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破风术 棕树林

  熊志契策马电骤,突见那男子立现当道,内心无限诧异,就怕伤及无辜,忙着扬手扯缰。那马人立起来,亢声长叫,就势驻足不跑。地上雪花被卷低飞,如尘、如纱、如絮。

  耳聆那男子阴冷冷地道:“好小子,真有一手,这样也轰你不死、摔你不死!”

  熊志契惧意涌荡,畏畏缩缩问道:“方才那阵狂风、那些大树是你所为?你……你是谁?我和你有甚过节,以致非要我命不可?”

  那男子傲气横秋道:“你不必多问这些,你叫熊志契是吧?速将御龙剑交出来了事!”

  熊志契一听又是为了御龙剑,勾起心事,冲口而问:“你可识得多情君白焕、圣剑手单雄?你等是同一伙的?”他是追忆起在满福镇城外遭白焕等四人袭击,那伙人也是想抢御龙剑,而且险些令自己变成瞎汉。

  那男子愤哼道;“不是命你勿要问东问西的吗?老子只要你将宝剑交出来就得了。”

  熊志契原想将御龙剑与自己魂体结合之事一一说来,幸亏忽生急智,可没笨得到家,变话道:“恕难奉命!”

  那男子怒气腾空道:“既然这样,就唯有把你小命儿一并纳下了!”言落,右掌推出,顿见一道风柱强强轰向熊志契;那风柱急速翻卷,带得雪花遮漫天地,声扬四野。

  熊志契可没敢想过要孟浪而接,飘身下马,那道足够撞碎山石的风柱便连他的余影也轰不中,好个赶光逐电的身法!

  他避过风击,脚甫沾地,猝闻风气呼嚎,又是一道妖魅施法的风柱兜胸卷至。他一个闪身,斜窜让过风柱,旋听喀喇、喀喇、沙沙杂响,身后粗干巨树迅时倒塌了十几棵,横七竖八架满地上,雪屑飞舞、树叶急旋,有如仙女散花,蔚是好看!

  那男子发声怪叫,特别刺耳,掌动之间,立见一道寒凛凛、冷冽冽的风柱欺向敌手而去,几有湛翻波浪之威。

  这一下熊志契无心再躲,滚动太极玄劲,于周身外形成一层无形有质的罡气,自信足已护体;右掌巧使龙汲术,愣着吸粘住风头,引着风柱往后急速退步,一连出了三十来步,风柱越引越低,直至俯平地面、钻入地下,雪道上现出一条破土裂石的痕线来,应有二寸几深,风柱则已浑然无踪。

  那男子视得清晰,骇怒两有,更有几分钦佩,破天而喊道:“我就让你再接接看!”两臂横向张开有半丈多阔,左侧红霞流光、右侧泼墨黝黑,双掌合拍,猛见一红一黑两股厉风合而为一,遮天坼地地朝大敌卷翻过去。其势仿佛海上飓风,足毁万物;声响堪比虎啸龙吟,天地聆音。

  面临似此局面,熊志契思忖得定,为了安全起见,无谓与之蛮挡硬抗;亦不能闪躲,自己有多大要事等办,岂能跟那男子磨缠个没了没完?总要令他知难而退,独一方法只有彻底将他击败。自己元能湛深,眼目灵敏,辨得出风眼之处乃其最薄弱一环,应可借此破了那男子的功法;打定主意,身去逾电,径投风眼里去。

  这一道理,好比孩童耍转陀螺,一旦旋转起来,外围撞力特强,只要一指从上直下按住陀螺中柱顶端,必可止其转势。道理是很肤浅,人人俱能明惬在心,但是逢上偌此翻腾宇宙的风柱,有多少人有勇有艺以血肉身躯直扑风眼?兴许是有,然则肯定是少之又少。

  熊志契现时身没风眼里,如星飞空,一尺一尺地朝前渐挪,任凭周遭暴风凶恶,自己却似龙翻腾、似虎逞威,都休想伤得着他的半根毫毛。说时迟那时快,将出风眼那瞬间,伺准机先,射出两记掌中剑,一举闭住那男子胸口要穴。

  那男子一来未曾料及熊志契会这生英勇、这生有本事,竟给穿越风眼欺至咫尺之前,因而欠缺防范;二来是最为关键的,他的元能业已挥用告罄,纵是想躲也已非他之所能,上身穴位遭闭,僵立难动。

  是时巨风经已消于无形,熊志契已能确保安全,要数遭受鱼池之殃的是那些乔壮树木,残截断干,一派苍凉气象。

  熊志契吐口长气,刚欲对那男子盘问,无意中却见他两目无神,猛感一股悚意狂蹿上心,莫非他死了?上前稍探他的鼻息,果不其然,也与那多情君白焕等一样自我了断,这又是何苦呢?熊志契心房断不好受!

  喟叹数声,走到左边尚能保持完整的几十株树木下,右掌拍在地面,玄劲使得极妙,砰的一响,地下露出一个深坑。过去抱了那男子的尸首过来,埋在坑下,替他筑了一个土坟,没久便给雪花全遮住了。

  熊志契呆望坟面有时,陷入无穷无歇的思索中。待到清醒,一口气堵塞得难忍,仰天长长一嘘;翻坐马鞍,催促坐骑,离开这一所在地。

  *****

  连日赶路,这天登舟载至长江南岸,由鄂入湘。经过几番奔波辛劳,终于赶抵邵阳府城甸处。

  他还记得,早年曾听师尊提起过,在此府城东郊的棕树林内,住有一位隐达异士,其超元武艺偏近融门一脉,因此也归融门管辖,今儿个自己欲想寻访的正是此人。

  初来该地,人地两生,情非得已要问人路径,不过隆冬时际,霏雪飘飘,寒冷彻骨,行人甚少。后来幸遇一伙押镖的车队,向他们打听,这才问明有关棕树林所处的确切方位。

  当他策骑抵临棕树林时,不禁得倒抽一口凉气,傻目愣瞪。原本在他自我潜意识里,所谓的树林,有数十乃至百来株树儿撑撑场面就是了,哪知眼前所见的树林大出自己所能想像,怕就有上百顷,极目遥眺难视尽头;再配以皑皑白雪覆盖,光洁刺目,尤是令人心寒,也不知进去林后能否找着道路出来?

  这当口,不由得强烈埋怨自己,在龙翱山上时,几可说是遍习融门所有的绝艺,何以就没练过玄门传音术?那时候是自己以为该功并无多大实用功效,复又吝啬每次发功耗损元能过于巨大,故而未曾研习过;又想起洪、沐二女习有“八音功”,可自己为何就不曾向她俩请教一些呢?现在则是懊悔难返啊!

  放蹄进入林内,尚没多久工夫,经感心头发慌,唯见各个角落皆是差不多的棕树、皑雪,金乌无影,岂能辨分得准东南西北?难道要用上边走边喊那等拙劣之法?实效如何尚不知道,起码自己就太缺了礼数。

  正当他心慌计竭的阵儿,陡闻一记吆喝,声响穿林吼树,若兽嗥、似牛哞。就这一声吆喝,竟能引起熊志契体内元能的微幅波动,耳中嗡嗡尖鸣;胯下御马苍嘶声中,摇摇摆摆走前数步,无别于中酒。

  熊志契心想:“这应该便是学武诸人齐相久仰的‘狮嚆功’了!我要找的正是发动此功者。”大喜之下,速扯马缰,循着适才那记喝声电速飞奔。

  御马四蹄翻飞,往前疾冲,耳畔风声呼呼,身旁树林不断往后倒退。堪堪奔出二里之地,已到棕树林东北角处。

  眼前所见,别开生面:几座屺山山脉纵亘,约有三四里遥,屺山本无草木,山麓近围亦是花卉俱绝,只有堆雪成冰,眼望出来,山上、山下一片冰清玉洁,相较天晴时艳阳普照还要显得壮美。最高一座屺山下生有一对丈许高、间隔四至五尺的岩石,夹缝里冻成一条粗冰柱;又见有一男子装饰的倒立身体,两掌分按两块岩石上,虽然背对着瞧不清面貌,但从其后脑头发便能断定他已达中年岁数了。

  只听那中年人的喉咙间不绝发出咕咕闷响,蓦地里来了记塌天崩地的厉吼,与先前那一记顿喝全无二致。

  熊志契第二次领教到这种嚆音,不像头一次那般震撼剧烈,老早有备,甫见御马儿闻见嚆音后、因头脑晕眩而欲发鸣的当口,及时前倾身来,硬巴巴用手掌夹合马嘴,不让它鸣叫出声。此一所为,不外乎是怕打扰了人,更怕招引误会,请人不成反变成见罪于人。

  再经留神注目那条冰柱,受了那中年人一顿吆吼,震动其内、破碎其外,居然降低了一尺有多,齑冰碎屑撒落满地。摄进眼帘,喜在心底:“他应该就是我欲想寻访学有狮嚆功的前辈!”

  想得出神,忽然警觉到从左侧方有股冷风疾侵掩至,更不思量,左掌外甩以挡;就这一挡,虽将突袭之敌甩出数丈,自己却也绷不住机伶伶打个寒噤,莫非这便是江湖中能排得上名谱的玄风爪?顺目端详那偷袭之人,是个十五六岁的美少年,长得眉宇轩昂,颀长身段。

  那少年对他怒瞪一目后,猱身又即扑上,再用玄风爪对付熊志契。

  熊志契虽遭突袭,却没对那少年怀有敌意,尤不想与他在马上动手过招。一则自己骑马,居高临下特显倨傲,会让他误解自己故意轻觑了他;二则是生恐打斗之余,拳脚无眼,伤及御马那也不好。于是乎,没等那少年扑至身前,早就下马溜闪至一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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