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送信

  熊志契再道:“我当然稔知皇上所谋的,干系重大,又哪会有半分的大意敷衍?索大人,相信你还记得吧,两年多前我曾替皇上算过一回命运、看过掌相,尽皆显示皇上的帝运宛如旭日初出,一派骎骎升腾的气象,象征着所有谋事都能顺遂利行。”

  索额图还想再说,先听康熙发话道:“朕意已决,就找这迈音达担任步军统领一职。”

  熊志契并未因康熙认可自己的建议而感沾沾自喜,而是继续认认真真地道:“还有,大约是在两年前吧,迈音达的公子在婚事上遇到阻滞,以致积郁成疾,卧病在床起不了身。之后我代他和他未婚妻推命,一举解开他的难题,终于使他能和心爱的女子结为夫妻,对迈音达公子来说,我也算是立下了一些微功,应可跟他套得上几句话,我准备先去见他一面,尽最大的可能说得动他去劝说迈音达。”

  听了这话,便见康熙龙颜大悦,说道:“既然是有了这层关系,这样办起事来就可越加省力简易了。嗯,就这么定下了,且由你出面去晤他一唔,由他去劝说他父亲弃偏辅正,一心效忠朝廷,朕必不亏待有功臣子。”

  熊志契壮声领命道:“遵旨。”

  索额图眼中看着、耳中听着,还能多说什么,可他依旧有着少许的担心,谏道:“既然皇上圣意已定,奴才也不敢再多保留意见。斗胆恳请皇上缓一缓派熊兄弟去接触迈音达的时间,也能腾出多些日子来仔细考察一下,以策安全。”

  康熙对着他流露出欣赏的眼神,却是摇着头道:“你的这番苦心,朕自能玩心体会,很值得大大褒奖。然而,国事多艰,东南西北在在藏伏着叵测的隐患,旱涝疫疾时有发生,国库应付起来早已十分吃紧,实在不宜久拖下去了。朕必须尽早除掉鳌拜这一国之大害,躬掌国政,以仁义治理天下,抚绥民生、充盈国库,方能从容不迫地面对来日那些不能预测的巨变灾难。”

  说这话儿的同时,龙眸精光迸射,吐话更像截铁敲玉般磅礴遒劲,彰显着他自己对治理大清天下的绝对信心、对熊志契相人的眼光同样是深信不疑,更信自己乃天之骄子,荷蒙皇天庇佑,就算前途再复布满荆棘刀刃亦能安然度过,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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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克基与程碧莹两人,多亏了熊志契这位“红娘”的穿针引线,方能如愿而成珠联璧合,结成了伉俪。恰如熊志契早前所批的命数,程氏嫁入侍郎府中后,恪尽妇德,上敬翁姑,不仅令迈夫人欣慰得媳如此,同时也令迈音达对她大为改观;下和夫婿,夫妻俩自成亲以来好得就像是蜜里调糖。一家人过得雍雍穆穆,羡煞旁人。

  成亲才两个多月,程氏的肚子便报了喜讯,匆匆怀胎十个月,顺利诞生了两个双胞胎男婴,长得健康可爱,举家庆幸无比。现如今,程氏的腹中又怀上了四个余月的身孕,根据名医的号脉得悉,极有可能是一对龙凤双胞胎,确是天大的瑞事。赶着今日风和日丽的当口,夫妻俩乘轿往佛寺里布施谢愿。

  诸事完毕,便即打道回府。到了府前的台阶下,轿夫掀开轿帘,躬请他夫妻俩出轿。

  正在这时,骤闻近遭吵声大作,循音看去,见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乞丐想要奔过来,他的口里还不断地高喊着要跟自己打话,奈何府中的佣役拦着不允许他靠近,这才吵闹了起来。

  克基眉头斜皱,提高声调问道:“这位小兄弟,你是真要来找我的吗?”

  那少年乞丐连珠价应道:“正是,正是。”

  克基苦思不解,他一个小小乞丐,来找自己会有何事呢?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乃叫道:“既然是这样,你们就让他过来吧。”

  府役们都听见少爷开了金口,这才任由那少年乞丐过去,可他们仍是未敢丝毫大意,怕的是这小乞丐会惊着了少爷夫妻俩,那他们的责任可就大了,站在一旁全心戒备着。

  只见那少年乞丐奔跑着,当他冲到克基的跟前时,仍然不见他有意止步,就势直冲入克基的怀中,更用两条手臂死死抱着这位侍郎大人的独生子。

  遇上此等罕见的事故,一干佣仆顿时全傻了眼,程碧莹也是失禁“啊”的一声尖呼。

  再说当事人克基,见着这少年乞丐的无状,难免会又惊又恼,正想用力推开他,却先听那少年乞丐以极低的嗓音说道:“大少爷,小的怀里有一封信,乃是您一位熟人转送的。那人着重交代了的,希望您能做得机密些,切莫让不相干的人看到你收下这封信。”

  克基虽然惊疑正深,毕竟还是依言探手入他怀里一掏,断定果真有一封信,于是反将身体更加贴紧那少年乞丐浑身邋遢的衣服,神鬼不察地将那封信件取出后迅速兜进自己的怀内,应不致会被旁人留心上了。

  这时候,那少年乞丐往后重力一跤摔在地上,当然是他自个儿表演的了,但见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用上那破烂肮脏的衣袖擦了又擦,哭闹着怪叫道:“你身为大少爷,穿金戴银的,不肯施舍少许钱财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恶意推人啊?唉哟喂,疼死我了,疼死小爷我了。”听他说话,倒像有些鲁东的口音。

  克基鲜少碰上这种场面,真个弄不清楚应该怎办才妥当,只能是无言地呆站着,傻傻地瞅着这个怪会演戏的小乞丐。

  一名府役笑骂道:“你这小叫化子,胆子也真够大的,也不睁开你那狗眼瞧一瞧这是什么地方,冒冒失失地便敢跑到此处来讨钱。你弄脏了我家少爷的袿袍,是你这个三餐难继的叫化儿赔得起的么?我家少爷只是推了你一把,并没唤人赏你一顿饱打,已经算是天大的便宜了你,你还不快走,是否真想讨一顿拳头宴啊?”

  另外几名府役同声同气地嚷着:“还不快走,快走。”

  那少年乞丐在一片哼哼声中爬将起来,暗向克基递了个眼色,拍拍屁股,边走边嘟囔着离开。

  诸府役只当是在看戏,瞧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地小乞丐抱怨离去,嘻嘻作笑。内有三名府役精通阿谀主人的技巧,相继向克基请安问好,争先恐后问着用不用抓起那小乞丐问罪。

  克基虽感心头不快,仍是不显山不显水地摆了摆手。

  程碧莹移近丈夫少许,关切问道:“相公,你真的没事吗?”

  克基压着音线道:“你放心得了,我真的没事,咱们回房再详谈。”伸手扶着娇妻,一同步进府内。

  至于那顶华轿自有专用仆人料理善后的。

  回到卧房,程碧莹终是掖不下心事,开口即问道:“那位小兄弟到底跟你讲了些什么啊?”

  克基神芒闪烁的眼光溜了娇妻一过,笑着大赞道:“娘子的耳朵真是灵敏通天,连那位小兄弟跟我贴身讲话也有耳闻,为夫怎能不佩服你呢。”

  程碧莹啐他一口,欣然笑道:“少来贫嘴!没错,那位小兄弟跟你是紧身说话,但你也不该忘记我就在你的肘腋之旁,哪有听不到的道理?敢情你当我是耳聋的吗?”

  克基正正经经地道:“你怎会耳聋?即使全天下的人都这样了,娘子你也不会耳聋的。要不然,你怎能够为我生下一对如此活泼健康的乖宝宝?”说这话之时,他是目不交睫地直盯着老婆说的,是要表明自己所说的是由衷之言。

  程碧莹芳心暖融融的,嘴上却啐声道:“就知油嘴滑舌,专哄人家开心。”念及夫婿惯会诙谐调情,对待自己的好处是诉之不尽的,自能感到满怀的自足自乐。瞧,她的粉腮上也喜开了花儿了。

  见着妻子笑逐颜开的样子,克基也觉大快朵颐,呵呵笑有数声,说道:“听那小兄弟讲,他是受我一个相熟的人所托,给我转送了这封信。并且叮嘱我办事要精细些,勿要被人警觉我有收下这封信。”

  程碧莹秀眸一转,俏皮问道:“相公,你倒先猜猜看,这封信究竟会是谁送给你的呢?会不会是……嘻嘻,会不会是你以前的老相好所送的?”

  克基童心忽起,打趣道:“也有这个可能哦。”趁着眼明手捷,及时勾住爱妻打过来的皓腕,狠狠地亲了一口,一表流氓神情说道:“好香啊,香死我了!”

  程碧莹嫩脸微红,眼波如水,对着丈夫作出一个没好气的表情,心扉上却是幸福满满的。

  克基扬一扬手上的信件,冲着美妻作了个揖,道:“咱们先别闹了,不如先瞧瞧这信儿的玄机。”讲着话,摸出那封信来,出乎意料的是那函面上并无写下什么字儿,倒是沾了一大块那少年乞丐手上的污迹。

  程碧莹乌黑灵动的眼珠子滚了滚,既感疑惑又感好奇,道:“相公,你有哪个好友知交,是会跟你这样闹着玩的?这信……也不知这信里面会写些什么呢?”

  克基俊眉皱得半天有高,低沉缓慢道:“且先撕开来看看,或许便明端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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