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成全你

  挖通道路非常不容易,因为堵塞的方向朝上,下面一旦挖松必然出现上方崩塌,岛上的人都要干活,同时又只能在早晚退潮以后来挖掘,进度慢得让人发疯。

  “到底还要多久啊!”晏逆昀每天都要问很多次。

  从地下回来,袁司晨每次都只是眼神冷淡地说:“我也不知道,情况好的话十来天,不好的话几个月。”

  几个月!晏逆昀一听到这个数字就绝望,他哪里有几个月可以等,拼命地赶回去也才能早一个月陪他,现在要是无限度拖下去,那个孩子在自己赶回去之前出生可怎么办?万一有什么危险可怎么办?

  他的担忧在袁司晨眼里却仅仅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相思苦,不但不同情,反而下意识地产生了对只一面之缘的镜水砚朝的幸灾乐祸情绪。

  又这样拖延了十来天,晏逆昀已经是寝食难安。

  “你说什么?”袁司晨看起来忍俊不禁,“游回去?”

  “对,我绝对不能再耽搁了,游也要游回去。”晏逆昀摩拳擦掌。

  “你好像说过你不会游泳,还谈什么游回去。”袁司晨冷笑。

  “不管怎么说我都绝对不能再等,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他也没有!”

  晏逆昀急得眼睛都发红,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只不过分开这么一点时间,就一副活不下去的样子,这是对皇上的忠心耿耿呢,还是对情人的难舍难分?”袁司晨讽刺,话刚完,衣襟就被一把攥住。

  “你懂什么!那个孩子,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世,我怎么可以不在他身边,我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经历那种恐怖的事!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晏逆昀吼得很大声,又是那么近的距离,威慑力相当强,袁司晨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孩子?对,那个男人一定是得到了玉轮顾兔,否则怎么可能……

  袁司晨终于隐约地记起晏逆昀在惠静的时候跟他说过这回事,只是当时因为远远看到他那个俊逸神采的“妻子”,竟然都没能立刻把听到的和看到的联系起来。那时候似乎还并不能看出什么,不过现在的话……

  “如果是玉轮顾兔的话,娘说怀孕的时间也是十个月,和女人一样的,你自己算算吧。”

  既然那个时候看不出来,又已经知道了,大概会是四个多月吧,算到现在也不过七个多月,还早得很呢。

  晏逆昀捂着自己的眼睛,声音发瓮:“我不知道算对了没有,不过最多还有一个半月了吧?在这样拖下去,孩子满月我都回不去……”

  一个半月?袁司晨飞快地在脑海里计算了一下。看了又看小说网这么说来,那个甘愿为他男身生子的皇帝特意跑到惠静去的时候,孩子已经五个月还多了?

  ——虽然说是十月怀胎,其实一共是二百八十天这个样子呢。

  ——娘,我是个大夫又不是稳婆,学这些也没用啊!

  ——谁说没用啊,晨儿将来也要娶个美丽的媳妇儿回来,难道都不了解一下吗?

  ——那、那娘知道不就可以了吗?

  ——娘啊,娘恐怕……

  是吗,那个时候就已经预感到自己不能活着看到我娶妻生子,所以特意交代了这些给我。

  是这样吗,娘?

  “我会催大家加快速度的,实在不行,就游回去吧。”

  “诶?”

  “医者父母心,女人生孩子尚且需要丈夫在身边,更别说一个男人……”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袁司晨咬紧了牙,下颔的线条也绷紧了。

  ——孩子出生前,要记得煮一点热粥喂给我未来的儿媳。

  ——娘!这种事情暂时不用讲了,还早得很哪!

  ——还有啊,房间里一定要温暖,冬天的话更是要生火,孩子不会立刻出来,要有耐心啊晨儿。

  ——……是。

  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就已经疯了,还是一直以来,你都处于自己的幻觉中,只是我没有察觉到?

  “可是……”晏逆昀沮丧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你说得对,我怎么游得回去?”

  我……

  “我送你回去。”“你?”

  避开那惊喜中后者占多的眼神,袁司晨活动了一下手上的筋骨:“这一点距离——从这里到上次坐船的地方,我想带上一个人也问题不大。”

  挖开通道的事被暂时搁下了,因为在黑漆漆的洞底,即使有油灯也不能保证安全,谁都没注意的时候一块大石滚落下来,砸伤了一名男子——尽管也因为那块石头的滑落,洞口有了两拳大的缝隙。

  “这条通道自从建立以来从没出过问题,可是今天却出了这样的事……”族长向大家讲述的时候,语重心长地叹道,“一定是我们犯下了触怒碧落之神的罪过啊!”

  岛上的渔民都沉默不语,但那并不妨碍他们眼神躲躲闪闪,瞄着晏逆昀所在的方向。只可能是这个缘故,那么多年以来风吹雨打,再大的风暴都见过,只有这一次出了事,如果不是他,勤劳本分的大家还能犯下什么过错?

  “大家不用担忧,世上没有永远不坏的机关,我们还是得向大海臣服的。”人群寂静的时候,袁司晨突然朗声道。族长眼里透出不满,袁司晨视若不见,继续道:“日晒雨淋,我们都过分地依赖娘留下的机关,却似乎没有人想过要去修缮它,我想这次的事情是要给我们以居安思危,未雨绸缪的警示吧!虽然还没有人发现我们的藏身之地,但那并不表示他们不会卷土重来,大家都想想自己来到岛上以后,做了些什么。”

  人群中传出一些低声的话语,袁司晨走到大家面前:“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场风暴是打不倒我们的,能打倒我们的,只怕是潜移默化的危险啊!”

  喧闹声更甚,族长绷着脸,语气生硬:“司晨说的不错,大家要时时刻刻注意被我们忽略的危险。好了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于是遣散众人,正待要走时,袁司晨拦到他面前。

  “族长,我们来向你辞行,”袁司晨拱了拱手,“今天我就带他离开这里。”

  阿娇抱着爷爷的一只胳膊,依旧是不友好的眼神在晏逆昀身上割来割去。“路没挖通,你们怎么离开?”族长不快地问。

  袁司晨摇了摇手里拿着的一个水袋一般的东西:“游回去。”

  族长眯起眼看了看他拿的东西,突然低沉着声音笑了笑:“从这里到陆地可不是短距离,你有把握游得回去吗?即使是有气袋也不只能……”

  “不游到陆地,只到停船的地方,然后坐船回去。”

  “……是吗,是吗,随你们便好了。”族长话间顿了几顿,点着头,由孙女搀扶着走开了。

  等阿娇那凌厉的眼神因距离失去作用之后,袁司晨苦笑一声:“走吧。”

  花了两三天时间习惯使用气袋,晏逆昀也不像过去那么怕水了。临行前将衣服拜托给邻居从那个小洞里塞过去,两个人都只穿着一条裤衩,身上缠着一根很长的绳子,这样就可以一个游另一个跟上了。

  “水冷吗?”袁司晨都站在齐腰深的水里了,晏逆昀还在朝腿上拍仲春的海水——那当然是很冷的。“还好,我怕脚抽筋,娘说猛地下水会抽筋的,抽筋就麻烦了。”

  袁司晨估算了一下距离,面无表情地抱着手臂:“我是在水里长大的,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说法?”“也许你早就变成条鱼了,不需要这个。”晏逆昀把全身都拍遍了,终于哆嗦着泡下海。

  “那上路吧。”

  潜游从居住的小岛到乘船处是每个鲛人必备的能力,他们大多都在海浪里滚打,潜水闭气非常厉害,再有气袋,这么一段距离更是不在话下。

  袁司晨在水面下滑动四肢向前游,绑着绳子跟在后面的晏逆昀紧紧咬着气袋,生怕它被海浪推走,那自己可是必死无疑。因为不会水,晏逆昀没怎么下过超过膝盖的河,这一次突然就直接潜水……虽然眼睛闭着不敢睁开,可也不像想象中那么可怕。

  由于他不会水,若是蜷成一团肯定要沉下去,袁司晨教他打开四肢,整个人摆成扑在水上的大字状,开始还不信,后来居然真的浮了起来,虽然样子有点傻,但好歹省了不少力气。

  “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借着涨潮上岸会快一些。”

  不知道有了多久之后,袁司晨摘掉咬在嘴上的气袋,浮出水面道。晏逆昀眼不敢睁牙不敢松手不敢缩,只能用鼻音表示没意见。

  黄昏的时候两人终于上了岸,太阳已经不能用来晒干身体,只好湿漉漉地把衣服穿上,在背风处等天亮。岛上有预备一些火石火折,可惜这一次风暴太狠,火折全都湿了,还好火石能擦干,生起一个小小的火堆。

  “没想到你凫水那么厉害,果然是你说的那个什么鲛人啊!”晏逆昀抱着胳膊吸鼻涕,这一冻怕是要病两天。

  “真是鲛人的话,是不需要气袋的。”

  袁司晨咬着一根野草茎:“我送到秉川去的那些珍珠,你该不会真的以为那是岛上人们的眼泪吧?”

  “啊、啊不是吗?”晏逆昀眨眼,愣愣地反问。

  “哈哈哈……要是眼泪,那要哭瞎多少眼睛啊?那些只是珍珠,和眼泪没有关系。”

  风突然转向,险些将火苗吹灭。

  “那你们能找到那么多珍珠啊?”真是厉害!

  袁司晨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不是找到,是创造。”映着火光,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一种肃然起敬的神情,“那是我娘留给他们的永远不枯竭的财富,让蚌代替我们的眼睛,用生命滴出这些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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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个礼拜的加更

  最近写着写着就瓶颈了啊>_<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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