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黑暗萌动
达维微笑着和几名贵族闲聊，话题无非是哪种马的耐力更强，藏了多少年的香槟味道更好一类无聊的话题，这也是很无奈的，没有人会与一名结识不超过半小时的人谈一些更私密和重要的事。
罗琳小姐坐在达维身边，却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倾听达维和贵族们那没有咸淡的话语。随着时间的延长，达维却敏感地发觉罗琳小姐紧张，到最后她的身体都有些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几名贵族的圈子，达维拉着罗琳走到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轻轻地问：“罗琳小姐，你有什么事情，是否需要我帮助？”
罗琳却沉默着，低头一个字也不说。
达维则耐心的劝解：“罗琳小姐，其实，我不仅仅把你当作我的朋友，有时候我甚至把你当作我的妹妹，有什么事情，是妹妹不能开口对关心着她的哥哥讲的呢？你知道，你有什么难处，我会帮你解决的！”
罗琳小姐似乎恢复了一些勇气，她抬起头，声音颤抖着对达维说：“那么，达维骑士，我真的可以叫你一声哥哥吗？”
达维微笑着点头，保护一个弱小的女子是每一个正常男人的本能。
罗琳的声音充满了恐惧，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她缓慢地说：“一会酒会结束，罗素大人、培林大人和塞纳大人会检验我的诅咒……我怕，我怕他们也没有办法清除这个可怕的诅咒，我、我的一辈子都要活在这面面纱底下，不敢见人……”
达维长出了一口气，暗道原来如此，还以为是什么大麻烦！他低声地劝解：“罗琳小姐，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光神会庇护他的每一个子民，瞧，他将三名强大的主教送到了你的面前，在他们无比强大的圣力面前，有什么诅咒会不被驱除呢？我曾经看过一些讲述诅咒的书籍，在里面知道，一名强大的法师可以轻易地驱除一名弱小法师的诅咒，那么你该不会认为三名强大的主教加起来都敌不过害了你的那个人吧？”
达维的话里劝慰的成分居多，一名强大的法师即使被下了诅咒，也是很难驱除的，所谓的强大，只是让诅咒不能够轻易地被释放在自己身上。如果有一天他真的中了彩，那么有他哭的！
可是这一番真真假假的劝解毕竟有了效果，罗琳小姐的心情好了许多，话语也恢复了平静。
“谢谢你，达维骑士，我想光神最大的恩赐是把你这样一个善良的人送到了我的身边，若是没有你，我真的不敢独自面对那一切！”
达维松了口气，轻声说：“其实你担心的太多了，不管你的容貌是什么样子，我都会把你当作我的妹妹，你的父母也会把你当作儿女。那些因你的容貌而离你远去的朋友，不是你真正的朋友，所以，你也不要为那些不是朋友的人伤心。懂了吗？”
罗琳小姐哽咽着说：“谢谢你，我的骑士，好多年，除了我的父母和凯瑟琳夫人，没有人和我这么好好地说话了，真的感激你，达维骑士……”
达维叹了口气，轻声说：“如果你还是害怕，那么呆会我会留在这里。无论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和你一起承担！”
达维说这话，一方面是出于对罗琳小姐的同情，一方面他也在好奇主教们到底要怎样来清除这个诅咒，或许将来有一天达斯特伯爵也会用到。
没想到这个提议遭到了坚决拒绝。罗琳小姐拼命地摇头，在达维的连声追问下终于支支吾吾地开口说：“我、我不想我那副鬼样子被你看到！”
达维失笑：“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看到过你的样子，并不觉得有什么吓人。既然我已经见到过一次，难道还怕见到第二次吗？”
罗琳没有了反对的理由，她的心里在叹息，也许达维是对的，因为自己的容貌而离去的朋友，不是真正的朋友，那么，就让这位高贵和仁慈的骑士守在自己身边吧！
接下来的时间，心里有事的二人都没有心思去和那些宾客应酬，两个人坐在一个幽静的角落，轻声地细谈。一些注意到两人的宾客立即对达维充满了不屑，他们心里已经将达维归结为那类为了往上爬不惜牺牲色相，勾引罗琳这头超级无敌霸王龙的阴险毒蛇，也不知道最后两个冷血动物谁会把谁嚼成碎末咽下肚去……
然而注意到达维的公爵夫人心里却充满了感激，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一个充满爱心的年轻人了，尤其可贵的是他居然和女儿很合得来，将来，寇达克家族一定会好好地报答这份恩情……
一边的达维却不知道对他的看法已经分成了截然相反的两派，现在的他正忙着说些拙劣的笑话转移罗琳的注意力，化解她的担忧！
“我有个朋友，长得很胖，叫做贝京，他可是个历史学家呢！”
“真的吗？好了不起哦！”听得出来，罗琳小姐很崇拜！
“当然了，每次我一和他吵架，他就不停地用我小时候作过的糗事数落我，从八岁尿床到十一岁偷苹果被打，我都怀疑他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
“啊？”原来是这种历史学家，罗琳小姐很失落。
“其实他是个很有爱心的人！他经常扶瞎子过马路，然后趁人不注意偷走人家的钱包；他还经常把一切受伤的小动物带回家治疗，治疗结束就请我去他家吃火锅；他还经常帮我打扫房间呢，虽然之后总有一些好东西莫名其妙地从我的房间跑到他的房间……”
看着渐渐被吸引了注意力的罗琳小姐，达维开始讲自己和胖子的一些糗事！
“那个家伙特别喜欢和人打赌，尤其是他缺少零用钱的时候！一次，他在一家珠宝店门前拉住一个人，打赌说他能从珠宝店里抢一件珠宝而不受惩罚，那人当然不相信，于是胖子和他赌一个银币。之后胖子冲进去，从柜台上抢了个戒指，跑出来向那人炫耀，果真没有人追出来！结果坏事了！”
“怎么了？”罗琳小姐现在满腹的好奇！
“那个家伙是治安团的，他要以抢劫罪把胖子关进大牢。结果，胖子那家伙还是很有运气的，最后不仅仅没有进牢房，还从那人口袋里弄到一个银币！”
“他是怎么办到的？”
“很简单，那家珠宝店是我家开的！”达维一脸的苦大仇深！
“哈哈，你们两个很坏哦！后来你们一定是平分了那笔骗来的钱吧？”
“哪有，那个家伙说，如果我是他的兄弟就别跟他分那一个银币！我当然不想作他的兄弟啦。可那个家伙又说，如果我不是他的兄弟，他干嘛要把钱分给我……他就是一个这么无耻的人……”
罗琳小姐哈哈大笑，笑话其实并不好笑，但让她开心的是达维的心意。
公爵夫人走了过来，轻声说：“不得不打搅一下你们，一会几位主教就要为罗琳……”
达维打断她的话，自告奋勇地说：“或许我可以留在这里，或许会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
公爵夫人看了下罗琳小姐，罗琳轻轻地点了下头。
一旁，罗素也过来帮忙，“让达维骑士留在这里吧，我们一会要专心施法，一名强大的骑士在身边守护也可以让我们安心！”
公爵夫人点点头，同意了达维的要求。
夜已深，公爵夫人送走了最后几名宾客，略微休息后就带着罗琳、达维和三名主教到了三楼的一个房间。
房内很空旷，除了几张坐椅外一无所有，而凯瑟琳夫人早已经在此等候。看到达维也跟了上来，她微微地向达维点头示意。
达维则站在一个靠近门口的位置，说实话，现在他帮不上什么忙！
公爵夫人慢慢地掀起罗琳脸上的面纱，立刻，室内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就连公爵夫人也是脸色惨白，全靠扶着椅背才站得稳……
达维第一次见到罗琳时的那种感觉又一次出现了。这位小姐的脸先是让人觉得把眼睛挖掉是个比较好的主意，之后达维发现那张丑陋到怪诞的脸慢慢地模糊，代之的是一层诡异的黑雾，注视着那张脸，你会感觉到，黑雾下面是一张完全不同的面孔……
“开始了。”培林主教轻声喝道，喃喃念动咒文，接着摊开双手，无数的光点开始从虚空中产生，并慢慢地向他的手心聚集，随后光点化作一道光带，缓缓漂向罗琳。
“这是终极天眼术，可以窥破一切的伪装，详查每一丝异常，现在，正好用来探查这个诅咒的作用原理！”罗素给几个人解释。
“呵呵，很有趣的构想！”培林枢机主教轻声说。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是现在他全身蓄满了圣力，将他的声音激发得有若雷鸣，以至于整座小楼都在声音中震颤。
“其实罗琳小姐的面容，从来都没有变换过！你们之所以觉得罗琳小姐的相貌变得丑陋，完全是你们的眼睛，哦不，是你们的大脑欺骗了你们。这个诅咒是股强大的精神波动，它会在看到罗琳小姐的脸的人的脑海中虚拟出一个面孔，一个最令他们感觉到害怕和恶心的面孔……”
几个人微微点头，怪不得似乎每个人对罗琳面容的描述都不相同，原来罗琳的相貌根本没有变化，变化的只是外人的感觉！
“这个诅咒很恶毒，它利用受术人的痛苦而产生的精神波动来维持自己的存在，也就是说，如果被诅咒的人能够天天保持一个好的心情，诅咒甚至会因为缺乏能量支撑而自动消失……不过，遭到这个诅咒的人可完全不可能会有什么好心情！”
“那么，现在有办法驱除这个诅咒吗？”公爵夫人不关心什么作用原理，她关心的是自己的女儿是否能恢复正常！
“应该没有问题，三名主教的圣力联合在一起，足以将诅咒的能量消灭干净。”培林主教沉吟着回答，接着，他注意到达维。
“达维骑士，这里似乎只有你一个人面色正常，你是怎么作到这一点的？”
达维考虑了一下，说：“没有什么难的，保持自己心灵的平静就是了！罗琳小姐是我的朋友，无论她是什么样子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培林主教哈哈大笑：“说起来简单，可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不过达维骑士的心灵很坚定，再配合虔诚的信仰，若是他能够早些学习神术，今天的实力一定异常惊人……”
“即使达维骑士不学习神术，他今天的武力也同样惊人！”罗素微笑着说。培林能够当上枢机主教，完全是因为一身恐怖的圣力和精妙入微的神术，抛去这个长处，他在权术上完全是个白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历任的教皇和枢机主教们都很放心培林，一个没有多少心机的人对所有人都不造成危害，这也是培林的位置一直稳固的原因，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在某个时候需要一名强大牧师的帮助。
“好了，余下的事情呆会再说，现在，把你们的圣力聚集起来，支援我。”培林主教轻声催促，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试试身手。
咒语声再次在屋中响起，三名主教的身边开始浮现出无数的光点，光点慢慢地壮大，膨胀成一个个光球，慢慢地漂向培林的身体。
和培林相比，罗素和塞纳的圣力固然强大，但却完全没有多少实际应用的经验，是以今天他们只是起到供给力量的作用，真正出手解除诅咒的，是培林一个人！
屋中神圣的白光越来越强烈，渐渐地刺眼欲盲。圣光透过窗子，将整个院落照射得如同白昼，慢慢地，圣光居然透射过屋顶，向夜空伸展成为一道百余米高的光柱，随着圣力的不断聚集，这道光柱也愈发地粗大耀眼，一阵夜风吹过，光柱随之缓缓震动，无数羽毛状的光片慢慢从光柱上剥落，随风四处飘散……
附近几个街区的居民走出家门，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景象，一些虔诚的信徒已经跪倒在地，喃喃地低声祈祷。而一些深知其中厉害的神职人员更是心头狂震，能够圣力外放形成如此异象的人，究竟得强大到什么地步啊？
身处圣光中心的达维却没有太多的想法，他轻闭双目，惬意把带着澎湃圣力的空气吸进身体，感受着每一丝圣力融入自己的肌肤，轻柔地掠过每一块肌肉，随着血液在自己体内欢快地奔行，几天前遗留下来的伤痛在眨眼间被治愈，浑身的力量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达维相信，在目前这个状态下，就算再遇到那头狼人，自己也能轻松地收拾掉他……
而灵魂的感受，则更为强烈。立于圣光中的他，似乎又回到了温暖的母胎，心头一片安详的空灵，再也没有任何的烦恼忧愁，似乎人世间的一切混乱和丑恶都已经离他远去，耳边，更似乎是有着一个声音在轻柔地呼唤：“欢迎你，孩子，欢迎来到天界……”
此时的他，心中只是一片平安喜乐，似乎就要触摸到天界的大门，然而，异变突起，脑海深处一声凄厉地惨嚎，接着无数杂乱无章的信息涌入他的脑海，最终汇合成一阵无法言说的恐惧。达维只觉得头痛欲裂，似乎有某些邪恶的意识正在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转身逃出门去”这个本不属于他的念头被强硬地加入他的脑海……
生平第一次，达维恐惧地发现，似乎有些致命的东西存在于自己的灵魂深处，如同一条潜伏在草丛中的猛兽，自己一不小心，就要被它吞噬……
随着脑海中一阵诡异繁奥的咒语，一股黑暗的力量在体内凭空生成，顺着自己的血管飞速地游走，所过之处，体内的圣力被蛮横地驱逐出体外，代之的是一片冰寒彻骨地冷冽，全身的肌肉在瞬间剧烈地膨胀，似乎一种恐怖的力量就要透体而出。
他惊恐地感受着身体的异常，却强行抑制住心中的恐惧，不敢发出半点声音，若是自己现在在三位主教面前表现得不妥，也许明天裁判所的裁判官就会找自己喝茶……
就在他几乎要在这种地狱般的煎熬中发狂时，一声厉吼在耳边想起。
“以神之名，借用圣灵的力量，将光明带到人间，扫除世间一切邪恶，将荣耀归于我主……永恒神恩术。”
随着语音，圣力猛地暴涨了无数倍，纯净的光芒照得每个人都紧闭双目，四周隐约有圣诗声传来，似乎是无数的天使在这一刻降临到了人间，用自己的嗓音颂扬着光神的荣耀……
蓦地，培林主教一声大喝，接着屋内的圣光瞬间全部消散，三名主教无力地委顿在地，闭着双目缓缓地恢复自己的力量。
公爵夫人和凯瑟琳夫人缓缓睁开双目，接着大叫一声，扑向了罗琳……
还好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达维庆幸地想，用手轻轻擦去鬓角的一滴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