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擒“凶”(2)

  殷璆、雷鸣、雷歧往井里洒下的白色粉尘叫“撒欢”,是由西域冰花、南海菩提烈子、以及一种叫刺莲花的花粉提炼而成。之所以叫它“撒欢”,是因为这药粉的药性极为的强烈,哪怕是一粒蘸在肌肤上,那药粉都会像撒了欢的血蛭往肌肤里钻,奇痒难耐,若是中了“撒欢”又沾了水,那么内力会随着药性的侵入而流逝,不消片刻就会瘫软在地。

  这药可是殷璆多年前在和西国一役时,从西国法师手里缴获的。当时随手交给雷鸣保管,谁知道雷鸣把它一直带着身边以备不时之需。如果不是前一阵子商讨对付黑衣蒙面人时,雷鸣突然拿出来的,殷璆早就忘记了有这一茬。不过也好,起码面对武功高强的黑衣蒙面人没有制胜的法宝是不行的。

  尽管黑衣蒙面人已经以最快的速度闭眼,屏住呼吸,双手抱头,可是还是有少许白色的粉尘洒进了他因为低头而裸露在衣领外的脖子,“撒欢”便顺势滑进他的身体内作怪。

  顷刻间,黑衣蒙面人感觉到全身奇痒无比,就好像有一万只血蛭在他身体内爬着,啃噬着他的肌肤,吸食着他的骨髓。没一会功夫黑衣蒙面人便受不住了,他不停地伸手去抓去挠,就连卡在井内壁支撑着身体的双脚也不停地哆嗦着。

  没坚持多久,黑衣蒙面人便咕咚一声跌进井水之中,水花四溅。黑衣蒙面人一下子没有站稳在井底滑了一下,整个人向后倾倒,井水一下子没过了他的头顶。他在井水下扑腾了几下,灌进了不少沁凉的井水。待他稳住身子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井里的水不过齐腰而已,而且落水的时候他感到一股透心的沁凉袭上肌肤,胸口顿时感觉舒坦了一些,好像井水能缓解那钻心的痒痒。

  黑衣蒙面人猛然抬头,厉声喝道,“殷璆,你好卑鄙!”

  殷璆居高临下看着黑衣蒙面人,冷哼道,“比起你的阴险歹毒,使点小手段又算得了什么!”

  突然,黑衣蒙面人身子一震,前一刻还挺爽快的,下一刻便感觉出似乎有哪里不对劲。那股钻心的痒痒虽然消失了,可是身体却在顷刻间灼烧起来,体内的五脏六腑似乎被什么东西给腐化了,一股血腥的味道氤氲在喉咙口。

  惊恐的感觉一下子就揪住了黑衣蒙面人的心,他运功提气想要纵身飞出阴森森的井底,可是他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他的内力似乎在跌进井水中的一刻全部流逝。

  试了几次都不成功,黑衣蒙面人顿时绝望了,整个人瘫软地靠在井壁上,重重地呼吸。

  雷鸣俯身对着井口大声地喝道,“不用挣扎了,快快束手就擒吧。”

  黑衣蒙面人抬头瞥了一眼站在井边的殷璆,眸子里有惊恐、有不解、有愤恨、可是更多的却是绝望。他知道他今天必死无疑,就算殷璆没有杀他,他也活不下去了。主人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他来替死的。如果他出卖了主子,那他的下场只会比现在更惨烈,甚至生不如死。想到主子的手段,黑衣蒙面人不禁打了个寒战,与其死在主子手里,不然死在殷璆手里来的干脆利索,这一刻死亡对他来说一点都不可怕了。

  “哈哈哈…….”黑衣蒙面人几声狂笑,那阴森又凄厉的笑声回荡在井里让人听了不免有些毛骨悚然。

  “把他拉上来!”殷璆退开水井一步,将接下来的拉人上来的活交给了雷鸣、雷歧。

  雷歧亲自下到井底将黑衣蒙面人给提了上来,丢在黝黝的黑沙地上。

  黑衣蒙面人微眯着眼睛看着殷璆,眸子里闪烁着视死如归的坚定。雷鸣上前一步,一脚踏在黑衣蒙面人的胸膛之上,大声地质问道,“说,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杀死那些姑娘?”

  黑衣蒙面人轻笑了一声,突然双手抓住了雷鸣踏在他胸前的脚,拼尽了全力扭转,将雷鸣甩向旁边,自己猛然从地上窜起来,向殷璆冲了过去,妄图拼个鱼死网破。

  殷璆连忙旋身避开,眼明手快地撑开了银扇横扫过去,特质的扇骨突然伸出了十二把利刃重重地扫过黑衣蒙面人的脸面。伴着一抹血迹飞扬,黑色蒙面巾被殷璆掀开了。尽管那张脸因中了“撒欢”又泡了水而异常的肿发,可是殷璆还是一眼认出了此人。

  这个黑衣蒙面人就是天山镇衙门里的老宋头,在这之前殷璆和老宋头也有过几次接触。只是那时的老宋头不过是衙门里的一个杂役,每次看到不是在提水就是在扫地,似乎没有什么武功,更没有心机的样子。任凭殷璆如何猜测,却始终没有把老宋头纳入怀疑对象。

  殷璆轻摇银扇,轻叹道,“老宋头,你真是深藏不漏啊!”

  “哼——”老宋头冷哼了一声,淡淡地说道,“成王败寇,我认了。”

  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盯着地上的黑衣蒙面人,冷冷地斥责道,“你认了?你一句认了就能弥补那些女子的命吗?”

  老宋头抬眸看了一眼殷璆,眸子里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片刻后,他微微低下头,猛一咬牙,吞服下了藏于牙齿中的毒药。那毒药相当的剧烈,老宋头只来得及抽搐一下便断了气。

  雷鸣蹲在黑衣蒙面人的旁边,伸手压了压黑衣蒙面人的颈脖,摇头说道,“死了。”

  殷璆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好一会,幽深的眸子闪着一抹锐利,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不是他!”

  雷鸣侧头,不解地看着殷璆,低声问道,“不是谁?”

  殷璆用手中的银扇指了指地上的老宋头,沉声说道,“这不过是替罪羔羊罢了,他不是杀死小昭的那个黑衣蒙面人!”

  雷歧忙不迭地问道,“爷,你是如何判断的?”

  “他腰间没有束金腰带,而一个月前和我交手以及水当当在妓院看到的黑衣蒙面人腰间皆有束缚金腰带。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是一种权利的象征,就像是皇帝的龙袍皇冠一样绝不轻易离身。更何况我和他交过手,他的身手不是老宋头可以比的,就算是中了“撒欢”,以他的内力修为,可以强压住毒性不至于立即丧失抵抗能力。”殷璆抬头看着朦胧的月光,不禁叹了一口。看来这不是一个人的行为,而是一个组织在幕后操纵,而且这个组织隐藏得很深,要挖出来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照爷这么说,他们应该是一个神秘的组织,而那一夜伤爷的黑衣蒙面人或许是这个老宋头的主子。”雷歧抬眸看了一眼殷璆,见殷璆没有反对,他低头想了想,然后蹲下来用带着手套的手去搜老宋头的身。雷歧将老宋头全身翻了个遍,并无所获。他猛地站了起来,将脱下的手套往老宋头的尸体上一丢,耸耸肩两手一摊,无奈地说道,“没有任何线索,看来是只地地道道的替罪羊。”

  雷鸣颇有些愤恨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侧过身问殷璆道,“爷,还继续查下去吗?”

  殷璆摇摇头,眸光顿时黯淡下来,“查不下去了,所有的线索都断了。要想找出这个幕后黑手简直是大海捞针。就算侥幸让我们找到了这幕后黑手那又有什么用?如果没有出其不意的招数和机关配合,以我们武功修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雷鸣看了一眼殷璆暂居的那间矮房子问道,“杨子茹怎么办?我们不管了吗?”

  提到杨子茹,殷璆忍不住轻蹙眉头,眸子里快速地闪过一抹厌恶,口气却依然平静,“她不是黑夜蒙面人要找的人!她今年已经十七岁了,是她养父上报年龄的时候弄错了。我已经让衙门里的人重新登记过了,明天再让衙门布出一道公文,以选秀为名将她的实际年岁公布出去,她便不会再有危险了。”

  “爷,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做?”雷歧又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问道。

  “给这个地方洒上解药消毒,要确保恢复如初。至于他嘛?”殷璆顿了顿,悠悠地说道,“拉到小昭坟前火化了,先平了天心心中的怨恨再说。我们也是时候该启程了。”

  午夜时分,天心冷汗涔涔地自梦中醒来。她又梦到了那道映衬着一大片殷红鲜血的落寞背影,和以往不同的是,她这一次除了看到背影外,她还听到了一道冰冷却又带着挣扎的声音在一遍遍地呼唤着,“你在哪里?”

  天心觉得他离自己很近很近,他的呼唤声声地传进她的心上,除了心痛还有难以抑制的激动,以及莫名的亲切感。可是当她走近他的时候,他却突然消失了。

  接下来又是辗转反侧一夜无眠,早晨天心一醒过来便感觉头不但晕沉沉的,还痛得厉害,好像就要炸开似的。连续几天的失眠,让天心几乎挨到了崩溃的边缘。她混混沌沌地走出小木屋,来到不远处的水池边蹲了下来,愣愣地看着水池中自己的倒影发呆了好一会。

  四月的天山镇气温依然很低,水池里透着丝丝的寒气,光是看着就让人感觉到一股透心的凉。发了一会呆,天心突然倾身向前,双手掬起一把冷水直接往脸上拨,突如其来的冰冷令天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可是天心并不让自己就此退缩,她狠狠地又掬了几把水扑洒在脸上,刺骨的冰凉令她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顿时清醒了不少。

  殷璆看着天心近乎自虐地对待她自己,心中没来由就是一阵气恼,他狠狠地将蹲在水池旁的天心扯了起来,对着她便是一声劈头盖脸的嘶吼,“你疯了吗?”

  当天心隔了一个多月再看到殷璆的时候,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觉,相对许久却无言以对。她只是怔怔地看着殷璆,这一刻似乎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殷璆看着天心傻呆呆地望着自己,白皙的脸上因冷水冻过而变得红彤彤的,他心中的恼怒顿时都化成了无奈。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疼地将她揽进怀里,感受到天心身上药材的惯有的暖香,郁结多日的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

  “心儿,对不起!”天心正要挣扎的时候,殷璆略带疲乏的声音止住了天心所有的推拒动作。

  天心猛然抬头,却只看到殷璆下巴隐隐冒出的青色胡茬子,心中莫名地涌过一股心疼。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殷璆一把将天心提起,搂着天心的腰身向着远郊的方向纵身飞驰而去。

  “什么地方?我不去!我还要去年哥的医馆帮忙呢?”天心对殷璆无缘无故的消失还气在心头,挣扎着kang议道。

  “再乱动摔下去我不管哦!”殷璆一个纵飞上了人家的瓦顶,沿着屋檐瓦顶一路狂奔。直到到了远郊坟场,殷璆才停了下来,他轻轻地将天心放下,伸手紧紧地握着天心的手,一路牵着她来到一座孤零零的墓前。

  天心看到雷鸣、雷歧一左一右地站在墓前的空地上,雷鸣的手里还握着一个点燃的火把。而他们的身后支着一个竹榻子。竹榻子之上躺着一个黑衣蒙面的人,而竹榻子之下凌乱地堆着一堆木材。

  天心憔悴的眸子死死地盯着竹榻之上的黑衣蒙面人,神情显得有些恍惚。殷璆伸手自天心的身后轻轻地拍了拍天心的肩膀,说道,“天心,和小昭告别吧!”而后拉过天心走进墓前立着的那块青花石石碑。

  天心看到石碑上刻着“柳小昭之墓”这五个大字,她的眼前顿时一片朦胧。天心轻轻地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沁凉的青石石碑,悲伤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紧紧地擒住了天心的心。

  小昭下葬已经有一个月了,葬礼是水当当安排的。小昭下葬的那一天,天心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不管水当当如何敲门她都置之不理,天心根本就不敢去给小昭送葬,更别说去拜祭小昭了。在天心的心中,她觉得自己有愧小昭的信任,甚至觉得小昭的死她也有责任,如果那一夜她带走了小昭,如果那一夜她困住了黑衣蒙面人,如果…….天心用无数的如果来编排自己的罪过,来压垮自己,她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小昭。

  天心看着石碑,轻声嘀喃着说道,“小昭,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我还不敢来看你,你没有生我气吧?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

  隐约间,天心听到小昭笑盈盈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傻瓜天心,我从没怪过你。我们是最好的姐妹。”

  “天心,不要自责,那都不是你的错。”

  “从小到大你一直在保护我,你对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多到我无力偿还。”

  “天心,我要走了,你以后要自己保重!”

  天心低头看着青石石碑,朦胧中她看到了记忆中那张怯生生的笑容浮现在石碑之上。透过朦胧泪眼,天心却清清楚楚地看到小昭在跟她挥手告别,在对她笑,在对她点头,她心不可抑制地疼痛起来,泪水转眼就落下来,每一滴都映着悲伤。

  殷璆侧头对身后的雷鸣使了个眼神。雷鸣立即意会,将手中的火把递给殷璆。殷璆一手接过火把,一手拉过天心,再将火把塞进天心的手里。然后,他拖着天心走到竹榻前,握着天心微微发颤的手协助她将手里的火把丢进竹榻子之下的木材堆里。

  火一下子窜烧起来,火舌嗤嗤地一路往上吞噬着竹榻子以及竹榻子之上的“祭品”,明亮的火光在天心的脸上跳动着,两簇殷红深深地印在了天心眼里。

  天心泪眼朦胧,低声喃喃自语,“小昭,你看到了吗?他就是害死你的凶手,殷三哥他们帮你报仇了。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下辈子我们再做最好的朋友。”

  随着“祭品”的消亡,天心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她缓缓地转身,对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殷璆抬眸深深地看了一眼,而后轻声说道,“谢谢!”

  “干嘛跟我那么客气。”殷璆曲指弹了天心一下额头,故意板着脸凶巴巴地说。

  天心低头避开殷璆灼灼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要走了。”

  尽管天心知道殷璆是为了她的安全才避而不见,可是她的心里还是难免会感到失落,甚至患得患失。那种不被信任,不能同甘共苦的排斥感让天心面对殷璆时有很深的挫败感,而且她也不确定殷璆是不是还和当初一样,愿意带着她这个“累赘”上路。

  殷璆拍了拍天心的后脑勺,纠正道,“你说错了,不是你,是我们!我们要启程了,离开天山镇往江南去好不好?四、五月的江南风光最美了。”

  天心依然耷拉着脑袋,下颚抵着胸口微微摇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不用啦!你有你的事要办,我跟着只会拖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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