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狮嚆功

  可惜熊志契是打错了算盘,他自己固然有对人谦让、对马疼惜的高尚情操,可气那少年分毫未能理会他这种拳拳苦心;忽见他下马站在地上,这样更好,自己厚着脸皮矗立鞍上,铁青着脸叱道;“你这小贼,忒也好胆,居然敢来偷窥我爹练功!”

  熊志契慌忙叫屈道:“绝无此事!绝无此事!我只不过是无意中撞见,又焉敢干此招人齿冷的事情?”

  那少年气忿忿道:“好个小贼,尚敢狡辩欲想粉饰贼行,实在可恶透顶,小爷我非得狠狠教训你一顿不可!”说完话,离马又再攻上,奋展生平本事,愈增玄风爪的神力。

  熊志契不惮万里间关的辛劳,特意赶来此地,乃为找这少年的父亲有事商洽,又岂会跟那少年认真动手拼斗?再说了,这事也算是理亏在自己身上,难怪那少年会误指自己是小贼。抱此想法,对那少年着着进逼的攻势,一面倒采取专守而不反击。

  斗到分际,惟听一个雄猛嗓音高叫道:“住手!”

  熊志契一见那少年停止打斗,退开几步,转眼看向那叫喝之人:五十出头,面容丰腴,留着两撇燕尾须,瞧其衣裳正是刚才发那狮嚆功的中年人。

  只听那少年大呼道:“爹,这小子斗胆窃看您练功!”

  那中年人愀然色变,一声恚哼,朝着熊志契张口径来一下大吼。这一嚆好不厉害!荡荡狂风,拔树卷雪,竟将熊志契狠推出数射之地。

  那少年固有抵抗巨嚆一吼的秘术,无奈自己元能的储蓄与乃父的不可同日而语,听闻嚆音这一下展威,自觉薄晕欲呕,尤加佩服其父之能。

  那中年人亲眼目视自己这一嚆,仅将熊志契推后一段距离,再也未见他有甚异兆,不由得万分惊佩。尽管自己刚才施功只使上七成功力,仍未用足全劲,但是事实浅而易见,眼前此人的元能之盛不言自喻。

  熊志契怕他再发第二吼,抢先言道:“前辈,请您息怒,晚辈确不是有意偷窥您练艺的,假若有所虚言,管教晚辈天雷轰顶!”

  那中年人对他的超能武艺极存敬畏心思,更见他神色端正,言辞诚恳敦礼,心气稍平了许多,盯紧着他问道:“尚未请教贵姓万儿,令师可是哪一位高人?”

  熊志契穆色答道:“晚辈熊志契,乃……”

  语犹未尽,先被那中年人抢过话头道:“什么?你就是……你就是熊志契?就是融门龚掌门座下第四大徒弟?”

  熊志契欠身道:“正是!敢问前辈,可就是人所敬称的‘狮嚆王’韦震?”

  那中年人道:“蝉鸣虫叫一介韦震,安敢妄称什么‘狮嚆王’?你说……你是龚掌门嫡传第四弟子,未知是否有诈?”因他心绪激动,是以问话亦有点肤浅幼稚。

  熊志契一本正经说道:“断无欺诈!小辈正乃货真价实的熊志契!”

  韦震心藏疑窦,没敢轻信,复问道:“龚掌门投函江湖,凡我奘宗所属者,如见御龙剑就如见龚掌门,此事你总该知晓吧?可你身上……嗯,还有坐骑上都不见那把镇门琛宝御龙剑呀,这是怎么说呢?”

  熊志契为了要取得他的相信,如实讲了自己吸尽御龙剑的精元真气、与自己体内的太极玄劲浑合一体、练成掌中剑一事的经过。言语平淡,一字一句无有夸张不实。

  饶使这样,韦震兀自觉得太过匪夷所思,皱深眉宇道:“真有此事?这……这不是非常超人意表吗?”

  其子道:“爹,不如就叫他亮一亮他口称的掌中剑,先见识一下威力怎样,然后才作区处也不为迟。”

  韦震暗觉有理,对熊志契道:“便请你大展身手,演示一番所谓的掌中剑绝技,也好让我父子俩开开眼界,不知你愿不愿意?”

  熊志契忖算,也只有此一方法了,乃道:“好吧,那我献丑了,尚请多多针砭指教。”

  言讫,右掌朝前一扬,清楚可见从他掌中射出一柄真气凝成、有形有质的气劲,哧哧破空迭响,飞出两丈有余,将一株高壮棕树斜斫成了两截。此一气剑去势奇速、含劲特强、准度极高,堪称绝妙艺业!

  那少年直有广开眼界之感,由衷仰佩。想到他要是向自己射上一剑,兴许能避得开,但假设他一口气连射五剑、十剑,非取了自己小命不可,想想又感无止害怕,一时未及吭声。

  纵管韦震博知广闻,亦只能辨察他所运使的功法,确属融门独传的太极玄劲脉络,却也无法从根本上确定他这一手自称的掌中剑绝技,就是真如他所讲的,乃吸收汇集了御龙剑精元真劲而创成。更想到他的超元武艺胜过自己,即使想要杀了自己父子俩也不是难事,犯不着假惺惺地与自己做作,基于此理,心下全信了。

  熊志契却见他们父子不吭气,误以为还未能取得他俩的信任,该怎办才好?猛地忆起一事,急忙伸手入怀,掏出那面七星令旗,说道:“前辈,您同属融门中人,有关家师珍藏的千年琦珠,就算从未见过,也该听闻过吧?您瞧瞧看,这面令旗上洁白的珠子是不是真货?”

  韦震仅瞥了一目那颗千年琦珠,便无需重看第二眼,致歉道:“没错,你真是龚掌门的第四爱徒!先前多有误会失礼,万望揭过包容。”

  熊志契放宽心来,愉悦无限道:“没关系,没关系,最主要的是您不再认为我是假冒的便行。”说着话,将那面七星令旗收入怀内。

  当下韦震敦请他赴寓所歇歇足,说是要替他接风洗尘,同时告诉他那少年的名儿,单名一个护字。

  三人折而向西,结俦走在宽广的林海雪原中,其家离此并不过远,仅有六里多些脚程。到及目的地,但见一座覆满皑皑白雪的冰山屹立耸然,山麓处搭有一间三进开的茅舍,屋顶、屋檐、墙垣等都有雪花结成的小冰柱,条条垂挂,晶莹剔透。

  熊志契把御马儿拴在屋外树干上,一进屋内,正见一位粗衣布裙、薄具姿色的妇人在烫酒。炉中火旺,瓮中水沸,酒香四溢,令人微醺。

  屋内一应用具精致小巧,干净无垢。

  那妇人瞧着韦震爷儿俩归来,欢喜得跟什么似的,笑容可掬,喋喋问个没停。当她获悉熊志契身份大有来头时,敬意迸生,先延请他坐于桌旁。

  熊志契除下毡帽、皮裘,自有韦护接去挂好。

  酒烫热后,韦护帮着母亲端菜、拿酒杯和筷子等东西,陆续摆上桌来。之后,她告了个礼,回房缝缀丈夫、儿子的旧破衣服,留下熊志契等三人围桌小酌。

  韦护端起酒壶,替熊志契、父亲及自己斟满了酒,三人举盏对饮了一杯。他们并不畏怯隆冬寒流,可一旦热酒下腹,登时感觉一股烈火燔烧上来,其间滋味相当受用。

  随后,韦震又给各人倒满酒杯。

  韦护夹了一块火烧猪排骨放入口中,一阵咀嚼,吐出残骨,极尽崇仰道:“熊师兄,你也仅仅年长小弟一岁嘛,便已练成一身好本领,且创成了稀世绝艺掌中剑,我对你当真敬佩得不得了!”

  熊志契摇手道:“哪的话?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要真肯让我说句实在话儿,便是苦劳准有回报。”

  韦护朗声道:“对,冲着这话儿,爹、熊师兄,我们再干。”

  韦震一口饮干,咂咂舌头,暗自赞许娇妻所烫的热酒够味道,道:“熊少侠,尊师颁下法牒遍谕奘宗所属人众,假如逢你上门请援,应当全力相帮。今儿个,冰天雪地的,你专程践临草舍,不单单就是为了喝一杯水酒吧?”

  熊志契道:“前辈高见,事情是这样的。”遂将来意阐明了,拟欲借他的狮嚆功臂助自己对付鳌拜;又因担心他会怀有满汉民族间的仇视成见,复把欧阳广毅答允自己请求一事也提及出来。

  韦震轻啜了一口酒,点着头道:“欧阳庄主所言甚是。令师高瞻远瞩,所谋所为必有深意,我等愚眉肉眼,自无洞察得破之理。除得了鳌拜,乃是替普天下汉人百姓报仇泄恨,并替天彰讨公道,又干他满清鞑子个鸟事?只是……只是我却帮不到你。”

  熊志契急道:“照此说来,前辈是无意入世助上晚辈一把了?”

  韦震微一摇头,说道:“我因厌恶江湖上的尔虞我诈、寻仇斗杀,方才携家挈眷来此隐居,嘿,不知不觉已达十几载了。俗话说做惯乞丐懒做官,我是过惯了此等恬淡无争的林泉日子,确实不想重涉江湖那是非纷争之地,不便之处,恳请你诸多体谅才好。”

  熊志契不懂个要怎么进劝之法,可焦急失望之情则是明写于脸庞。

  续听韦震言道:“我此生便算这么过去了,但护儿则不同!”

  熊志契问道:“前辈意思是说,叫韦兄弟陪着晚辈赴京擒捉鳌拜?”

  他全然不懂变通内敛之道,讲话往往比较直接,韦震听出他对儿子除奸卫道的实力有所浮疑,笑笑道:“走,你俩跟我出来。”

  到了屋外,韦震道:“护儿,你且露上一手狮嚆功来看看,为父的要考察你近期的练功进境,倘有不足之处,更可当面请教熊少侠。”

  韦护踊跃应道:“好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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