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出城(2)

  轰轰烈烈、热热闹闹、大摇大摆地走出去?雷鸣、雷歧难以置信地看着天心,心中皆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现在这样的环境还能如此招摇地走吗?不是走出去送死吧?

  “天心,说说你的办法。”雷歧凑了过去,一脸谄笑地问天心道。

  天心抬眸高深莫测地看了一眼雷歧,然后轻笑着用筷子敲了一下雷歧的上额,“时机未到,无可奉告!”

  “雷歧,你别听那小子。我估计他纯粹是糊弄你的。什么轰轰烈烈、热热闹闹、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我可不想到时候被那些暗器扎成马蜂窝。”雷鸣双手环胸,好笑地看着在天心那里吃瘪的雷歧,故作讥讽地说道。

  “嘻嘻,激将法对我没用!”天心挑眉睐了一眼雷鸣,轻轻地摇头,痴痴地笑着。

  雷鸣见天心一脸信心满满、把握十足的样子,他嘴上虽然说得强硬嘲讽,心中却松了一口气。希望天心真的能带着他们顺顺利利地离开天山镇,摆脱那些牛鬼蛇神的纠缠。

  “爷,你问问天心吧?你问他说不定他就说了。”雷歧转而向一旁看热闹的殷璆求助。

  “你没听到心儿说时机未到无可奉告吗?既然时机未到,我问也是白问。我们还是耐心等着看吧!”殷璆虽然不知道对天心所谓的轰轰烈烈、热热闹闹、大摇大摆的走法,可是没来由的他就相信天心可以做到他所承诺的一切。相处时间虽然不长,可是他却看出了这个看似娇小、柔弱的少年其实蕴含着极大的“爆发”力,总是会带给他们意想不到的“惊喜”,也许这就是天山少年的魅力所在吧!

  正当殷璆怔愣地看着天心背影出神的时候,天心突然回头用看了一眼他,眸子里快速地闪过一抹兴奋的亮光,然后扬唇对殷璆展露笑颜,好似他的眼前正发生着什么有趣得紧的事忍不住痴笑出来一般。只是那笑容在殷璆看来就像是一只精明的小狐狸在看着自己猎物一步步走进它设置的陷阱中,谄媚而又狡猾。

  殷璆突然有种误上贼船的感觉,顿时头皮发麻,全身寒毛顿起,鸡皮疙瘩都可以抖一地了。殷璆有些惊诧地凝神回望天心,天心已经收敛起那狡黠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我出去一趟。”

  是他的错觉吗?难道是体内毒素未清导致眼花?殷璆甩甩头,甩掉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感觉。见天心丢下筷子站起来正欲往外走,他立即快步上前,扣住天心的手腕,肃穆地说道,“不行!现在外面的情况十分危险,你不可以到处乱跑。”

  天心嘟着嘴,委屈地说道,“我哪里到处乱跑呢?我是去家年哥的药堂拿些药材,雷歧哥不是没把药配回来吗?你身上的余毒为清,不可以不吃药啊!”

  “我知道心儿是为了殷三哥奔波,可是殷三哥也会担心心儿的。现在外面杀手云集,心儿出去了要是被杀手盯上了怎么办?发生危险怎么办?”见天心一副小媳妇的委屈样,殷璆心里是又感动又好笑,伸手大掌罩在天心的后脑勺,柔声安抚道。

  天心拍拍肚子,豪迈地说道,“放心,我有小青保护。来一个我就让小青咬一个,来两个我就小青咬一双。”

  殷璆见天心一副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的乐观态度,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罩在后脑勺的巴掌轻轻地拍了一下,劝解道,“小青是厉害,可是双拳难敌四手,遇到众多杀手围攻,纵使小青再有本事也会分身乏术,哪里顾得上你啊!你也不希望将小青置身危险中对不对?”

  对天心,殷璆心中有喜欢、感动、也有懊恼和愧疚。如果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如果不是因为他执意与天心亲近,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连累了天心,天心不至于连出个门都无法自由,像天心这样自由惯了的孩子,将他束缚在一处也确实难为他了。最重要的是身边还有数不尽的危险等着他,他曾经答应过水当当一定会保护好天心,可是却也是自己将他带进了危险的风暴圈中。殷璆深沉地看着天心,眸子透着忧心,透着歉疚,语气也不禁低哑,“心儿对不起!殷三哥连累你了。”

  有了前车之鉴,天心担心殷璆为了他所谓的安全,再一次将他剔除在外,她心里不禁着急,语气也不自主地急切起来,“谁连累谁还不一定呢?你帮我替小昭抱了仇,也许是那黑衣蒙面人的同党找上门来,这样算不就是你被我连累了吗?再说了我们是朋友,朋友不就是要同甘共苦、福祸与共吗?”

  天心板着脸,极为严肃地说道,“反正你答应过我,你走到哪里都会带着我,都不会丢下我的。如果你这一次再反悔,我就和你切两段,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我发誓走到哪里都带着你,好不好?”殷璆抚了抚天心的头,宠溺地点点头。如果能够让天心远离危险,他不介意做个失信的人,可是就算他有心和天心撇开关系,那些杀手也不会因此放过天心。殷璆太了解这些人了,他们一向奉行“宁可杀错,也绝不放过”的准则。此刻没有什么比把天心带着身边自己亲自保护更好的办法了。

  殷璆微敛眉目,在心里承诺道,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绝不会丢下天心不管的。

  “嗯,这还差不多。”天心见殷璆答应,这才松了一口气。

  沉吟了一下,殷璆转头看了一眼雷鸣,见雷鸣点头示意自己可以去替天心出门,他便低头对天心说道,“这样吧,你需要什么开张单子我让雷鸣去取。”

  天心想了想,觉得殷璆的话有理,点点头同意了。她迅速地奔回内室的书案前,写了一张小条子,然后将纸条揉成很小的团子交给雷鸣,吩咐道,“你去七街的林家豆腐坊,现在莺儿姐姐应该在自家豆腐坊里卖豆腐。你管她买三块豆腐,把纸条和着铜钱一并给她就可以了。”

  “嗯!”雷鸣点点头,接过小纸团出门去了。

  已过掌灯时分,客栈堂厅的食客未减反增,异于平常的嘈杂。每一张酒桌上皆是狼藉一片,花生壳、菜渣、肉骨遍地都是,可是没有一张桌子点酒的。虽然食客们也有高谈阔论,也有吵吵嚷嚷,可是食客们的注意力却不在菜食上,每个人的眸子总是似有似无地往楼上西厢阁一号房门口瞟,气氛异常的诡异。台柜之后的掌柜都察觉到了不对劲,钱两未收,找了借口早早地躲避出去了。

  殷璆静静地倚靠在窗台前,看着浩瀚天空的那一轮皎月,心里想着的却是涠洲的水退了吗?百姓都逃出来了吗?有吃的吗?有穿的吗?有地方住吗?越想心越着急,忍不住转身问天心道,“心儿,你说的方法到底是什么?什么时候可以走?”

  “殷三哥,你不要着急嘛?这事急不得,不然你有更好的方法吗?”天心嘴里说不急,其实心里比谁都急。她刚刚跑到楼廊处看过了,虽已过掌灯时分,可是楼下并不平静,她也忍不住小小担心了一把。如果今晚走不成的话,等待他们的必定是一场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械斗。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众多姑娘们细碎的争论声、咯咯的笑声传到还在楼上客房窝着的天心耳朵里,感觉是异常的悦耳,异常的兴奋。天心一扫愁容,从凳子上一跃而起,跑去开房门,嘴里还喋喋地念叨着,“来了,来了!”

  天心冲到楼廊处,倚在扶把往楼下看,哇塞!这场面还真是壮观啊。

  翡云阁里的姑娘一个不少全都来了,一大群的花娘几乎要把客栈的门槛踏烂了。林莺儿混在一大群打扮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风情万种的花娘中,本来觉得十分的别扭、紧张,可是当她抬头往楼上瞟了一眼,无意间对上天心那双贼溜溜又亢奋的大眼时,也不忍不住盈盈地笑了起来,心情一下子坦然了许多。

  有天心在,她还怕什么!林莺儿如是告诉自己,而后她便迈着轻盈的步伐跟着一群叽叽喳喳、嬉笑怒骂、互相玩笑推搡的花娘们上了楼。

  “姐姐们可来了,我们家爷可等得紧了!”天心对着上了楼梯的花娘们大声吆喝道。

  在屋子里的雷鸣、雷歧面面相觑了一会,而后纷纷转头看向殷璆,在心中无声地问道,天心这演的又是哪一出大戏啊?

  殷璆的脸一下子都绿了,他什么时候有叫过花娘?

  “进屋后排好队知道?让我们家爷好好挑挑,挑上了留下来可有你们好处的,知道吗?”天心一边吆喝,一边将花娘们全都迎进房间,然后关上房门。

  房门一关,这一大群姑娘就全都围着天心,里三层外三层,左一句天心右一句天心喊得可欢了。这样的场面殷璆不久前曾在翡云阁门口见识过一次,尽管他知道这些人都曾接受过天心的恩泽,对于天心她们都是爱护有加的,可是这样亲亲热热、暧昧不清的场面让殷璆看了还是十分的不舒服。他的眉头越蹙越深,脸也越来越沉,似乎有一场暴风雨正在他心中酝酿一般。

  被一大群姐妹拥簇着的天心,完全沉浸在今晚的计划中,沉浸在她想出来的点子上,根本就无暇顾及殷璆的脸色是否好看。她的心情是异常兴奋的,她的眸子是异常晶亮的,她的声调亦是异常拔高的,“天心在此先谢过姐姐们!”

  “哪的话,如果不是你天心,我的命早就没了。”翡云阁的妙娘上前握着天心的手,眸子里有盈盈泪光闪烁。前年她喝了江湖郎中的堕胎药,结果差点把自己的一条命给送了,还好遇到当时下山换粮的天心才捡回了一条命。她一直感念天心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现在有机会天心需要她了,她自然是义无反顾。

  “就是,就是,你不该跟我们客套。”其他花娘们忙应承道。

  翡云阁的姑娘平日里多有妇阴隐疾,天心从不用异色眼光看她们,待她们极好,常送药看病,很得翡云阁姐妹的心。所以当林莺儿去召集人时,几乎是一呼百应,老鸨特准今晚整个翡云阁歇业只为帮天心。

  水当当挤开众人,上前一把抱住天心。这样纷纷扰扰的场面,不但不能抑制离别的惆怅,反而加重了离别的忧愁,水当当终于还是忍不住留下了泪水,“天心,你路上要小心。不顺心就回天山镇来。”

  天心感觉到肩膀处的湿润,心中不禁多了一丝惆怅。她轻轻地推开水当当,为她擦去眼角溢出的泪花,柔声安抚道,“知道了,别哭啊!顶多一年半载我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我可是要天天光顾翡云阁,你们得轮流给我做好吃的。水姐姐的酱汁烧鸭最好吃了,我一回来就到你那里报到去,你可得给我做酱汁烧鸭哦。”

  “是啊!外面玩腻了就早点回来!”老鸨拍拍天心的肩膀,强颜欢笑地说道,“到时我也给你烧道拿手好菜。”

  天心用力地点点头,有些伤感,却依然扬着笑容说道,“我还从来没吃过嬷嬷做的菜,我还以为你不会做菜,原来是嬷嬷你藏私啊!”

  “天心,这个是你要的东西。”林莺儿好不容易拨开人群挤了进去,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递给天心,那是天心交代她找乔家年炼制的丹药。

  天心打开药瓶,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穿过人群走到殷璆的身边,从中倒出一粒药丸,塞在殷璆的嘴里。

  殷璆含着药丸,眉头微挑,无声地问天心,“这是什么?”

  天心先是皱了一下鼻子,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芒,而后脱口而出,“是毒药”。

  “毒药?!”雷鸣、雷歧一听是毒药,忙冲了过来,万分紧张地看着殷璆,嘴上没说话,可是两双眼睛皆写着“快吐出来”这四个字。

  殷璆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轻笑,看了一眼天心,不说话直接嚼着咽下了。吞下药丸后,殷璆立马觉得周身血液都在沸腾,一股不知何来的真气在体力涌动,顿时觉得精力充沛,全身都有了力量,不再似早上那般病怏怏有气无力。

  雷鸣、雷歧见殷璆吞下药丸,皆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可是片刻后,当他们看到殷璆非但没有不适,反而面色红润,精神头越发的爽朗。他们这才知道自己又被天心给耍了一把,不禁对视一眼,莞尔一笑。

  “非礼勿视听过吧!现在你们三个集体背过身去,没有叫你们回头决计不能回头。”天心一边严肃地说道,一边推着殷璆的身子让他旋转背过身去。

  殷璆虽然没有转身,可是当他听到身后传来脱衣服的沙沙声,还有花娘们惊叹的声音,心中先是感动一阵错愕,然后很快又被愤怒所替代。都什么时候了,天心还搞这种玩意。

  雷鸣、雷歧也好一阵扼腕叹息,他们不太相信天心会这么做,可是亲耳听到又不能不相信。

  “好了,可以转过身来了。”天心走到离殷璆一步远的地方,盯着他因愤怒而紧绷着身子的有些羞涩地喊道。

  殷璆寒着一张脸看着前方,任凭天心如何叫唤就是不转身。倒是他身边的雷鸣和雷歧皆转过身去,看到天心时嘴里皆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喟叹。这声喟叹传进殷璆的耳里是那么的暧昧,心中的怒火更甚了。他猛然回头,劈头盖脸地骂道:“天心,你太荒唐了。”

  天心没想到殷璆会发那么大的脾气,她不过是换回女装而已。难道是因为她没有事先告诉殷三哥自己是女儿身,所以他生气了。天心不禁怯生生地拉着殷璆的衣袖,歉然地说道:“殷三哥,对不起嘛!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殷璆在看清楚天心的装扮后,原来的愤怒立即被惊艳与错愕所取代。他没想到天心竟然是个女孩子,一个货真价实、娇滴滴的小姑娘。原来束在头顶的青丝被放了下来,整齐地在脑后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一身苹果绿的浣纱裙将她几日来藏在青色葛布罩衫下的玲珑身段突现得完美绝伦,脂粉未施的脸上亦呈现出了女性的柔美。澄清透澈的灵动气息在她如扇般浓长卷翘的羽睫间漫漫流泻而出,这样的天心就像是一个灵气十足的小仙女。

  “殷三哥,你不生气好不好?”天心晃了晃殷璆的手,轻声地撒娇道。

  “好!”沉浸在“青山缭绕疑无路,忽见千帆隐映来”的惊艳中,殷璆下意识地点点头,流光滟滟的双眸始终停留在天心的身上。

  天心被殷璆这样看着,心跳莫名地乱了,仿佛怀揣小鹿。为了掩饰心中羞涩,她快速地转身,去接水当当的手里另外准备的两套衣服。

  看着天心打扮成女子的背影,殷璆突然觉得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猛地,他想起了那天他迷失在天山丛林的时候所见到的落水小姑娘,那小姑娘应该就是天心。只是今天的场景和那天却泾渭分明,一个是幽林女鬼,一个是天仙下凡,却同为一人。

  天心对殷璆巴结地笑了笑,然后拉过殷璆的手将三套女装塞进他的手里,笑得有几分诡异,“殷三哥,这个是给你们准备的。”

  他又不是没衣服换。殷璆不解,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衣服,顿时眼瞪如铜铃,无法置信天心要他们做什么,有些结巴地说道,“你…….你不是和我…….我开玩笑吧?”

  “不开玩笑!这就是我说的轰轰烈烈,热热闹闹,大大方方地走。只有这样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也不连累这里的百姓。”天心记得龚大娘曾经跟她说过一段十六年前发生在天山镇的江湖往事,在那场江湖械斗中死了几十个无辜百姓,烧毁了几乎一条街的房屋。她可不想今夜再发生十六年前的惨案,遂地想出了这个主意。

  “我不换。”殷璆僵着声拒绝道。

  天心一咬牙,飚出狠话,“不换也得换,你不换我就叫姐姐们帮你换。”<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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