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世外酒庄

  “什么?”

  “爱的对象错了,不等于爱情本身错了,月老有时候会搭错线,但只要用了心,这份爱就是真实的。()你也说过,只要有人三十年如一日的待你,你也会感动,丁翔的世界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从你的生,到他的死。”

  丁菱凄婉的看着她,眼睛里的悲愤决眦欲出:“江晓风,江公子,江大少,江天才!你从一开始就设计我,你说的每句话,每个字,甚至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呼吸都在把我算计其中,算计我这个傻乎乎的笨丫头!我算计不过你,但我求求你,能不能放过我?我讲不过你玩不过你,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但我的爱我的恨没人能干涉,我有这个权利!你给我让开,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江晓风一把拉住她,说道:“你答应过我三件事情,你还记得吗?你只做了两件,还有最后一件,我现在就带你去。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原谅谁,我只是带你去见一个人,一个和你哥哥没有半点关系的人,好么?”

  丁菱回头看着江晓风,那张仿佛经过精雕细琢的面庞,在半个小时以前还是那样的帅气、动人,自己好像向光的飞蛾,不顾一切的扑过来,以为会有希望,可是那只是一堆火焰,能够把人烧成灰烬的火焰。江晓风不是米里哀,她也不是冉阿让,如果真有天堂,那天堂一定在某个触摸不到的空间,因为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救世主!

  “我不再相信你了——”丁菱轻轻挣开他的手,咬着字眼说。

  夕阳西下,丁菱背对太阳,朝着自己的影子越走越远。江晓风想把她拦住,却感觉心里很乱,手臂像压着沉重的铅块,怎么也举不起来,他想也许是丁翔的灵魂在一旁拉着自己。丁翔为人很谦谨,做鬼也未见得果毅,也许正因为他不愿意卑微的活,所以才可以骄傲的死。

  “师傅,我又说错话了……”皮诺的脑袋好像受惊的鸵鸟一样低下去,看这丁菱走远了,好半天才敢说话。

  “皮诺,皮诺,皮诺啊皮诺,你真是我的皮诺曹啊!”江晓风不愿理他,朝着与丁菱相反的方向,向太阳走去。

  “哥哥,你去哪儿?”江暮雪看他走的不是回城的路,大声问道。

  “我想一个人静静……”江晓风的声音远远飘来。看起来他走得很平稳,但速度并不慢,每一步轻飘飘地迈出去,都好像是踩在云里,眨眨眼就飘出了很远,就像是腾云驾雾一般。

  …………

  在21世纪,城市化进程不断加快,直接导致了都市人压力的倍增,香港巴士阿叔一句“你有压力,我有压力”迅速在网luo走红。有了压力,自然要排解,排解压力的方法因人而异,各有不同。有人喜欢去唱K,有人喜欢去泡吧,有人喜欢打游戏,有人喜欢旅游、攀岩、做瑜伽,江晓风此时感觉心里烦躁,却什么也不想做,只想找个地方享受宁静的孤独。

  锦城的各阶层按照西富东贫的规律自然分布着,但西边的富裕人群也有大致的聚集地点,出了二环楼价便开始下降,到三环以外便是不折不扣的郊区了。健康孤儿院在三环以外两公里左右的地方,这里已经是农村了,江晓风要去的地方,是比孤儿院更偏西的所在。

  那里是一个偏远的小镇——相当偏远,只要再往西边迈一小步就出了锦城市的管辖范围了。有人曾试图在这里搞人文旅游开发,只是小镇空有久远的历史,既没出过传奇的人物,又没有什么太多古奇的建筑,比孙红雷的刹马镇还要不堪的是,这个小镇虽然靠了座穷山,取了个“恶水镇”名,却连土匪也没闹过。

  小镇的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得简单而有条理,不引人注目,也不给人添乱。三十五岁的人在这里当镇长是一种折磨,五十五岁的人在这里当镇长则是最大的享受。江晓风远道而来,鸡不鸣狗不叫,来询问的人都没有。

  小镇的后面是一座山,山上有一处小院落,院落看起来很简单——三间砖瓦小房,一处茅屋仓库,再加上一道竹子穴成的篱笆就是,若某天要被强拆,连补偿金都未必能拿到。院子的主人是个须眉雪白的老者,像和尚一样剔了个光头,镇上的人都叫他“老和尚”,他自己也以出家人自居,开口闭口都是虾米豆腐。江晓风却知道这是个不折不扣的假和尚,不穿袈裟,不住庙堂不说,他没拜过剃度师,连度牒都没有。

  江晓风推开了篱笆门,院里先是窜出一只大黄狗在他身上磨蹭,接着从茅屋中跑出一个**岁的小女孩,大冷的天光着脚跑出来,直往江晓风身上蹦。

  江晓风笑着伸手抱住她,捏了捏她的脸蛋:“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大人呢?”

  “你找爷爷吗?爷爷一大早进山里采药去了,今晚也不知道回不回得来。”

  “我没伤没病的,找你爷爷干什么。”

  “哦,我知道了,那你一定是来找小姑的咯!小姑也和爷爷进山去了,却不带我去,让我一个人在家里磨药。”

  “人小鬼大的希声儿。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我谁也不找,我是来找酒的。我上次来拿酒,神不知鬼不觉,却被老白发现,是不是你告的密?”江晓风把她放到凳子上,轻轻拍了她**一下。

  希声把手指放到嘴巴上:“嘘!小声点儿,老白爷爷大叔就在里面呢,你上次拿他的酒,我打死都没说,他没证据的,你可千万别被他诈出来了。”

  “他在里面?完了完了,那我怎么偷酒喝啊。”

  希声吐了吐舌头,小声说:“偷不了了,你还是喝可乐吧,我请你喝。”

  江晓风笑了:“你知道喝酒和喝水的区别吗?”

  “不知道诶!”

  “酒越喝越暖,而水越喝越寒!”江晓风朝她神秘兮兮的挤了挤眼睛,摆了个张国荣的POSE,转身离去。

  “哇哦,好深奥哦,*哥哥的样子好酷诶!”虽然不知所云,希声儿还是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院落孤零零的坐落在山上,看上去平淡无奇,就算本地人也不知道这个院落之下居然别有洞天,一个巨大的地下酒窖,窖藏了无数的陈年佳酿。这里是老白的酒庄,他收集了来自中国各地的名酒,但自己却并不爱喝,当江晓风发现这个秘密之后,便时不时过来偷嘴,并且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心安理得。在他看来,若不能通过口舌品评,老白藏酒的价值又如何体现呢?

  老白依旧是一身白衣,面带黑色面具,坐在屋中打谱,砭石的黑子,象牙的白子,难得的是那张棋盘,用的是整块埋入地下上万年的阴沉木金丝楠木所做,乃是江晓风眼馋了许久的宝贝。桌上除了棋盘之外,还有一个绿地粉彩宝相花茶壶,两个茶杯。桌子旁边是一个火盆,里面烧着无烟的青冈白炭,火盆上摆着一个半尺高的紫砂壶,地上有一个电饭煲大小的大葫芦,里面盛着山泉水。

  老白对茶的讲究是让人瞠目结舌的,泡茶的水一定要用山泉水,雪水不行,地下水也不行,前者带酸性,后者缺灵性;烧水要用紫砂壶,这样烧出来的水没有熟汤气,为了用紫砂壶烧水,还要专门准备白炭,以文火泡制;泡茶则一定要用细瓷,只有瓷的细腻才可以存托出菜的色、香、味来;整个过程中水还不能接触金属物体。

  和江晓风相反的是,老白对茶道很讲究,但对茶叶却不挑剔,用他的话来说,一种茶就是一种生命,每种生命都有自己的精彩,只有低贱的人才会搞种族歧视,在上帝的眼中,世间万物生而平等。

  见到江晓风进来,他也不吃惊,跟他倒上一杯茶,继续看自己的棋谱。

  江晓风闻了闻,是六安瓜片,喝了口就放下了:“你总吹嘘自己的茶道有多厉害,我也没尝出好赖,还是把你的藏酒贡献出来吧,我今天不想饮茶,只想喝酒。”

  “纨绔子弟,腌臜人物,如何懂得茗中真谛?想喝便去取,难道我还拦得住你?”

  江晓风便去抓了坛汾酒上来,笑着说:“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我心情不好,你陪我对饮否?”

  老白奇道:“你正春风得意马蹄疾,到处称王称霸的,会有心情不好的事?”

  “皇帝也有烦心事,你就不许我想不开?我刚刚办砸了一件事情,有种失落的挫折感——你不许笑我。”江晓风说道。

  “许你失落就不许我笑,这是什么霸王条款。以你的性格,不像是容易有挫折感的人,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也让我开心下。”

  “是关于丁翔的,你是八卦王,应该知道他的家事,知道他有个妹妹……”

  “哦,那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想喝酒了。其实也怪不得你,本来就是清官难断的事情,你偏要穴手,难道逆天的事情是这么容易做的?”

  接连几大口**辣的汾酒下肚,江晓风觉得心里好像点了团火,从胃部烧到了嗓子眼儿,心中一直纠结着的感受稍微好了些,苦笑着说道:“原本还好好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我为她准备了三味药,已经给她喝了两味,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事情给搅黄了。”

  老白哑然失笑:“我知道是谁了——你手里那几个人,要论捣乱的天赋,皮诺排第二恐怕没人敢排第一了,记得上次就是他把戴·比尔斯的人得罪了。你们都叫他什么来着?”<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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