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国奸受擒

  熊志契明眼瞧着,师伯棠等四师兄弟又惨毙在鳌拜的毒手下,立感回肠九转,无限悲苦,盛怒之际,便连喉管也几乎塞住了。豁尽全力,趁着鳌拜摇摇欲坠的时刻,连珠价射出八八六十四记掌中剑,在空际飞缀成了一道光练,悉数刺中鳌拜的“膻中穴”,一举废掉他作恶害人的本钱,震得他周身近乎虚痪,宛若一滩污泥那样瘫卧地上,无声无息了。

  但见葛水痕猱身电抢上来,对着鳌拜上身十八处要穴一一补戳一指,莫说鳌拜已经是元能耗尽了,彻彻底底成了废人一个,即使这大恶贼还是魔艺如初,遇上给铁指穿穴术一连封了十八道要穴,要想解开只有一个字:难!更非一时三刻所能办到的。

  直到此刻,这一场斗得天昏地暗、血肉横飞的激战,总算告了一段落,恰如康熙早前所预估的那样,一举成功擒下了一时权臣鳌拜!

  当其时,环眼可见宫室摧坏,物件破毁无数,死尸横竖,血流一地,若此现场,那是何等叫人胆寒掩鼻的景况:费耀色和麻禄拥紧屈浩的死尸,恸啼呼号;徐丹崖、凌廉二人的真元在打斗中一时耗竭,正自盘膝端坐着调匀;葛水痕则忙着检视、搬抬师伯棠等人的遗骸;索额图陪着康熙找了张较为完整的凳子坐下,观察康熙的气色,居然是极能沉得住气,不改半点雍容华贵的气度;吴启爵、吴英、马武则是守在门口处,谨防横起不测。

  而熊志契呢?他呆呆地站着,好似一尊石雕一样,动也没动半下,内里则是气血翻滚,四扫了一遍现场,他的心在淌血!想到在大战之前,师伯棠等死难者尚是龙精虎猛的有为青年,经此一役,却都魂断阳世,所谓人生无常,祸福难度,敢问从古至今有谁可以不化黄尘的?良久良久,才能听见从他口中呼出一口又长又浊的气息,仿佛能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此际,突闻外间脚步声杂沓而响,当人一到门外,便听有多人朗声叫着想要叩请圣安,听声音像是一班文武百官。

  吴启爵站在大门最近处,侧耳倾听了一阵,转眼望着皇帝,正是专等着皇帝的圣裁。待见康熙略一颔首,便即快速地拔下那根楗棍;吴英则帮着起了门闩,马武负责开启宫门。

  索额图饱声而叫:“奉旨,宣列位臣工觐见。”

  百官依着各有的爵位有序不乱地步进大门,乍一见到里面这等血腥恐怖的惨状,有的掩面不敢多瞧上半眼,有的则是抚胸呕吐起来,有的索性闭上眼睛只管念佛。当然,里头也有数位胆子较壮的,乃向皇帝叩询到底出了何事。

  康熙深吸缓吐了口气,定了定神,这才张开御口说道:“鳌拜这厮,自从荣膺辅政大臣以来,便即擅专权柄,屡欺朕躬,违法乱纪,迫害良善。今儿个朕于内廷降敕拿问,这奴才居然胆敢逆旨动蛮,辣手打伤乃至杀死朕数名扈驾侍卫,更是猖狂藐上的恶行,论罪当诛无恕。”

  听完圣驾所述先前所发生之事的来龙去脉,百官这才惊魂稍宁,齐向康熙补行了叩拜大礼。

  有的官员称颂道,圣天子鸿福齐天,自有百神随身呵护,才使鳌拜这个大胆奸逆无法有损万岁爷半条毫毛;有的称颂圣天子善谋权断,办事刚毅如风如火,才能一经发动便能成功逮下祸国凶逆;更有的一味投机钻营,忙倒冷灶,自恨自己只生了一张嘴巴,当即滔滔地、忿忿地痛举了鳌拜平日里把持朝政、跋扈玩法的诸款罪状……

  康熙一双龙眉越吊越高,挥了挥手,语气上带着几分厌恶味道道:“好了,鳌拜这厮的确是罪大恶极,然则他究竟所犯何款实罪,也须等待有关职司经过严格勘定妥当后才能定谳,卿等可要切记净口缄言,莫要任性做那见风使舵的事,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哩!”

  圣语如此这般的明断灼见,毫不留情地挑明百官一张张虚伪逐流的面目,使得这群人直感如芒在背,羞惭无限。

  至于康熙要把话说得这么重,要因在于想明白着告诉百官,随着权臣鳌拜的受擒倒台,朝廷大权将归集朕身。朕英明着呢,在朕面前,你们也不要再耍这一套面是心非的小把戏,朕只要你等一心奉公便成了,倘若你等仍是冥顽不灵的话,那么可不要怪朕下狠剑了。

  就在此时,忽然清晰听见宫门外传来铿锵齐整的步伐声,像是大群士兵踏步所发,仔细辨来应该不少于二百人众,短短工夫便将四下下里全围住了,刀出鞘、枪执手、弓上弦,情形骤然紧绷。随见从大门口走进来一位高视阔步、身穿大吏服饰的官员,并非他人,却是康熙皇叔、官拜内秘书院大学士的班布尔善。

  他一进来,立即鹰目横扫,瞧着宫里陈尸血染的凄惨景象,也不过是面腮上的肥肉略略一抖,并没有感到多大的震惊,也没立即向皇帝行叩拜之礼,而是直接开口问道:“皇上,这是怎地一回事?”

  见着他胆敢这样轻君慢礼,康熙哪能不火,当下只作一哼,当着百官之面故意不去理睬他。

  索额图表情异常肃穆,绽声说道:“鳌拜这厮孽障无伦,肆行不法,皇上英明,亲率奴才等人擒下这厮。”

  班布尔善沉着脸蛋道:“皇上,一向以来……”

  话犹未了,又听一大批官兵如风如火奔至,与原先到来的二百多官兵多有摩擦,吵声不辍。

  得知这一突变,康熙不禁眉锁双峰,额蹙千痕;索额图看看门口,又望望康熙,一副心神不安的样貌袒露无遗;熊志契同样是惴惴不安,自问到底是出了什么巨变了;余人也不无脸色剧变,栗栗危惧。

  正当大家惊魂摇曳正激烈的时候,便见那位新履职、首任步军统领迈音达大跨步走了进来,手执钦赐的青云剑,顿首于御驾跟前,他所统辖的各职将领拜满了一地,口称:“恭请圣安!”

  康熙闻言见状,暗暗嘘出一口长气,这才感到心弦大宽,虚扶着道:“爱卿平身!”又向各职官兵以清越的御音道:“都平身吧。”

  迈音达再磕一头,站起来说道:“启奏皇上:微臣荷蒙圣恩,擢任为步军统领职衔,唯恐自己才不胜任,有负圣望,朝朝暮暮切记在心的便是仰报天恩。昨儿皇上下达密诏,微臣立即奉旨而为,仗着天子威德以及将士同心,现已成功将鳌拜一党的骨干人物锁拿候办。”

  康熙轩眉悦容道:“办得好,甚慰朕心!大伙儿辛苦了,朕必将重重有赏。”话音激越嘹亮,响彻在宫壁四周,象征帝皇无上的皇威。

  迈音达等相关人员齐相磕头,雷轰发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原来这是康熙所行的一着险棋,凭的就是估计定迈音达的为国忠心,设定他会抛弃鳌拜顺从于己,其实在当前的形势下,也不得不冒险赌上这一局,赌注嘛自然是自己的皇位性命、大清基业。好在赌赢了,迈音达并没有令自己失望,果然暗从龙命,与鳌拜虚与伪蛇,隐忍不发。直至昨儿接到密诏,约定今日举事,他早便准备妥当,故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捕捉鳌拜逗留京师的一干握有重权的核心党徒,办到没引起多大的反抗,干得相当漂亮出色。此刻急巴巴赶来乾清宫,既是为了护驾镇奸,同时也是来向皇帝回旨的。

  试想一下,假若此时的鳌拜不是因伤重而昏迷不醒,亲眼看着一手提拔的迈音达竟会在他背后捅上这一刀,相信他也会凉心透顶而晕死过去的,谁叫他那么自我迷信自己的?简单一句话:该死!

  其时,忽听班布尔善戟指指着鳌拜愤声道:“皇上,一向以来,鳌拜这大奸贼均是擅权专断、罔上行私,惹得那是何等的天怒人怨,人人得而诛之,奴才也是将他痛恨到了骨子里去。奴才愿意讨旨请命,主持审判鳌拜及其一众党羽罪咎的重任。”

  蓦见康熙龙眸一翻,厉光猛射过去,咬牙切齿道:“狗奴才,你可知罪?”

  闻言,班布尔善悚然吃惊,魂绕九天云霄,打着寒噤、抖着声带道:“奴才实不知……身犯何罪?”

  康熙精光爆闪的眼睛强强逼视着他,似乎恨不得将他一箭给射穿个透明窟窿,冷笑道:“迈卿家,你且给这个……且给了这个健忘的家伙提个头绪,也好让他醒醒脑筋,休要再跟朕装疯卖傻。”

  迈音达宏声应道:“喳!”转谓在场诸人说道:“众所周知,平日里班布尔善就跟鳌拜走得很近,不须质疑的就可说他俩是同一党人。下官在履任步军统领一职的第二天夜里,这厮便偷偷摸到府上来,说了一大通胆大包天的鬼话,竟是……意图谋朝篡位!百方怂恿下官投靠他,一旦起事,便即利用九门的兵权,进逼皇庭,襄助他得遂野心,承诺在事成之事,晋封下官亲王爵禄。又恐口说无凭不足以取信下官,他还特地提笔写下一纸赐爵书。”

  说到这里,见他从怀内摸出一张大白纸,摊将开来,只见上面写满了满汉二族的文字,道:“各位请看,这上面所写的是不是班布尔善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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