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出城(3)

  天心一咬牙,飚出狠话,“不换也得换,你不换我就叫姐姐们帮你换。”

  一群花娘们听天心这么一说一下子全都兴奋起来,皆面露邪笑地拥簇过来,如饥似渴的眸光似乎要将殷璆主仆三人给剥光一般。

  “你——”殷璆狠狠地瞪了一眼天心,刚刚还觉得她可爱至极的脸这一会看怎么就长出了魔角,整个人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

  见天心被殷璆瞪得只差没找条缝钻了,眼看就要溃不成军了,水当当立即几个跨步上前,挡在天心的身前,顺利地接替天心的主导者地位,用最妩媚的姿态最娇嗲的声音说着最狠绝的话,“别你呀我的。一句话,换是不换?”

  一直没机会报仇,现在机会送上门了,岂有如此轻易就放过的道理。嘻嘻,这一次看我不整死你!水当当在心下灿笑,领着众姐妹一步步逼近,双手还不时做摩拳擦掌状。

  殷璆看着水当当领着一群似魔似妖的花娘步步紧逼,他知道水当当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既名正言顺又千载难逢的报仇机会,自然不会轻易地放过他。他心中顿时一惊,突然有一种天要亡我的感觉。他一边抱着衣服步步后退,一边阴郁的双眸快速地横扫过众“妖女”精准地落在天心头顶,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天心身上,他企图用可怜兮兮的眸光感化天心,唤起天心最后一丝“良心”。

  天心自然是感觉到殷璆灼热且迫切的目光,那两道目光几乎要将她头顶烤焦了。可是她不能抬头,一抬头对上殷璆的双眼,她必定会缴械投降,直接败下阵来,那结果就不堪设想了。故此天心一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低着头,让下颚抵着胸口,两眼直视地板,心里想只要她不抬头,殷三哥也那她没办法,就让水姐姐他们闹去吧!

  殷璆挫败地耙了耙头,在退无可退之际,他不甘地低声咆哮道,“天心——”

  “天什么心,你以为天心跟你一样冷血吗?都说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为了那些无辜的人,你也应该好好地配合。再说了你现在就算是叫破了嗓子也没有,现在就连天心也救不了你了。”水当当单手叉腰,另一只手的食指又一下没一下地点在殷璆坚硬的胸堂上,试试他胸肌的坚硬度,而后故作惊诧地对身后的花娘们喊道,“天啦,姐妹们,有胸肌耶!天心给大家找的果然是极品中的极品哦!”

  “啊——”花娘们纷纷发出一声惊叹,此起彼伏,持续了好一会,看着殷璆的眸光越发的熠熠生辉。

  殷璆恼怒地瞪着水当当,一声低吼,“水当当,你——”

  水当当一点不把殷璆的怒气放在眼里,以殷璆对天心的感情,她吃准了殷璆不会对她如何,故水当当撒了欢地玩,她一边挑眉轻笑,一边不改游戏的初衷说道,“换还是不换?”

  殷璆两道剑眉几乎要蹙到一块去了,郁闷的双眸在水当当和天心之间徘徊。他怎么可能屈服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和一个妖冶花娘手里?可是眼下这种前有“恶狼”后有“猛虎”的局势不得不让他屈服,特别是眼前的这一群“穷凶极恶”的母“狼”,比楼下那群拿着刀剑的“猛虎”更可怕数百倍。最重要一个让他不得不屈服的原因,其实还是天心说的决不能连累当地的百姓,他也知道如果今晚走不成的话,势必会有一场血雨腥风在等着他们,刀光剑影,难免会殃及无辜。

  “你们全都转过去!”殷璆狠狠一咬牙,心一横。他认了,大丈夫立于世,就要学会变通,能伸亦要能屈。

  “主子!”雷鸣、雷歧皆不可置信地低呼。

  “干嘛?难不成想乘机逃走?”水当当自然知道殷璆想通了,不过对殷璆就算嘴上逞逞凶她也觉得舒坦。

  “全给我转过身去,我要换衣服!”殷璆愤恨地看着水当当,那眸光似乎要将水当当剥皮拆骨了。

  “你换啊!我又不介意!”水当当凉凉地顶撞道,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故作暧昧地在殷璆身上上下穿梭。

  突然,殷璆一步上前,伫立在适才步步紧逼的水当当跟前,两个人的身子仅仅隔着一条细细的缝。殷璆眯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水当当,然后一个字一个字自牙间蹦出来的,“我——介——意!”

  水当当立即向后退了一步,她知道自己已经把殷璆逼到了极限了,再玩下去自己就没好果子吃了,于是见好就收,只是故作可惜道,“既然殷爷要自己来,那奴家就不伺候了。”

  殷璆逼退了水当当,眸子横扫过天心的头顶,虽然天心至始至终都低着头,可是她那微微颤抖的双肩把她彻底地出卖了。殷璆嘴角轻勾出一抹邪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样的,别以为这事就这样了了?对这些花娘们他是无能为力的,可是对天心这个罪魁祸首他可没打算就这么轻易地放过,日后他定要好好地修理、修理这个鬼丫头,以报今日之仇。

  “拿着!你们也要换,一人一套。”殷璆自己取了一套素衣,剩下两套一红一紫硬塞进雷鸣的手里,让他们两兄弟自己挑去了。

  “爷——”雷歧低声讨饶道。让他穿这种衣服,还不如杀了他来的痛快。

  “叫祖宗都没用!”殷璆丢下一句话,抱着衣服躲到屏风后换衣服。

  翡云阁的花娘们个个摇头轻叹可惜,可是还是规规矩矩地转过身去,心下却不甘不愿地轻叹道,谁让他们是天心的朋友,不然准将他们当场拆食入腹。

  换好衣服,天心微颤着肩膀,强忍着笑意上前,拉过板着一张臭脸的殷璆,将他拉到案前让他坐下,自己则亲手将殷璆的长发放下,用简单的白沙方巾条将如瀑的长发盘在脑后,然后取了条纱巾给殷璆抓在手里。雷鸣、雷歧的发型则由妙娘和老鸨梳理。

  “好了,真漂亮!”天心拉起殷璆左右瞧了一眼,而后满意地点头称赞道。她发现殷璆打扮着女装的姿色居然一点都不输给水当当。

  天心脱口而出的称赞让殷璆的脸瞬间都绿了,被天心拉握的手不禁紧了几分。漂亮?那鬼丫头不知道漂亮这个词对男人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耻辱吗?没有哪个男人乐意被人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自己。

  天心感觉到手心传来的压力,抬眸不解地看着殷璆,她说错什么了吗?

  这样子他怎么能狠得下心揍她啊!殷璆看着天心无辜的双眸,心中的不满怒气责备全都化为一声叹息,“可以走了吗?”

  “等等!”天心转身将随身要带走的东西分成小小份的,然后一人分了两份让殷璆、雷鸣、雷歧各自绑在长裙下的小腿上。

  水当当如鬼魅一般突然自殷璆的身后出声道,“一会走的时候你们要微微蹲下来一点,你们的身高太高了容易暴露,要不要找个人扶着你们,不会等会双脚勾勾缠跌个狗爬式吧?”

  “不用!”殷璆咬牙切齿,双眸阴鸷地扫了一眼水当当。

  “请水小姐放心,我们都学过缩脚功。”雷鸣忙出声,他真怕这两个人会打起来,而且他都已经换上了女装,还是早点走早点了事。

  天心又检查了一遍确定一切就绪的时候,她兴高采烈地拉过殷璆的手,神采飞扬地说道,“这样就可以出发了。”那样子仿佛她这厢不是逃难而是去郊游似的。

  殷璆看着天心兴致勃勃的样子,只能在心下无奈地安抚自己道:君子忍人所不能忍,容人所不能容,处人所不能处。

  雷鸣、雷歧跟在殷璆身后,一出房门他们便和花娘几乎一般高,没出任何纰漏,在一大群姐姐妹妹们的簇拥下稳稳当当地出了客栈。天心不禁惊叹殷璆他们的缩脚功还真不是盖的,有机会她定要跟他们学学。

  为了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天心在路过大堂的时候,往空中抛洒了一些“滞迷香”。

  “滞迷香”亦是天心的一个小发明。它可不是一般的,它不会让人昏迷,而是让人的精神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处于呆滞的状态,虽醒犹睡,虽睡犹梦。当然天心事先已经在纸条内交代林莺儿从乔家年那里拿解药,给所有人的绢帕上都抹上了解药,也包括给雷鸣、雷歧、殷璆准备的绢帕。

  之所以用“滞迷香”而不是,天心是考虑到客栈外可能也有杀手埋伏,她怕客栈内的异样惊动了客栈外接应的杀手。不过天心在走之前还留下了几样东西,那个才是,她将偷偷地弹到门与上框架之间的缝隙中,只要有人闯入探虚实,必定会中天心布的。

  出来客栈,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入翡云阁,而后天心带着殷璆、雷鸣、雷歧从翡云阁的侧门出来,没走几步就到了巷子口,一辆马车早就候在哪里了。

  天心一见到守候在马车旁边的乔家年,立即挣脱了殷璆的手,向乔家年奔去。乔家年亦习以为常地张开手臂迎接天心,刮了刮天心的俏鼻,宠溺地说道,“丫头,你还真让人不省心。”

  天心昂着笑脸,抓着乔家年的衣襟轻轻地摆了摆,撒娇道,“谢谢年哥!”

  殷璆低头看着自己空置出来的手心,心中有浓浓的失落升起,再看到天心与乔家年的亲亲热热地说笑的样子,殷璆的眸子突然阴沉了下来,心中的那抹失落瞬间就被一股莫名其妙的酸意和愤怒所替代。他咬了咬牙,强忍着心中的酸意和愤怒,一步步地走进乔家年和天心。

  对于殷璆他们穿着一身女装,乔家年并没有露出诧异之色,更加没有发表任何言论。他只是抬眸瞥了一眼殷璆,然后对他点点头,然后很快地便将视线又调回到天心的身上。

  眼前那个男人,乔家年见过一次,昨天天心来告别的时候,那个男人就站在医馆门口等着天心,只是当时他只顾着看天心,对他并未多做留意。此刻这个男人尽管身着女衣,扮相滑稽,可是眼里透着的贵气和坚毅却不容人错辨,那个男人不是一般的人。最重要的是那个男人对天心有很强烈的“企图”,因为当天心依偎进他的怀里时,那男人的表情一下子就冷凝了。天心跟这样的男人一起走,他很不放心却也不得不放心。

  “你们快上车!”天心见殷璆他们走近,立即招着手吆喝道。

  雷歧快速地跑到马车背后警戒,雷鸣则随伺在殷璆身旁,他背对着殷璆一路后退着走。殷璆在经过天心和乔家年身边时,狠狠地瞥了一眼天心,然后迅速跳上马车。

  还在气啊?天心对着殷璆的背影耸了耸鼻子,心中不禁为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担忧了。

  雷鸣在殷璆上车后,立即转身要去扶天心上马车,可被乔家年先一步挡住了,“天心跟我坐前面。”

  天心对雷鸣点点头示意她跟乔家年坐前头。雷鸣看了一眼天心,又转头看了一眼车厢内的殷璆,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立即转头对雷歧低呼一声,“走了!”。雷歧立即跟着雷鸣钻进马车。

  乔家年将车厢上布帘拉上,然后扶着天心在马前架的一端坐好,自己再绕回去坐在另一头,然后驱着马车往城门的方向赶。

  殷璆一进马车便泄愤似的将头上的纱巾扯了下来。身上的浣纱女装也被扯得七零八落,最后干脆一把撕扯下来扔在地上,**着精壮的上半身,下面只着一条亵裤。雷鸣、雷歧则只是把脑后的发髻解开。

  马车跑出一会后,乔家年沉着声对车内的人喊道:“车座下的衣服是给你们准备的。”

  雷歧自车座下拿出三套粗葛布罩衣,挑了一件算是较好的给殷璆换上,然后自己和雷鸣也一人一套迅速更换好。

  换好衣服后,殷璆坐在车窗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寒着一张脸,眉头比任何时候蹙得都要深,那双眸子实在幽深得有些骇人。

  见主子如此,雷鸣、雷歧也不敢随意说话了。整个车厢充斥着低迷静寞的气息,雷歧、雷鸣交换了一个眼神。

  要是天心在里面就好了,解铃还须系铃人。

  是啊,要是天心在里面,说不定能逗乐爷。

  车窗外,伴着车轱辘的颠簸撞击声,乔家年用极为低哑的声音说道:“天心,年哥真舍不得你走!”

  “年哥,我还会回来的。”天心挽过乔家年的手,将身子轻轻地靠在乔家年的身上。乔家年温柔的臂弯让天心想起小时候她偷偷哭泣的时候,乔家年就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手里还抓着一串冰糖葫芦,然后她便像现在这样一边赖在乔家年的身上,一边舔着冰糖葫芦,还常常把乔家年的衣裳滴得都是冰糖水,让他回家被乔伯骂。

  静默了一会,天心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又说道,“你要帮我照顾好莺儿姐姐哦!你知道的她那个人很胆小的。”

  乔家年不说话只是点点头,他的心正被寂寞一点一滴地啃噬着。

  那些和天心在一起成长的日子,一幕幕在乔家年的脑子里回放着。一个十二岁的男子总爱跟在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身后,默默地看着她,好像只要看着小女孩笑他便能够心满意足一般。小女孩给镇上的人看病拿药,小男孩就静悄悄地跟着,站在一旁看着,默记着天心开的药方;小女孩不留余地地教小男孩医术,教他识药材,带他去天山山涧她种药材的地方,教他如何种药采药……每个月为了那几天能和小女孩短暂时日的相守,小男孩总是事先就开始准备,剩下平日里的零用钱只是为了给小女孩买一串冰糖葫芦,还要提前完成爹爹交与的所有事情。

  出了天山镇,天已经微亮,乔家年将马车停在了一个三叉路口处,然后跳下车,“天心,我就送到这吧!”

  天心亦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到乔家年面前,看着乔家年的说:“年哥,你保重!”

  乔家年伸手摸了摸天心的发顶柔声说,“丫头,你也要保重自己。要是在外面腻了就回天山吧。我…我们都会在这里等着你。”永远,两个字乔家年没有出口,只藏在了他的心里。

  天心一想到自己真的要离开天山了,离开天山上的小虎子、小鹰子了,离开天山镇了,离开龚大妈的芋泥糕了,离开……天心心里也万般不舍,忍不住红了眼睛。

  乔家年上前一步将天心揽进怀里,沉吟了一下,他猛然推开天心,后退两步,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徒步往天山镇的方向走。他不想就这样推开天心的,可是他不得不推开,他怕再呆上一秒自己隐藏多年的情感便会溃堤,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放手是一种无奈的绝望,是痛彻心扉的。这一刻乔家年终于知道,有一种病纵使是华佗再世也医不好的,那便是心痛。

  有些人的爱是一种隐忍,一种寂寞时对自己的深深约束。默默的,承受着,落寞着,慢慢的老去着,却依然无怨无悔着。

  天心看着乔家年的身影越行越远直至消失,她也分不清乔家年是消失在清晨的雾霭中,还是消失在她朦胧的泪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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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更得晚了点。

  谢谢大家的支持!!!<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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