,就睡着了,可乖啦!”

  莫湘梨受戚文依嘲讽,微微冷笑,心里暗道:“我哥哥还是小小的孩子你就喂他喝酒,就不怕喝坏了脑子么?这种事你能做得出,我信。想不到你居然还能得意洋洋地说得出,你简直厚颜无耻到极点了!”

  戚文依说得津津有味,又得意道:“小猪儿,怎么样啊,你婶儿比你湘梨姐姐有手段吧?比你湘梨姐姐更聪明能干吧?来,笑一个给婶儿瞧瞧!”

  “呵呵!”

  泪痕未干的朱留敢咧嘴一笑。这一笑既像是施舍,更像是打发,笑得十分僵硬。

  在朱留敢心里,虽然是莫惜哥一手将他和父亲的父子之情严重毁裂,但他对莫惜哥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之意,反倒倍觉亲切。莫惜哥自知自己罪过不小,这两年来对这个**岁的小兄弟也一直是体贴入微,因此两人情如铁打,可谓肝胆相照。

  对于莫湘梨,朱留敢早就听莫惜哥说她十分聪明,心里也早有仰慕之意。虽然他刚才的一通大哭全是因为莫湘梨那三言两语所致,但他见莫湘梨深为自责,况且现在握着自己刚擤过鼻涕的手也不嫌脏,因此他心里不但不怨莫湘梨,反倒因为这一哭,对她更有亲近之意了。

  唯独戚文依,朱留敢对她貌似极亲热,实则深感厌恶。在他刚进到小院中时,戚文依举着油灯对他详加审视,他就已经察觉到戚文依的眼神中对自己很有讨厌之意了。正因如此,他才故意一头扎进戚文依怀里,既是占她一点小便宜,更是有意恶心她一把。

  现在听戚文依说了说自己以前如何哄着莫惜哥不哭不闹,朱留敢心里冷笑。刚才他趴在莫惜哥怀里大哭的时候,知道戚文依的一门心思都放在自己带来的鞋子上,对痛哭流涕的自己劝也没劝一句。现在却又想逗自己一笑,以便炫耀自己会哄孩子、比湘梨姐姐有手段,看她那得意洋洋的笑脸,朱留敢实在厌恶,勉强一笑,聊做打发。

  戚文依见朱留敢咧嘴笑了,也懒得辨别这一笑是强装还是发自肺腑,打了个哈欠,拍着嘴道:“我困死啦,我去睡觉了!阿怜,你们要聊就聊,要睡就睡,明天可一定得动身赶路!”

  说完,向莫湘梨坏坏地笑了一笑,转身进屋。<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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