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6
小孩儿僵住。</p>
她抬起头, 脸蛋上黑漆漆的，知道从哪里蹭满脸的灰，花裙子也破好几处, 同是脏兮兮的。</p>
最醒目的还是她满脸的惶恐，死死抓着面包的手还在颤抖。</p>
那双明亮的眼睛无措转动着, 良久才定格到林见秋的脸上。</p>
前一天他们才在影视城里挥手告别, 她自然还认得他。</p>
楠楠呆呆，伸出冰凉的手摸摸林见秋的脸。</p>
然后又小心翼翼捏两下。</p>
软的、热的, 当然也是真的。</p>
楠楠在一刻回过神，又猛扑进林见秋的怀里，死死揪住他的衣襟，忍忍, 终于忍住，开始嚎啕大哭。</p>
“呜呜呜见秋哥哥我好怕……”</p>
“阿姨好凶、妈妈、妈妈找到呜呜呜……”</p>
“哥哥你救救妈妈、救救妈妈……”</p>
“我、我偷东西, 是是就有警察叔叔抓我，警察叔叔是是可以救妈妈……”</p>
林见秋拍拍她的背, 轻声安抚两句：“没事，警察叔叔一会儿就。”</p>
卫从白刚从车上下，跑过看到林见秋抱着小孩儿由吃一惊：“你们认识啊？”</p>
林见秋没回答他, 扭过头就对他道：“给高警官电话。”</p>
卫从白他的眼神震到，下意识便照做。</p>
“为什么我堂堂一个大板是要你呼喝去啊……”他也只敢低声抱怨两句，但动作倒是一都含糊。</p>
他们前一天的笔录都是高警官做的, 此也留联系方式。</p>
卫从白一边把电话拨出去，一边问道：“电话接通我该怎么？”</p>
他对起案件的进展一无所知。</p>
看看林见秋怀里脏兮兮的小孩, 他也根本认出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楠楠。</p>
林见秋提醒道：“开免提。”</p>
卫从白依言照做，并且还主动将手机往林见秋旁边靠靠。</p>
电话很快就接通，对面传高警官的声音：“卫先生？”</p>
“高警官, 是我。”林见秋应道。</p>
“林见秋？”高警官微怔，“你现在在哪儿？你电话——”</p>
“我找到楠楠。”林见秋直接断他，“在青樟路二百三十七号，报刊亭旁边，楠楠自己跑出，钟新月应该在沈知音手上，很有可能在电影学院的旧址上。”</p>
“等等，我们马上过去，边走边——你们先要轻举妄动。”</p>
高警官声音远一些，还能听到他去通知人赶过。</p>
后面一群人追过也犹疑着站在原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些什么。</p>
他们都听到楠楠和林见秋的话，知道是在拍戏还是真的出事，一时谁也没动。</p>
乌泱泱一群人站在阳光下，既是面目可憎，也没有恶言恶语，反倒能叫人觉得很有安全感。</p>
一会儿功夫，楠楠也听出电话对面是警察，终于渐渐止住颤抖，改成小声抽噎。</p>
卫从白听出意思，敢手机，兢兢业业充当起手机支架，话都敢多一句。</p>
林见秋慢慢拍着楠楠的背，见她稍稍平静下，才转头看向对面的大人。</p>
“是我朋友家的孩子，面包钱之后我会让她补上的。”</p>
那些人连连摆手：“没事没事，一个面包而已，要要。”</p>
“请问你们看到楠楠是从哪个方向跑出的吗？”</p>
几人面面相觑片刻，有一个人迟疑着举起手，指指某个方向：“我看到她好像是从李家那边跑过的，应该是西北面吧。”</p>
又有两人跟着头，表示自己也看到。</p>
林见秋问道：“那边是是原有个电影学院？”</p>
报刊亭的伯最先反应过，连连头：“对对对，就是我刚刚跟你的那个，过那边已经拆掉，现在就是小区，过没什么人，拆一半租给工厂。”</p>
着他又小心翼翼问道：“小伙子，是是出什么事？”</p>
林见秋头，隐瞒一分：“有人绑架，过警察马上就到。”</p>
其他人闻言纷纷松一口。</p>
是那种拿着菜刀或者枪满大街乱砍乱开枪的就行。</p>
林见秋提醒他们暂时要到那边去，以免激怒劫匪，到时候会造成必要的伤亡，他们也都头保证拖后腿。</p>
有人拿两张凳子，有人端杯温水，让小女孩压压惊。</p>
伯仍坐在报刊亭旁，时好奇量着林见秋：“小伙子，你是警察吗？”</p>
林见秋正低着头轻声安慰楠楠，一边低声哄着她问清她跑出的情况，闻言才抬头朝人笑笑。</p>
“是，我就是正好路过而已。”</p>
旁边的手机支架卫总翻个大大的白眼：“……”</p>
鬼才信他是正好路过！</p>
哪有路过得么巧的，刚好要找的人就撞他怀里。</p>
钟新月本的确是准备带楠楠去游乐园玩的。</p>
准确的，她提前把楠楠带走避避风头。</p>
事前一天钟新月就和沈知音碰过面，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钟新月才意识到沈知音要杀的人就是同一个剧组的宋齐修和唐美瑜。</p>
她一方面觉得沈知音的是一时话，一方面又害怕真的会出什么事，第一反应就是带着楠楠躲远些。</p>
便以带女儿出去玩为借口请假，一连请两天，过她的戏份早就结束，到到场也没什么要紧，也就随口一提，没什么人在意。</p>
但就在事的那天早上，她看到本该出现在他们剧组的沈知音，于是她隐约意识到沈知音只是在话。</p>
她又失口出让唐美瑜当心的话。</p>
于是她第一反应就是央求着导演提前拍完她的戏份，赶紧带着楠楠离开，要逃离那片即将出事的方。</p>
她一开始确实是带着楠楠往游乐场那边去。</p>
为她确定沈知音会会真的动手，动手的话她报警也没用，而且她们是好朋友，沈知音确实帮她很多忙。</p>
钟新月也做出事前就背叛朋友的事。</p>
若是沈知音动手，以宋齐修和唐美瑜的身份位，消息一定会很快传播开，而且她还加很多影视城内的群，一出事她就能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p>
那她也还有时间带着楠楠离开。</p>
她希望楠楠她的紧张惶恐影响到，便拿游乐场诱惑女儿，她也能有空时刻盯着消息。</p>
但是走到半路的时候，她收到沈知音的消息。</p>
大概是感情牌，自己心愿已、在自杀前看一眼楠楠之类的话。</p>
可能还有什么为人知的把柄或者旧情在其中。</p>
所以钟新月调转方向，带着楠楠去沈知音和她约好的方。</p>
钟新月原本带着楠楠的。</p>
但是楠楠意识到什么，哭闹着抱着她的大腿，离开她。</p>
沈知音平时是真的把楠楠当成女儿一疼爱的，所以钟新月迟疑一下，还是把楠楠带着。</p>
结果就落入陷阱。</p>
沈知音把她们昏拖进一个废弃仓库，钟新月和楠楠醒过之后就绑在仓库里。</p>
她带着钟新月母女俩一起死。</p>
但并非为憎恨，她只是觉得寂寞，所以找人陪她一起上路，甚至面露愧疚。</p>
钟新月急中生智，哀求沈知音，楠楠吃最后一次早，还要一只小兔子陪着，请她一定要满足孩子最后一愿望。</p>
那时已是深夜，周围店铺又远，只能等到白天。</p>
好在沈知音本就准备夜里动手，为她觉得太黑，死后路一定好走。</p>
趁着沈知音伪装一下出门买东西的时候，钟新月就趁机将女儿藏起，并且弄出动静，让折返的沈知音以为楠楠已经逃跑。</p>
沈知音怕人现便先带着钟新月转移位置。</p>
楠楠听妈妈的话，一直躲到外面天彻底大亮，听到有其他行人活动的动静才敢从小洞里爬出去。</p>
她只知道要赶紧找警察叔叔救妈妈。</p>
怎么才能找到警察叔叔呢？</p>
妈妈总能做坏事，做坏事就会警察叔叔抓，楠楠便从途中经过的店铺里偷一个面包。</p>
是林见秋从楠楠的叙述里总结出的前后果。</p>
“你还漏一。”高警官提醒他，“沈知音有过流产记录，根据时间估算是在她跟宋齐修交往的期间，流产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生育能力。”</p>
“所以其实一开始就盯上楠楠吗。”林见秋恍然。</p>
是他知道的信息。</p>
高警官道：“恐怕钟新月也清楚一，还当好姐妹只是为她而爱屋及乌，事实应该是恰好反过。”</p>
否则她也会那么心大让沈知音去接近自己的女儿。</p>
身为母亲，对于要抢走自己孩子的人都是会抱有本能的警惕和敌意的。</p>
“沈知音应该很早之前就提到过杀人报仇的，而且跟钟新月提到过，那起连环凶杀案的报道里提到凶手出于报复社会的泄愤心理杀人的可能性，钟新月就担心沈知音也会变成，所以才会那么慌张。”</p>
“但是后她知道沈知音的报仇对象是特定的两个人，反而放松警惕。”</p>
林见秋摸摸下巴，又猜测道：“过为什么在个时候呢？以前也有机会吧，得什么绝症吗？”</p>
高警官头：“她上个月的体检报告显示肺里有阴影，可能是有问题，医生她求生意志很低，只检查过两次就再，可能是为一直一个人，觉得没什么牵挂。”</p>
林见秋看看停在路边的警车，沉默片刻。</p>
楠楠正在车上睡觉。</p>
小女孩儿苦熬一夜，见到警察听他们保证一定找到妈妈，她就松懈下，撑住睡着。</p>
即便睡过去，她也仍旧死死拽着林见秋的衣角肯撒手。</p>
林见秋只得把外套脱下给她抓着，另一边的女警过抱走楠楠，让她先去车上好好休息。</p>
剩下的人都已经开始搜索嫌疑犯的位置。</p>
附近的监控也监视起，沈知音本身就存着强烈的死志，处位置对她而言意义非凡，轻易会离开。</p>
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p>
林见秋望着远处有些朦胧的天空，原本的湖泊后面是一片连绵低矮的群山，此刻已经楼房遮挡住。</p>
虽然楼房高，但也着实煞风景，本悠远缥缈的群山都变得冷硬起，毫无温度可言。</p>
林见秋忽的道：“沈知音一定很爱宋齐修。”</p>
高警官一边记录搜索过的位置，一边接道：“但她更恨他。”</p>
恨到要杀他。</p>
林见秋却：“爱与恨并冲突。”</p>
高警官微微挑下眉，听出弦外之音：“什么意思？”</p>
“沈知音和宋齐修还在校园里的时候，各自拍过一段于初恋的独角戏，都是在里取景的。”</p>
“两个片子都是当作业交上去的，故事内容和背景都完全一，悲喜甚至都完全相反，差别大到有些刻意。”</p>
“但是他们取景的背景都有山有湖，角度都一，还有湖上小亭子旁边的情人碑也都入镜，有一段用同的背景音乐，虽然时长都很短。”</p>
“果考虑到他们的系，也许是情人间心照宣的小情趣。”</p>
“那个片子沈知音得校内评选的奖，但是她最好的作业，宋齐修的当做反面教材在公开课上名批评，但他们都放在自己的博客里留作纪念。”</p>
“其他的作品可没有的待遇。”</p>
高警官笔尖顿顿：“所以你才跑到边的？”</p>
“个真的只是顺路。”林见秋摊摊手，“我本问问你的意见，结果手机没电。”</p>
之前他甚至还确定那两个视频里相似的背景取自哪里。</p>
他只过是记得青樟路里有电影学院的旧址。</p>
而宋齐修和沈知音都毕业自那所电影学院，虽然早就废址，但他们毕业前还没拆除，也难保他们会会结伴游玩过，定就会有什么线索。</p>
那些摆在明面上的线索警察肯定会放过，他也就在些细节处格外注意些。</p>
听到伯提起那片湖，他很快就将二者对上号。</p>
刚刚他给手机重新充电，让伯看眼视频，证实确实是在里拍的。</p>
也算是运好。</p>
林见秋扭头看眼远处守着楠楠的卫从白。</p>
卫从白紧皱着眉头，好像守着的是什么小怪兽，但是小孩儿一有什么动静，他就紧张得行，立刻凑过去查看情况。</p>
看看时间，应该早就过他跟朋友约定的。</p>
事儿本跟他没什么系，早就在让林见秋下车的时候他就可以走。</p>
但旁边的人拜托他照看一下小孩儿，他一句没辩解，头就应下。</p>
卫总果然是个大好人。</p>
林见秋由么感叹着。</p>
险些站成一座雕像的卫从白个响亮的喷嚏。</p>
他在第一时间扭过头，捂住口鼻，怕把什么病毒细菌传染给小孩儿。</p>
林见秋忍住笑笑：“也是托卫总的福。”</p>
么看看，卫从白还是蛮可爱的。</p>
他道。</p>
大概就是傻人有傻福吧。</p>
远处，卫从白捂住鼻子，掏出手机，让他的助理赶紧给他买一感冒药。</p>
某处废弃仓库里。</p>
钟新月满手是血，额头上也有一道狰狞的伤口，血才刚刚凝结，她有些惊慌看着身边的人。</p>
沈知音穿着新买的蓝色碎花裙子，规规整整扎辫子，细细化妆，看起依稀有几分年轻时明艳的风华。</p>
只是微微歪斜的眼睛和嘴角是再多化妆品也遮掩住的。</p>
衣服上沾血迹和灰尘，头散乱些许，显出几分狼狈。</p>
但她手上拿着刀，指尖在刀锋上轻抚着，眨眼便划开一道口子。</p>
她像是感觉到疼，脸上还带着笑，微微抬着头，朝远方张望着。</p>
里能够透过楼房的缝隙看到后面的远山。</p>
“你别怕，等楠楠我就放你，我要你的命，我只要楠楠陪着我。”</p>
“我们一家三口，下狱也要一起走。”</p>
沈知音摸摸钟新月的脸。</p>
钟新月摸得汗毛直立，要尖叫却死死掐住下巴，刀锋就在她脖子旁边，她只能把呼救声咽回去。</p>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混着血液的红染在脸侧，显得分外可怖。</p>
但她安静下，沈知音便在理她。</p>
沈知音依旧看向窗外，轻轻哼着歌。</p>
“风儿吟，鸟轻鸣，山与水相迎……”</p>
曾经回荡在校园里的歌声早已销声匿迹，今即便是学院的学生也未必听过首歌。</p>
那些调子仍旧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p>
她嗓子坏，又或许记清旋律，怎么也唱出原的味道。</p>
曲成曲，调成调，但她还是哼下去。</p>
风儿吟，鸟轻鸣……</p>
那遥远的调子渐渐连成线，变得清晰、近在咫尺。</p>
沈知音愣愣，抬头看向窗外。</p>
远远好像瞧见一个俊朗的年轻男人慢慢向她走近，弯起眉眼腼腆而拘谨笑着。</p>
沈知音觉得视野有些模糊起。</p>
她眨一眨眼，终于看清外面的人。</p>
年轻的男人假，模隽秀帅，脸上同挂着笑，却有些散漫，也无深情与爱意。</p>
她记得那张脸，久之前才见过的。</p>
似乎是那个落魄到在影视城里演死尸的前大明星。</p>
——林见秋。</p>
沈知音陡然间回过神，冷下脸色，抓紧手里的刀，对准钟新月的脖子。</p>
“别过！”</p>
“然我立刻杀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