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双玉相知冷月庵

  黛玉送走了乾玉,慢慢地走着回了住处,却是没了心思做别的事情的,只一会儿沉思一会儿又是吃吃地笑出声来,倒是把雪雁、银霜几个惊住了,可没见过姑娘这个样子的,心里却也知道姑娘肯定是为了今日里见到了少爷明天还有可能出府去而成了这般,都在一旁暗笑不已,黛玉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如今姑娘是越来越有人情味了,倒完全不似以前如世外仙子那般喜怒不形于色,外表虽柔弱骨子里却是越来越坚强了,雪雁在心里叹道,能遇到这样的主子也是自己的福气了。

  不多时,去向贾母禀报的红萼也是回来了,说是贾母已是同意了,也已经将黛玉明日出行的事情吩咐了下去,只需明日里乾玉来接就好了。黛玉却是对贾母如此爽快的态度不甚讶异,毕竟自己的要求很是合理,而且自己也不是贾家的姑娘不是,哥哥可是自己最最亲的亲人呢,他要带自己出门去贾家里的人也是不能说什么的。

  第二日一大早的,落霞轩中就热闹起来了,黛玉决定将自己带来的四个丫头都带上,也是让她们出去散散心的,呆在这贾府里,规矩多如牛毛的,很是憋闷,却是叫紫鹃留守着。虽说这紫鹃表现得很是不错,然而黛玉还是不能全然地信任她,尤其这次出门自己也是有些事情办的,带上她倒是不便了。黛玉本也是要将王嬷嬷带出去的,王嬷嬷却是拒绝了,只说自己如今年纪大了腿脚不大好,倒是怕累着。原来,自从那次黛玉的紫玉芙蓉被人瞧见,那些人又发现黛玉屋里的东西无一不精细名贵的,神色间倒是毫不避讳地流露出要据为己有的意思来,王嬷嬷瞧在眼里一面是心中不屑一面也是留了个心眼的,倒是将一些子很贵重的摆设都收了起来,如今黛玉要出门去了,难保那起子人不起什么坏心思,这个紫鹃也是不能信任的,故而找了这么个借口。黛玉亦是知道王嬷嬷的心思,很是感动嬷嬷对自己的好,也是没有再说什么了,只由着她去。稍稍准备一番,黛玉也就带着那四个丫头出得门去,乾玉也是早早地在内院门口等着了,贾家也是派了一辆马车的,倒也舒适。看来贾家那些人现在也是不敢薄待自己的,黛玉淡笑,至于今后那可就难说了。

  “哥哥,我们如今是要去哪里?”黛玉撩开车窗的帘子,问骑着马走在马车边的乾玉道。

  乾玉往后看了几个跟着的贾家的家仆一眼,道:“自是去寺庙庵堂了。”

  黛玉自是明白乾玉话里的意思,也是有些恼这些个跟着的人,怕是有些监视的意味的,却是笑道:“我是问哥哥去哪个呀,总不能每个都去吧。”

  “我又没能说过你。”乾玉无奈地笑笑,“听说那冷月庵不错,前阵子来了个年轻的女尼,法号妙玉的,修为很高。”

  妙玉?黛玉一震,怕就是那个“气质美如兰,才华复比仙”的妙玉了,倒是今日里就能见见了,黛玉有了一丝兴味:“哥哥,就去这个冷月庵罢。”转念一想,又打趣道:“看来哥哥是做了许多功课的了,不然哥哥才来了没几天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我可是有军师的哦。”乾玉得意道,“哥哥我游历四方,认识的人那是不计其数啊!”

  听了乾玉自吹自擂的话黛玉撇撇嘴,坐在车里的红萼等亦是捂着嘴笑了。

  大概是过了半个时辰的,马车停了下来,已是到了冷月庵了。黛玉被雪雁她们扶着下了马车,抬头只见得眼前是一座规模不大很是雅静的庵堂,果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黛玉不由赞叹。

  乾玉见了黛玉脸上的赞叹神色,知道黛玉很是喜欢这个庵堂,也是高兴,对黛玉说道:“黛儿,哥哥找的地方不赖吧?”

  黛玉却是不答话了,就怕乾玉再自恋一番的,只朝那些贾家的家仆努努嘴示意乾玉去打发了,就带着雪雁她们直直往庵堂走去。乾玉见此只好掏出些银子来打发那些个跟来的奴仆,叫他们去买酒喝,到时候可以直接回贾家并不用管这里的事情的,就忙忙地追着黛玉去了。那些家仆见乾玉出手大方,自己在这里亦是等着无聊的,如此倒是乐得自在,倒是都走了。

  黛玉等人走近了庵堂,却见得庵堂门口有着一幅儿对联的,写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黛玉不由奇怪,这不应该是太虚幻境里的对联么?自己去了一回幻境没见到,倒是如今在这里见着了的。

  黛玉站在门口不动了,心里思索了一番却是没什么头绪。乾玉见黛玉只站着并不进去,不由问道:“黛儿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幅对联颇有些味道的。”黛玉答道,也罢,谁规定说只有太虚幻境能用这对联的。

  乾玉亦是点点头:“看着这幅对联就知道在这里的人绝不会是个俗人。”

  两人说着,并肩进了庵堂,倒是叫那几个丫头自己去逛逛去了。

  此时只见一个年老的女尼迎上前来:“两位施主,贫尼是这里的主持,倒是有失远迎了。”虽是如此说,却是不卑不吭,脸上也是没什么情绪的波动,自有一番风骨。黛玉乾玉见此心里的好感更是增加了不少。

  “师父好。”黛玉亦是上前行了一礼,“今日小女与哥哥来此求神拜佛,倒是有劳师父了。”乾玉亦是拱手行了一礼。

  那女尼见黛玉和乾玉均是气质非凡、温和有礼,不似其他来庵里的人,倒是脸色温和了下来:“不知两位此次来是要求些什么?”

  如此黛玉乾玉便将自己的来意说了,那女尼便带着他们两个去大殿里参拜了一番,又求了签解了签,倒也没花费多久的时间。

  黛玉自是没忘记自己还想见见那妙玉的,得了空便问道:“师父,听说这里最近来了位带发修行的师父的,可否让小女见见呢?”

  那住持却是有些迟疑的,知道那妙玉是个极其清高孤傲的,一般的人根本就不入她的眼,至今慕名而来的人有几个是不被她拒之门外的?只是这次……又看了黛玉乾玉一眼,觉得看着这两个人的气质就知道绝对不是俗人的,说不定那妙玉就不推拒了,便开口道:“既然女施主想见妙玉,那贫尼就去问问她罢,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了。”说罢,自是去了。

  黛玉、乾玉喝着茶坐着等了半刻,只见那住持回来了,其脸上竟是有些微微的诧异的。

  “女施主,妙玉说只能见你一个。”住持有些歉意地看着乾玉道,倒不知为何那妙玉今日却是同意了,既如此可是为何又是只见这女施主一人?

  “也好,哥哥,那你就在这等着了。”黛玉对乾玉说道,“如此,还请师父带路呢。”

  黛玉随着那位住持来到了一处禅房门外,那住持便离开了。不等黛玉开口,只听见禅房内传出一个清冷的声音来:“门外可是黛玉施主?”

  黛玉不由诧异,这妙玉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的?只无意识地答道:“正是黛玉。”

  正当黛玉还在思索之际,禅房的门却是被打开了,黛玉眼前一亮,只见得一个身着一袭青衣的丽人站在自己的面前,面上还挂着清冷的笑意,正看着自己,让她无比震惊的是,这妙玉竟是那警幻仙子的模样!

  “施主既来了,就进来坐吧。”妙玉将黛玉请进了禅房,一股子清淡的檀香终于将黛玉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妙玉却似是知道黛玉为何震惊,淡淡笑道:“施主可是震惊贫尼不但知道你的名字而且容貌还很像施主遇见过的一位故人?”

  黛玉听了更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这妙玉竟是知道警幻仙子的,难道她也是知道些什么的?抑或她就是警幻?

  “施主不必惊讶,贫尼并非警幻仙子,也不是有什么神通,只是贫尼前些日子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去了那太虚幻境,那警幻仙子只说贫尼本是她的妹妹,因着有些尘缘未了下得凡来,几年之后却是有一个死劫的,若是第二日能遇见一个来庵里的名唤黛玉的施主却是可以化险为夷,若是遇不到那就别无他法了。”

  黛玉此时方明白了,又想起自己在幻境中贾敏说的话来,没想到自己竟还会影响到妙玉的人生来,只觉得自己的命还真是重要,真真是有些个哭笑不得的了,如此那副对联怕也是好解释的了。

  “那么庵堂门口那对联也是师父在幻境所见了?只不知师父说的死劫指的是什么?”黛玉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

  “那副对联确实是幻境里的,我见很好也就用了。至于那死劫那警幻仙子并没有说,只说是在三年以后。”妙玉答道。

  三年?那不正是妙玉进大观园的时候么?黛玉沉思,倒不知那时会发生些什么事了,却是安慰道:“如今我们也是不知道这劫到底是什么的,师父也是不必担心的。”

  “施主说的是呢。”妙玉点头表示赞同。之后两人却是沉默了一阵的。

  黛玉只觉得这妙玉也是个红尘中的奇人了,若是关系能亲近些自己也是乐意的,便笑着打破沉默道:“师父,不如我唤你为姐姐可好?也亲近些,叫师父的多别扭啊!”虽是这般说,却是觉得自己太大胆莽撞了些,有些担心妙玉会不会生气。

  妙玉倒是笑了,只觉得黛玉是个率直的,倒并未生气:“如此也好,我亦是带发修行,你叫我姐姐亦是无妨的。”

  如此黛玉更是对妙玉有好感了,两人关系倒是亲密起来。又说了些话,无非是有关茶道和禅道之类的,两人越发觉得是知己了。过了许久,黛玉才想起来自己哥哥还在外面等着呢,只好告了辞。妙玉却是亲自将黛玉送到了前堂,倒是将那住持吓了一跳的了,真真是那铁树开了花了。

  “妹妹今后有机会一定要来我这里。”妙玉嘱咐道。

  “可不是,今后有机会我可是定要多来喝姐姐的好茶的。”黛玉笑道。两人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一旁的乾玉和住持诧异不已,这两个竟是以姐妹相称了,真是奇怪了。

  不多久黛玉与乾玉就辞别了妙玉与那住持,便带着红萼等人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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