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狂蜂浪蝶

  巨舰到岸,熊志契等脚踩陆地上,回至钦差行辕,详备地向明珠、蔡毓荣汇报了此番赴台会谈的详情。明珠听毕便即决定,即刻赴京面圣。

  熊志契言道,自己早已禀明过万岁,另有要事待办,此刻就不一起返京了。之后和洪洁瑜换穿平民服色,去马厩牵出绝影,洪洁瑜的坐骑则由明珠破费赠予,道了谢意,两人纵骑冲出泉州府城。

  洪洁瑜在马上问道:“喂,你打算先去哪儿呢?”

  熊志契轻抿一下嘴唇,摇头道:“未定。”

  洪洁瑜伸伸可爱的香舌,挑他一眼道:“还未定呀?不如便让我来帮忙拿个主意,可好?”

  熊志契无可无不可地翻了翻手。

  洪洁瑜甜甜一哂,从腰带囊中摸出一枚铜板,道:“这是一枚新制的康熙通宝,就以宝字以记,来个天公决,宝字对向何方便往何方去。”看他点头许可,于是纤指使劲,将那通宝抛上空中,落地时铜板上的宝字正指着西南方。

  一声得儿,两人两马直冲西南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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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两骑并辔偕行,马儿虽骏,但他俩并不急着赶路,原因在于熊志契拟想一处一处地寻访血魂阴月等三样异定的下落,洪洁瑜则志在鉴赏祖国各处美不胜收的景观。

  这天酉牌时际,天色快要灰暗下来,进入了漳州府城,只见了大街上行人疏疏落落,而且一眼望去,可以说全是老翁老驱,最嫩的人也不下于五十出头,处处透着诡谲阴森。

  街上中小型客店皆已关门打烊,仅有数间较大的还在正常营业。熊志契与洪洁瑜对视一眼,各自露出一个古怪不解的表情,在一间取名“漳霞客栈”的门前甩蹬下马,把马儿縻在长桩上,直进店堂,一目扫清,生意还蛮红火的。

  店伴小跑过来招呼,笑意堆脸,好声好气问道:“二位客官是要用膳还是投宿呢?”

  熊志契道:“就先用膳,待会再谈投宿的事。”

  洪洁瑜忽道:“小二哥,请问你贵地可有什么好去处,我俩正想饭后去逛逛。”

  一闻此话,旋听那店伴气急败坏地道:“使不得,使不得。二位客官吃了饭后,最好是早点上楼去休息,别管其他的事情,更不要在夜里出去。”

  洪洁瑜俏眉斜飞,奇问道:“为什么?”

  那店伴长长叹气道:“咳,城里也不晓得是撞上了哪门瘟气,大凡青年男女在夜里上街走动的,一股脑儿都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到了第二日便会见到一副副毛骨耸然的骸骨,血肉俱无,就连官府也厘不出个端倪,束手无策,只有呼吁在夜间时分,禁止青年男女外出,以此确保安全。”

  他还想继说下去,却听掌柜的骂声响起道:“小黑,你这兔崽子想偷懒是不是?还不赶快给客官们点菜去。”

  熊志契依着菜牌点了几道小菜,店伴则先去厨房安排。

  洪洁瑜想了想,问熊志契道:“熊大哥,据你看来,会不会确有山精水怪到来人间作祟害人?”

  熊志契瞥了她一瞥,道:“很难说。”

  饭后闲叙一会,才叫店伴开了两间房,各自回去房中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

  熊志契身负超深难量的太极玄劲,并不畏惧立冬之寒,不过能有个温水澡洗洗,更感全身舒泰。这时候他正满心宁静地品尝着热茶,随听有人前来敲门,问道:“是洁瑜吗?进来。”

  洪洁瑜刚一推门进来,尚未坐下,便道:“走,咱们到街上去。”

  熊志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端着茶盏呆呆而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你没听那店伴说的话吗?街上去不得的!”

  洪洁瑜横了他一眼,大咧咧地坐在他对面,道:“这个事儿我仔细想过了。我认为,这世上不可能会有真的山精水怪,肯定是有人面兽心的恶徒在此残害无辜,弄致人心惶惶不可终日,你觉得有理吗?”

  熊志契大口喝干茶水,放杯在桌,答道:“我也在想,事情的真相应该就是这样的。”

  洪洁瑜听他附和自己的想法,豪气顿生,拍桌道:“照啊,咱们现在就大摇大摆地上街去,碰碰运气,若能幸运遇上那伙丧心病狂的畜生,便即出手为民除害。”

  熊志契自从听了店伴的话,就感心儿发慌生悸,本想推托不去,但听及洪洁瑜如许一说,“为民除害”四字更是大大地激发他内心结成烙印的侠义豪慨,一脸正气,亢声道“没错,咱们这就上街去!”

  意见一致,直下二楼,走出大门口,听见那店伴惶急喊道:“二位客官,小的不是跟你俩讲过了吗?夜里千万不要去逛街,很危险的。”

  洪洁瑜回头轻笑道:“你的好意心领了,但我俩皆是爱逛夜街,一夜不逛准会老大不适应,倘若真的遇有不测,变成棱棱白骨,那也是我俩自找的,怨不来小二哥你。嘻嘻。”

  那掌柜的听着不断摇头,沉声说道:“这对年轻人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走在街上,正如那店伴所言,不只见不着半个人影,就连住房、店铺也大多熄了灯,整条大街看起来就像死寂沉沉的阴域。柔和月光之下,望见一队全副武装的官兵巡逻过来,急忙在暗角处躲上一躲,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慢慢而行,相邻数条街道均是这个样,感受个中的氛围,足够让人寒透了小心肝。

  就在这时候,只见长街彼端款步走过来一男一女,俱是三十五、六岁的年纪,衣着华丽更见怪异;那男的身高膀宽,相貌不凡;那女的星眸雪肤,仪静体柔。值此月夜,突然遭遇这一对宛似画中的男女,应该是很旖旎才对,但放在此情此景,熊志契与洪洁瑜反而直感心不安宁,老觉这一男一女浑身充满邪异气息,是对十分危险的人物。

  只见那女的微启娇嫩樱唇、异常自然地表露引以为豪的晶齿,风情万种般笑道:“你俩也够胆大的,居然还敢夜里行街,难道就没耳闻过近两个月来城里发生的可怕事件?”

  洪洁瑜毫不畏缩地直迎她迷心夺魄的眼波,提高声线道:“当然是听过了,可你俩不也在夜间逛街么?”

  那男子两眼愣直了,紧紧盯着她看,像是在欣赏一道永远也吃不腻的佳肴,就怕口水也滴下来,咧嘴道:“不如我们一块儿走,正好热闹一些、安全一些,不知你俩意下如何?”

  熊志契想也不想,答道:“甚好。”

  当下那一男一女在前边领路,熊志契和洪洁瑜尾随其后,绕过三条街巷,到来一处灯烛俱绝的所在,面前是一座颓垣败瓦的庄院,周围也并不见有别的人住。

  那男子再度咧嘴一笑,摆手道:“两位,请进去吧。”

  事已至此,洪洁瑜始感一丝惧意萌生,有点口吃道:“你是要我俩进这破庄院?”目光投向庄院深处瞟了瞟,再一口拒绝道:“不去!”

  那女子并不表露半分不悦的表情,而是仍然一副婉柔比水、人畜无害的神情笑道:“小姑娘呀,你还是和你情哥哥进去的好。”

  闻及“情哥哥”这话,洪洁瑜玉腮立现酡红,正欲说话,却被熊志契执着其手,听他道:“咱们先进去!”当先走入院内,她也只能紧随在后了。

  一进庄院里来,那男子更不顾忌什么,一对桃花眼只管往洪洁瑜娇躯上“吃豆腐”,从头顶打量到脚跟、又从脚跟扫视回头顶,砸嘴弄舌地道:“啧啧,多俊俏的小姑娘,瞧得我心中一片暖洋洋。今宵有幸让我遇上了,实是我莫大的鸿福啊。”

  而那女子同样是用她那水汪汪差些就滴出蜜水来的眼睛直视着熊志契,看得他窘态无遗,就连手儿也不知应该摆在何处,咯咯娇笑道:“多强壮的小哥儿啊,我喜欢极了。”

  听到这里,洪洁瑜心底彻然顿悟,戟指嚷道:“原来,你们两个便是弄得一众青年男女变成白白骸骨的罪魁祸首?”

  那一男一女同声同调道:“正是我俩!”无论是神情以及语气,在在显示对于那件事情的态度上,他俩不只不引为耻,反而是有骄傲其“杰作”的成分,真是人渣败类。

  熊志契听见他俩毫无耻色、直言不讳地承认那等邪事是其所为,倏觉一股怒意狂冲上心,忿然道:“你俩到底是谁?何以要犯下此等违逆天理的罪孽?”

  那女子美眸电了他一下,展露一个骚媚入骨的笑颜,以淫意十足的口气说道:“我叫浪蝶,他乃我师兄狂蜂,小哥你可听真了?”

  她师兄狂蜂一翻厉目,道:“我和师妹所作所为乃是吊自愿者上钩,并不曾用过半分强,世上多有淫男荡女,神迷于我两师兄妹的魅力底下,自愿献命在我俩手上,怨得谁来?”

  原来这狂蜂、浪蝶的师父是位武林怪才,专擅采阴补阳等邪术,练该功法能使人青春永驻,相貌愈练愈见丰采,自有一种无形魔力萦绕在身周极能吸引异性,让异性甘心情愿地受施功者支配。该功法每隔两天必须要生吸一异性的元精,造成被吸者元精殆尽,血肉理该化没只余下一堆枯骨。狂蜂与浪蝶的功力虽然及不上乃师的深不可测,但也有一定的根底,四个月前曾在江西赣州犯案,害人累累,终于引起公愤,遭到当地习有超元武艺者的围攻,才能苟逃性命来至漳州继续纵恶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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