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武圣
“第一次，当它本可进取时，却故作谦卑；
第二次，当它在空虚时，用爱欲来填充；
第三次，在困难和容易之间，它选择了容易……”
老枭执桨，划动木筏在蛮烟瘴雾的忘川之上缓缓前行，嘴里慢悠悠地吟诵着不成调的小曲。
一路之上风烟萧索，虽然浓雾遮蔽不能见物，荒败感却扑面而来。
罗小迭认得出这句话，她曾在死尸身上的笔记本上见过。
但这次她提高了警惕，把满心的疑问硬生生咽了下去。
“我们要去哪里？”她鼓足勇气问道。
“季初让你来找我，为的不就是调查清楚我和‘奈落’的交易吗？”老枭拨动身旁的红色油灯，灯火在雾中隐隐跳动。
“对不起。”
老枭一愣：“你在说什么傻话？”
罗小迭的神色却极其认真：“我对您的诘问，我道歉，是我把问题想简单了。刚才听到您念的诗，才反思自己也有许多做得不够的地方，有人为我的失误承担后果，我却一味用圣人的道德标准去要求别人。”
突如其来的道歉反倒令老枭不自在起来，他的世界曾经充满野蛮与暴力，鲜少有这般和风细雨的相互理解。
老枭轻咳一声，语调也不自觉地降下来：“求您了，别文绉绉的拽些虚头巴脑的词，错不错，关二爷自己会评断。”
“关二爷？”
“答案你不会自己看？喂，靠过来，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不要超过红光的范围。”
忘川之水渐渐湍急，天空中落下红色的雨滴。
油灯的光芒构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红雨在外围溅起一层水雾。
“好美。”罗小迭不由自主地感叹。
“美？”老枭笑出声：“天上下红雨的时候，周围白雾将会全部变成毒瘴，吸入一口小命就玩完。这雨更绝，本身有强腐蚀性，平时那些尸体堆在船头，被雨一冲，立即消化得干干净净。”
罗小迭脊背发凉，望了一眼自己刚才躺过的地方，鼻腔里似乎又充满了那股说不出来的恶臭，抑制不住地干呕出声。
老枭料定她是这个反应，不怀好意地调侃：“你可以把忘川理解为监狱的审判机制，坏人就要被惩罚，不献祭罪孽，就无法召唤‘武圣’，很正义对不对？”
罗小迭猛地一扭头，眼中半含泪水冲他喊：“如何选择？怎么审判？一切都是你自己决定，你杀了他们！”
“我说过，我只负责‘送客’，我从公会接到的就只有尸体，落槌的法官可是‘奈落’。”
“都一样！没有人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
“没有人吗？每次7具尸体，代表人类的七宗罪，经关二爷洗涤后就能得到赤玉，而赤玉是通关的关键道具。季初想知道的就是这个吧，但我很好奇，如果今天跟我来的是她，她会怎么选择？”
“开什么玩笑！”罗小迭带着哭腔。
“她不想对你说残酷的话，就让我来说，恶人我来当，顺便让我失去‘奈落’的信任，难道为的不是通关？”老枭重新点起烟斗，“当然我是无所谓，和谁合作都一样，主动权还是在我手里。”
“她说你是清道夫的时候，我还不相信。”罗小迭低垂眉眼，仿佛被抽去了全省力气。
老枭仔细打量了她半晌，几次想说什么都忍住了，最后，依然是不屑地说：“工作而已。”
“杀人……也是工作？”罗小迭涨红了脸。
“对。”老枭的话语里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半分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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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圣’销声匿迹，我们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几乎把一层塔界翻了个遍，都找不到任何机关的踪影，偏偏北芒书上关于这一部分的描写又都缺失了。有一种说法是，白诩前辈在离塔之时把召唤武圣的关键道具带了出去，此后58年，就再也没人能通关了。”
伽行道幽幽地讲述着往事，季初与高阳对着字符跳动的北芒书，百思不得其解。
“你不是说他死了，既然死在塔里，道具也肯定在塔里。”高阳说。
伽行道摇头：“我不知道是怎样的道具，但直到三年前X进入塔中，才为我们带来了和‘武圣’有关的消息。”
季初微微皱眉，果然是他。
“那是一种红色的小石头，名为‘赤玉’，唯有‘赤玉’能够召唤‘武圣’。”伽行道命人取来一只小小的木匣，呈至季初眼前，里面是一块勾形红色玉玦，触手温润，纹理细腻，细看如有光泽流动。
“可是……”高阳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赤玉是消耗道具，每次满月的前一天由X送来，召唤一次，赤玉消失，至于这次……”
伽行道故意话只说一半，意味深长地望向季初，对于赤玉和X，他们心照不宣。
季初不做理会：“即便拿到赤玉，‘奈落’尝试了许多次，还是没成功。”
伽行道摇头苦笑：“‘满月之时，四令悉动，召唤‘武圣’，打开通关之门’，残本的北芒书实在是让人费解。与赤玉类似，还有初代会长留下的四枚令牌，这是‘奈落’的无上至宝，现由四位堂主所持。”
“不得其法，找齐道具也是徒劳。”季初的大脑飞速搜索着这几样东西的关联，纷乱的线索在脑海中拼接。
高阳突然问：“每次满月城市都有移动，是不是你们在搞鬼？你的几个堂主跑出去做什么？”
伽行道看似惶恐：“冤枉，四位堂主虽然的确是在满月使用令牌，但城市异动自塔建立就有，与‘奈落’无关。”
“提示吧？”季初冷不丁冒出一句。
伽行道与高阳一起看向她。
季初斜靠在沙发上，小口饮茶故作优雅：“通关与移动有关，换句话说，出口隐藏在外表看不到的地方，需要大幅度的移动整座城市才会出现。”
“话是不错，可惜我们试过种种方法，移动的轨迹完全不受人控制。”
“敢问会长，四块令牌有没有特定的名字？”
“南阳、扶风、涿、真定，这几个词印刻在令牌上，我不了解初代会长是如何得到这四块令牌，但无论是材质还是做工，都不像人为制造。”伽行道幽幽地说。
“那就对了，四令加上武圣，通关最后剩下的一块拼图，由我们来补完。”
“无常大人的意思是……”
“‘奈落’和X的合作可以继续，‘业火无常’也会加入。”
伽行道大喜过望：“如此甚好，只是……无常大人莫非认可清道夫的做法？”
季初嘴角浮现出狡诈的笑意：“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反正我们都不是什么高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