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十八年之约

  次日。

  洛长安感觉自己坐在一条小船上,小船飘在湖面,四周浓浓的白雾什么都看不清楚,湖面不知哪来的涟漪一阵一阵的推着小船,晃晃悠悠的,晃得洛长安头晕。

  洛长安被晃的有点想吐,于是趴到船边,却看到湖里自己的倒影突然开口说话:“小子,醒醒,醒醒,别睡了!”

  “什么鬼啊!”洛长安猛地睁开眼睛。

  “别睡了,小子,刑满出狱了!”原来是老丁在踢洛长安屁股,踢得洛长安一晃一晃的。

  “原来是做梦!”洛长安翻个身准备继续睡觉。

  “哟,你还不肯走了?”老丁叫上老莫两个狱吏架起洛长安,强行给他丢了出去。

  洛长安被丢出大牢,突然脱离了大牢昏暗的环境,外面的阳光照的他有些不习惯,洛长安揉揉眼睛抱怨道:“什么刑满出狱啊,明明是刚刚开始。”

  出了大牢的洛长安一个人在县衙各个院子间熟练的绕来绕去,碰上各种衙役、丫鬟都会热情的打个招呼,中途还去伙房找老杜要了两个馒头,解决了早饭。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洛长安揉揉脸极不情愿的往一个较大的院子走去。

  洛长安到院子时,里面已经整整齐齐坐了四五十个孩子,最大的十三四岁,最小的仅有五六岁,只有两个人例外,一个是洛长安自己另一个是一个叫赵星荃的家伙。

  洛长安在这是因为与县令柳知源的约法三章,柳县令承诺洛长安,每次洛长安偷东西被抓了,只要肯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坐上一整天,傍晚便可以跟洛先生离开了。

  而赵星荃则是被爹娘强行送到这里来的,赵家是白马县家业最大的人家,祖上靠着养马起家,赵家至今经营着白马县最大的马场,经过数百年的沉淀,如今白马县但凡有点家底的几乎都和赵家沾点亲带点故。

  早些年,赵星荃仗着家大业大,到处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横行霸道,后来被爹娘强行丢到了县衙里,起初赵星荃想尽各种办法,大闹县衙,后来被武严揍了几顿,突然开窍,求着武严教他功夫,作为交换,白天必须老老实实的跟着洛先生识文断字。

  此时赵星荃坐在书案旁,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百无聊赖的翻着一本诗集,诗集被他胡乱的翻来翻去,根本看不出来他是在看书还是在发呆。

  洛长安找了一个离他近一点空位坐下,平时赵星荃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今日好像有些反常。

  洛长安小声喊道:“赵星荃,赵星荃”

  洛长安喊了半天,这小子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小子,不理我?洛长安在身上摸了摸,从怀里掏出来一,正是昨天晚上的“禁书”,老莫他们留着也没用,洛长安就顺手给带出来了。

  “嗖”的一声“禁书”脱手而出,正好砸中赵星荃脑袋。

  被砸中脑袋的赵星荃大怒,捡起书就要砸回去。

  洛长安急中生智,连忙摆手,指着赵星荃手里的书说道:“等一下、等一下,别砸,送你的。”

  赵星荃虽然怒气未消,但还是把手里准备砸回去的书收了回来随意翻了两页,说道:“什么鬼东西?”

  “好东西、好东西!”洛长安尴尬的笑着,一时编不出来。

  赵星荃也不在乎,随手把书丢到一旁,和书案上几本杂乱的书混成一堆,又趴回去继续发呆。

  洛长安挠挠脑袋,心想这家伙今天怎么回事,不是一般的反常啊!

  院子边上的回廊里,县令柳知源捧着一卷书来回踱步,看得入神。

  县承宋瑾在旁边书房沏茶,宋瑾倒了一杯端出来递给柳知源。

  柳知源放下书,接过茶杯品了一口,清新悠长,看着院子里洛长安的背影若有所思,良久后,对宋瑾问道:“你怎么看?”

  宋瑾略做思考后说道:“玄玉使接触过他却没有出手,说明应该不是。”

  柳知源追问道:“如果是呢?”

  宋瑾有些无奈:“柳大人,你知道我的立场的。”

  柳知源转过身盯着宋瑾的眼睛:“那是锦绣司的立场,不是你的。”

  宋瑾苦笑,转头看向洛长安的方向喃喃自语道:“我倒是挺喜欢这小子的!”

  二人说话间,洛甫之走进院子,看到二人,洛甫之微微点头致意,柳知源和宋瑾恭敬回礼。

  洛甫之看了眼角落里不成座像的洛长安,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走向院子中央的凉亭,孩子们看到洛甫之纷纷起身恭敬行礼,洛甫之依旧只是点点头在凉亭里坐下,孩子们也跟着坐下。

  另一边,马蹄巷里,李七汐一大早就开始忙里忙外,这扫一扫,那擦一下,原本这些年来两个老人把家里收拾的挺干净的,奈何李七汐根本不听劝,非要打扫一遍,忙活了一上午总算差不多了。

  李七汐满意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提起木桶,准备出门倒掉脏水。

  巷子里,一对少年少女站在一扇老旧的木门前,少年五官秀气,身材修长,一手持一把折扇,一手负后,风度翩翩。

  少年自言自语道:“就是这了!”

  鹅蛋脸少女拉了拉少年衣角,有些紧张地说道:“公子,你见过洛老吗?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会不会是个凶神恶煞的老头啊?”

  少年想了想笑着说道:“怎么会呢,我虽然没见过洛老,但常听父亲讲起,父亲常说洛老年轻时便饱读诗书,文采斐然,经世治国之才冠绝九州,千古无二,想必应该是个儒雅的老人。”

  少年想了想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如果开门的不是洛老,而是会不会有些尴尬,于是少年掏出前一天在街上买的白狐狸面具覆在脸上,抬手准备叩门。

  恰好这时,门突然打开,李七汐提着木桶站在门口。

  少年看到李七汐有些惊讶,也有些惊喜地说道:“竟然是你!”

  李七汐抬头看着门外的两人,当看到白狐狸面具的一瞬间,李七汐的心脏骤然狂跳。

  李七汐呆呆的站在门口,瞳孔止不住的颤抖,手中的水桶滑落“咚”地一声摔在地上。

  门外的两个人说了些什么,李七汐一个字也没有听见,只感觉脑海深处,一副李七汐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画面来回闪烁。

  一个漆黑的夜晚,漫天滂沱的大雨,一个浑身浴血的魁梧老人靠坐在树下,紧紧的握着李七汐的手,不远处一个男人静静的站在树梢,闪电划破夜空,男人一身黑衣,一张白色的狐狸面具上沾着点点血迹,左手一把锋利的匕首在雨水的冲刷下不停的滴落着混合着血液的雨水,李七汐感受不到这个人一丝一毫的气息,他就像一个蛰伏的野兽,静静的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

  就像一个恶鬼

  “姑娘?姑娘?”少年见李七汐脸色不太好,伸出手在李七汐眼前晃了晃。

  李七汐眼神骤变,仅仅一瞬间周身的杀气以及李七汐刻意隐藏的剑意同时狂暴的翻涌。

  李七汐双指并拢,以指为剑直刺少年眉心,

  “七汐,没事吧!”屋里的老李听到水桶落地的声响,急忙询问。

  老李的声音立马唤醒了李七汐,李七汐双指停在了少年额前一寸处。

  方才少年根本来不及躲闪,只感觉一阵狂暴的风浪掠过自己的身体,虽然对方及时收手,少年脸上的面具依然应声碎成两半,裂痕如同剑痕般平整,不仅是面具,少年背后,巷子对面的墙上也被割裂出一道极细的裂痕。

  鹅蛋脸小姑娘害怕的大叫,紧紧的抱住少年。

  少年咽了咽口水,心中暗想:“不会真的是她吧!”

  老李来到院子,看到门口的景象也吓得不轻,又听二人说是来找洛甫之的,于是赶忙将二人请进屋里。

  两人进屋坐在竹椅上喝了口水压压惊。

  李七汐此时又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冷静下来的李七汐仔细观察了少年,好像与那个可怕的恶鬼除了面具一样以外,没有任何的相似之处,自己刚才不过是被突然出现的面具击破了内心深处抑制仇恨的脆弱枷锁。

  现在的李七汐像只做错事的小猫,低着头双手背在背后乖巧的站在一旁,李七汐知道怎么隐藏自己的情绪,隐藏到连自己都忘掉这股情绪的存在,这是从那个“恶鬼”身上学到的。

  少年看着现在的李七汐,自我安慰道:“其实也还蛮可爱的!”

  几人尴尬的僵持了一会,最终还是老李打破尴尬率先开口询问道:“你们两个是兄妹吗?”

  少年此时才想起还未自我介绍,连忙笑着说道:“是在下失礼了,这是我的丫鬟云舒,晚辈烈云庭受家父之命,前来拜访洛伯伯,履行十八年之约!”

  李七汐突然好奇:“十八年之约?什么约?”

  只见烈云庭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缓缓站起,面带微笑,一双柔情的凤眼温柔的能把人化成水。

  烈云庭走到李七汐面前,在李家父女二人惊讶的目光中缓缓拉起李七汐的双手,说出了让人惊掉下巴的两个字:“婚约!”

  “婚约?”李家父女同时惊呼,李七汐疑惑地看向老李,老李摇摇头表示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

  一旁的丫鬟云舒见两人表情疑惑,咳嗽一声,昂头解释道:“是这样的,十八年前洛老与我家老爷同一年进京赶考,相遇于长安城,虽说洛老是南方人,我家老爷是北方人,但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相见恨晚”

  说道一半,云舒停下偷瞄一眼,见李家父女都看着自己,顿时感觉自己成了全屋的焦点,头昂的更高了。

  云舒继续说道:“当年科举结束,洛老高中,而我家老爷却遗憾落榜,我家老爷离开长安城之时,洛老把酒相送,二人喝到尽兴处,皆想起离家时家中女眷恰有喜脉,于是我家老爷当即与洛老相约,指腹为婚,十八年后结为亲家!”

  烈云庭轻轻咳嗽一声小声提醒道:“家父落榜一事不必讲的如此骄傲”

  “哦!”云舒吐吐舌头。

  随后烈云庭掏出半块玉佩补充说道:“这是晚辈信物!”

  烈云庭说罢又看向李七汐,烈云庭早在门口见到李七汐时就已经错把李七汐误当成指腹为婚的对象了,现在只期待她赶紧拿出另外半块。

  李七汐却呆在原地,完全没有反应,她此时正沉没在巨大的信息量当中,试图理清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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