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请求
随着圣光的消退，那股黑暗的力量也迅速地消散在达维的身体里。达维不知道它从何而来，更不知道它如何消退。可是现在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事了。他立在门边，深深地吸了口气，用尽全部的力量逼自己镇定。背在身后的双手不断地摩擦，让冰凉的手掌恢复温暖。
然后，他走上前去，小心地将三名主教扶坐在椅子上。达维都在暗暗钦佩自己的镇静，这个过程他的双手居然没有发抖，心脏以飞快的速度从狂烈跳动恢复到平静如常。之后，他快速却安静地来到罗琳小姐身边，表面上是察看罗琳的诅咒是否消除，实则是不想让别人注意到自己的脸色。毕竟现在主教在调息，而剩下的人，注意力都放在罗琳小姐身上。
他可以用意志力控制身体每一分的细微动作，却没有能力让失去血色的面孔在瞬间恢复红润。
我需要时间。达维心里狠狠地想，接着屏住呼吸，缺乏氧气的补充，只要短短十几秒，脸色就会发红，这是达维认识的一位花花公子传授给他的秘方，用来在女孩子面前表现自己的羞涩，毕竟，一个在脂粉堆里打滚十多年的淫贱男，早已经忘记了脸红的感觉。
罗琳小姐蜷缩在椅子上，似乎已经昏了过去，她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圣光，让人难以看清她的面容，也就无法得知诅咒是否已经清除。
公爵夫人和凯瑟琳夫人焦急地呼唤着她的名字，轻轻拍打她的面颊，却也无法让她清醒。
“没事的！诅咒已经清除。刚才圣力大量涌入罗琳小姐的身体，她没有经受过这方面的锻炼，完全经受不起那股力量，所以晕了过去。”培林主教从椅子上站起，缓缓地说道。他的声音很虚弱，脸上的皱纹也似乎突然加深了许多，身体也在微微地颤抖，看得出刚才的施法过程已经耗光了他的所有力量。
“那罗琳脸上的光……”公爵夫人有些担心地问。
“没有问题，那是被施加了永恒神恩术之后的正常现象，永恒神恩术能够清除一个人身体的一切异常，并且给予受术人永久的庇护，保护她不受邪恶力量的侵蚀……一周过后，她的身体将吸收这个神术的力量，那时候圣光自然就会消失……”塞纳主教也站了起来，在一旁慢慢地解释。
“三位大人，你们看起来已经耗光了所有的力量，是不是要立刻休息一下？”达维在一旁建议，但绝对不是出于对三位主教的关心，他完全是想立刻让这三个强大的牧师走人，免得发现自己身体内部的异常。
“也好，我们现在真的很疲倦，恐怕要好好休息几天才能恢复力量。我感觉，似乎我永久性地丧失了一部分力量，你们呢？”罗素问另外两人。
培林和塞纳缓缓闭上双眼，体察体内的状况，半晌塞纳睁开眼，轻轻地点头。相比面色如常的塞纳和罗素，培林却是一脸的懊恼，他有些恼火地低声说：“我就知道永恒神恩术这种高级神术极为耗费力量，却没有想到它居然会永久性地降低我们的圣力，早知道这样，就应该选取其他替代的神术。”
罗素和塞纳却是神色木然，看起来根本不为圣力的削弱而沮丧。罗素轻轻地冲公爵夫人一点头，说：“公爵夫人，罗琳小姐已经没有大碍，我们也要告辞了。”
“或许三位大人今晚可以住在这里，楼下早已经准备好了客房，三位大人完全可以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你们帮我可怜的罗琳宝贝解除了诅咒，这份恩情，寇达克家族无论付出多少都无法报答……”公爵夫人两眼含泪，她是真的感激三位主教，虽然为了请求他们帮忙，寇达克家族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培林打了个哈欠，立即同意了公爵夫人的提议。罗素和塞纳却是微笑着摇头，表示自己还要回去处理一些事务。拒绝了公爵夫人的邀请。
跟随两位大人走出了公爵夫人的住所，达维的心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已经想清楚，既然以前几位主教没有发现自己身体内部的异常，那么以后也应该不会发现……
门口，罗素轻轻拉了下达维的袖子：“达维骑士，难道您今天没有骑马？”
“今天我恰好想散步，领略下圣城的夜景，所以没有骑马。”达维如实回答。
“呵呵，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向你保证，圣城白天绝对的光彩照人，但是晚上和所有的城市都没有什么不同，而且风很大，步行回你的住所绝对不是个好主意。上车吧，我送你一程！”
对于罗素的邀请，达维没有拒绝，直接坐上了罗素那辆朴素的马车。看着没有任何装饰的车厢内部，他心里暗自赞叹，不愧是有能力问鼎教皇权位的人，完全能够抵挡得住外物的诱惑。相比柳林城一个小小的主教那辆豪华到极至的马车，罗素这个堂堂的红衣主教的用车简直可以称得上寒酸。但是无疑，这种朴素的作风使罗素益发显得与众不同。
达维那有些钦佩的脸色无疑是世界上最好的无声马屁，让罗素心里颇有些自得，他忍不住说：“现在圣教内部浮华奢侈的风气太浓了，早已经没有了莱茵哈特时期的刚直健朴，在这种风气下成长起来的青年教士，他们的内心很难不被污染，长久下去，圣教前途堪忧！”
达维轻轻地说：“大凡能不为外物所惑者，心中必定具备远超这些外物层次的想法，也只有这种人，才能担当起大任，那些沉迷于享乐的人，注定要一辈子默默无闻！”
这又是一记巧妙的马屁，罗素的一张老脸笑得象朵喇叭花似的，现在他真有种找寻到知己的感动，这个年轻人，好啊！
低层次的马屁是不加区分的把无数溢美之词劈头盖脑地向上司身上扬去。一些水平很高的上位者会强烈的反感这种拍马的人，因为身边跟着一个时刻吹牛拍马的小人的官员，绝对是个素质不高的主，那么自己身边有这样一个人，铁定会大大地有损自己的形象。可是每个人都是需要他人的称赞，脱离了低级拍马需求的上位者需要的是更高一层次的马屁，于是拍马者也与时俱进，锻炼出更高水平的马屁大法，就如同达维，在不经意间用几句话挠到了罗素的痒处，那不是虚妄的溢美，而是直接用事实去证明对方的不凡，并发掘出这不凡背后的伟大，这才是润物细无声的至高境界。
罗素笑着摆摆手，说：“达维骑士，我的年龄足够作你的长辈了，那天夜里要不是你挡在我的面前，我就得死在那头狼人的手上，所以，我们之间也就不讲那些虚礼，以后无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叔叔，若是有了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叔叔在教廷中枢，也是有着不小的影响力的！”
达维有些迟疑，他一脸难色、吞吞吐吐地叫了声叔叔。
罗素看着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微微有些不快，自己可不是随便表现出对一个人的善意的。他皱眉问道：“达维，是你真的有什么难处，还是认我这个叔叔委屈了你？”
达维则却已经在心里打好了算盘，他开口说：“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会让罗素叔叔为难。我的岳父，南方美狄亚行省柳林城的达斯特伯爵，早年曾经战斗在东方战场，为了光神流过自己的鲜血……”
接着，达维将达斯特伯爵遭受诅咒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为难的说：“罗素叔叔，今天我看到几位强大的主教大人为了清除罗琳小姐的诅咒，耗费了无数的力气，甚至永久性地损失掉一部分圣力，我实在不知道是否应该开口请求叔叔的帮助，可是我又没有别的办法可想，所以只有厚着脸皮请叔叔帮忙了！”
达维深深感觉自己亏欠妮可小姐太多，自己必须立即做些什么来减轻这种负罪感，否则，那种内疚会让自己发疯。但是，达维并不想请求罗素帮忙，自己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利用，通过罗兰骑士的门路虽然慢了点，但是毕竟稳妥；而罗素，深陷在圣教高层的权位斗争中，和他走的太近并不明智。可是，今晚体内的异常让达维实在没的选择，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或许不久之后，自己就得想办法远离圣殿山，否则，身体里某些黑暗的东西可能会被圣教的高手发现，那个时候，自己恐怕要在火刑架上跳舞了……那么，自己若是不能立即处理好达斯特伯爵的事情，或许以后就没有机会处理了！
罗素一脸的为难，皱眉说：“达维，从你说的情况来看，达斯特伯爵的诅咒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清除的。若是只需要我一个人的力量，我会毫不犹豫的帮助你，可我一个人没有十足的把握，必须要请其他强大的牧师来帮忙！你也看到今天的情况，三名强大的红衣主教亲自出手，还耗费了那么大的精力，我也很难再说服他们出手的！”
罗素嘴上说的困难，心里却是狂喜，暗道就怕你这小子不求我，那我就要永远欠你一个人情，可你既然有求于我，那么以后大家一来二往，关系越来越密切，我绝对能把你绑上我的战车，嘿嘿，斯马拉古的弟子，若是你最后遇上什么难处，我不信斯马拉古那老家伙不出手帮你，他一出手，那三名圣骑士弟子会眼睁睁看着这个八十七岁的老师独自面对危机吗？他们必然要帮忙，可三位圣骑士出手，那不等于小半个圣殿骑士团都要出手了吗？所以，只要让达维坚定地站在自己这一边，自己就有可能影响到骑士团的动向，这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啊！达维，好孩子，求我吧，赶紧求我吧，你再求求我，我就答应了，一切事情，我都会做得漂漂亮亮的！
至于驱除达斯特伯爵的诅咒可能会永久性的削弱自己的圣力，罗素根本没有想到这种可能，也不在乎这种后果，教廷高层的权位争夺，拼的是人脉，比的是势力，至于圣力，没有人会关心那东西。牺牲一部分圣力换来骑士团可能的帮助，绝对是笔大大划算的买卖，就算自己最后圣力全失，也不亏本。教廷高层几乎所有人对圣力都是同样的心理，所以今晚得知圣力会永久性地削弱，自己和塞纳依旧心情平静，唯有培林那个白痴才心痛不已！
然而达维却不知道自己身后站着斯马拉古这么一个强悍的人物，在他心里，斯马拉古是个行将就木的夕阳英雄，而不是圣殿骑士团的影子团长！他心里在思索自己可以拿出多少筹码来打动罗素，然而悲哀的是，自己完全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毕竟刚刚进入骑士团的他根基过于浅薄。
不知道寇达克家族花了多大的代价才请动了三名红衣主教级别的牧师，可从罗琳小姐的诅咒一直拖了三年来看，花费的代价必定不菲，不然也不能让寇达克家准备了这么久。寇达克家族都这么为难，何况自己这个没有根基的年轻人？
虽然自己救过罗素一次，但是也仅仅只能换来罗素一人的帮助，可目前的困难不是罗素一个人能够解决的……
他咬咬牙，强笑道：“罗素叔叔，其实这件事情并不着急，毕竟伯爵已经身负诅咒好多年了，也不用急于这一刻，我会慢慢想办法的。条件成熟时，还要请罗素叔叔出手帮忙。”
他的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自己拼死拼活，也得尽快在圣殿山闯出个名堂来，不然自己可能要负疚一辈子。
罗素心里也是大急，暗道你不急，可我急啊！三个月后就是教皇的葬礼，之后就是新任教皇的选拔，自己一定得在三个月里将达维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影响骑士团的动向，否则一切都是空想了！
考虑到这里，罗素已经下了决定，他微笑着对达维说：“小伙子，不要灰心，你的罗素叔叔会帮助你的，毕竟你帮了罗素叔叔太多。这样吧，在教皇葬礼前的三个月里，整个大陆九十六个教区的红衣主教要齐聚圣殿山，他们之中有很多实力非常的强大，甚至不弱于培林阁下，幸运的是，其中有那么几位是我的好友，我想他们一定乐意出手帮忙的！你尽可以放心地看着就好了，叔叔我会把一切办妥当的。唯一需要你做的事，就是让伯爵马上赶到圣殿山，越快越好，明白了吗，我的孩子？”
达维狂喜，没有想到一切最后来得这么简单，他连声地向罗素道谢：“谢谢您的帮助，罗素叔叔，我和我的妻子妮可会永远记得您的恩德，感谢您，仁慈的叔叔……”
罗素微笑着接受达维的感谢，恰到好处地表现了一副长者的敦厚温和，心里却在冷笑：仁慈？那东西我曾经有，可是在长久的拼搏中，我早就把那种无用的东西丢掉了。上位者的斗争中，没有仁慈可讲，从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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