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赌约

  岂料想见到少晴一脸正色道:“你高兴些什么?我又不是夸你使用至巧,而是赞赏和羡慕贵门艺业超卓盖世,若是我也能拜得龚掌门为师,就笃定学得比你强,至少是强上半筹。”

  熊志契叫她逗得舒怀大笑,道:“这是在理的,我完全相信。”说着话,洗净枣子,分了一半给她。

  少晴老生在在地接过,咬了一颗,甘美回味,肉多汁富,实在不错。斜睨熊志契一口气连吃数颗,不作丝毫表态,正应了那句“囫囵吞枣”的成语,不自觉之下一句话猛冲出口:“有没搞错啊你?吃了人家的东西,滋味合不合意,怎么也不见支一声?纵使这枣子确是难吃得要命,也该强昧着良心指黑道白,盛誉东西好吃呀。”

  熊志契面门薄赤,高扯调门道:“好吃,好吃!”事实上也的确好吃,他可没有讲违衷的话儿。

  少晴嘟哝着道:“这般迟钝,真不明白何以你能练成这般奇妙的玄门术数、练成一身不凡的艺业?”

  接下来,熊志契可学乖了,却也是乖得过了头,每咬一颗肥枣总要叫上一句“好吃”,也亏得少晴会不觉其厌,反觉有些怡然自得。

  熊志契道:“少晴姑……咳咳,少晴,目下经值秋季,而你这儿的鲜葩奇花未见丁点凋零之象,反倒盛绽灿烂,如若春天那时候的光景,究竟有何缘故啊?”

  少晴轩眉神气道:“当然是有缘故了。首先是我栽培用心有方,其次是花的种子是我一位朋友送的,乃是经过他苦心研培的品种,不止终年常开,且能随着岁月久远,会越开越娇艳赏目。”

  熊志契顺口而询道:“那你这位朋友是谁?”

  少晴撅嘴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熊志契被她此话一堵,再也问不下去了。

  只见少晴笑盈盈道:“我就提个建议:不如咱俩来个赌赛?”

  一听“赌赛”二字,立让熊志契油然忆起在龙翱山上与五师弟的赌赛、同门联袂游玩,想到更多的往事,心头郁闷的感觉愈积愈重,意萧兴索道:“干嘛要来个赌赛?”

  少晴气嗔道:“真笨,刚才你不是向我问话吗?我可有权不答,你也一样可以不答我的话,所以呢,我才倡议来个赌赛。你要赢了,你问什么我便答什么,答无不尽;你要输了,对不往得很,你得听我的话,以一个月为期。”

  熊志契犹豫道:“这……这……”虽感不妥,但又说不上来。

  少晴转着眼珠子道:“什么这啊那的,堂堂六尺身躯,却没一点儿男子汉气概,怎么了得?你该像此拍胸亢声道:‘比就比呗,怕你就不算大丈夫。’你听听,多么有气魄,对吧?”

  熊志契惧她再发性开骂,无奈循着她的口吻道:“对,对,比就比呗,怕你就不算大丈夫。嗯,不知你是想要如何比法?”

  少晴道:“我经已想好了,咱们就赌三场,三场两胜。题目由我来出,输了不许反悔,不然便是无耻小人,掉光牙齿。”

  熊志契点头道:“可以。“

  少晴把余下数枚枣子迅速吃完,摸出一条雪白手巾儿,一面用金丝线绣成一副鸳鸯戏水图,相当和谐,把它对折两遍,成为一个四方形,说道:“第一场,是看咱们谁能把这手巾儿放到最远处,谁便胜出。你先来!”

  熊志契接过手巾儿,只嗅到馥香幽郁,为之一阵心醉,道:“此类费蛮力的决赛,岂不亏了你?”

  少晴哼了一哼,道:“比都没比,凭什么便断定我会输?我可有充足的信心,准能胜你。不要再多拖延,速速开始来比。”

  熊志契右手拇食二指拈住手巾一角,元能输至右臂上,一扬手间,轻如雪片的手巾无异利箭疾射,飕飕闻耳。眼看手巾飞出二十丈有余,左手龙汲术一使,登时把它兜吸在手,精彩无尽。

  少晴有幸瞻仰,佩服之下,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

  熊志契莞尔道:“你又不是夸我龙汲术使用至巧,而是赞赏和羡慕本门艺业超卓盖世,若是你也能拜入家师座下,就笃定学得比我强,至少是强上半筹。”

  少晴格格娇笑,笑得腰肢袅摆,托衬着她那苗条柔软的身材,道:“倒也学会变乖觉了,懂得讨人欢心。“

  熊志契忍俊不禁道:“在你跟前,不得不懂啊。喂,该你来投了。”

  少晴与他看齐而立,粲笑问道:“我保证能比你远多这个距离,你信不信?”说着,张开左手的大拇指和中指,以示就是那个距离。

  熊志契摇了摇头,自忖:“你元能远不如我,想要投远过我已是蒸沙成饭,断无可能。此际却明明确确地说要远过我似此距离,简直是天方夜潭。”

  少晴高扬黛眉道:“早知道你会说不信的,那好,你且睁大眼睛,看个仔细了。”

  一话既毕,接过手巾儿,面带淡淡欢颜,移举方步,一步一步朝前走去。待到熊志契所投的那个位置上,弯下身来,左手拇指和中指尽量张开,放在地上一量,再把手巾放下,并拿了块小石子垫于其上,转身说道:“怎么样?我赢了,我的保证可不是一片谎言吧?刚好远了你这个距离。”

  熊志契又气又急道:“你使诈,你投都没投,我……我可不认这个帐!”

  少晴举起晶亮透明的手指刮脸羞羞他,道:“男儿汉大丈夫,输要输得英雄,焉能有心怀不忿而翻帐悔约的道理?那可就是狗熊了。你指责我使诈,倒要请问,我几时说过要用投的?我只说过谁能放手巾儿最远谁便取胜,是你听不真切硬钻牛头尖,输了怨得谁来?丑话先说在前,我可不许你食言重比。假如你没兴趣比第二场的话,便当是你自愿弃权认输,就得履行咱俩先前所许下的赌约。”

  熊志契思索着她这话也有道理,从头到尾皆是自己以为是要用投的,尽管是她先行设下圈套来让自己钻,但也只能怪自己太过大意,不应怪她。想到这里,心气已平,遂问道:“那第二场要比什么?”

  少晴喜容盎然,将手巾儿放回腰带内,拿过倚在屋子外壁的竹竿,不经意瞥见他怪怪地盯着自己看,顿即通解其意,辩解道:“我以为你是有看到这竹竿的,却不想拿它来敲打枣子,必是欲想逞现你自己的神艺摘取红枣,所以……”自觉也很难善圆其说,竟会转窘为气道:“你还真是小家子气,斤斤计较,到底比是不比?”

  熊志契苦叹了声,道:“那要怎生个比法?”

  少晴见他不再追究自己先前有竹竿而故意不让他用来击打红枣的“罪过”,松下心来,放柔语调道:“咱俩各投一次竹竿,不光要斗远,且要令竹竿自行折返,斗上时间。谁的投距较远、为时较短,谁便能取胜,可没意见吧?你先来投。”

  这回熊志契可是把她的话每字每句都听个实际,穷推尽敲、细寻翻究,并没发现有何设坑欺骗自己之处,心想:“你提议此种比法,等如自搬石头来砸自己的脚,输了可别对我发狠才好。”应了一声,接过竹竿,手一举投了出去。

  旋见竹竿宛似彗星急穿出去,去势如虹,咻咻厉响,驱风分沙,穿铜破金,在两株树干上对孔而过,还再飞出二丈多远。由他巧劲圈拨,竹竿捩向回飞,至了近前,由少晴伸手接住。计算起来,竹竿可飞了近半里,需时却短得惊人,这还是熊志契存心相让的,提防她输得太过难看而冲他发辣使泼。

  不料只听少晴道:“你这一手亦只能算作马马虎虎,登不得大雅之堂。”

  熊志契度量甚宏,并不气恼,反是含笑道:“那你试投来看看。”

  少晴道:“那你可要看好了。”举手摆步,作势欲投。大出意外的,却见她只把竹竿竖插在地上,便即欣喜叫道:“第二局也让我赢了!”

  熊志契茫然挠头道:“什么?你说你赢了?这……这……你算哪门子赢?”

  少晴才不怕没理说,道:“你别不服,先听我讲。我把竹竿往地上一插,不是比你需时更短么?竹竿虽没远投开去,然则它能眺远千里万里,不是比你所投半里之距远上何以倍计?有鉴及此,应该判我胜出。”

  这番话完全是强辞夺理,熊志契内心深知明了,怎奈一则涩于言辞反驳,总不能跟她你吵一句来我顶一句回去;二则没胆据理反驳,甚为忧虑她会凶巴巴发性,苦深至此道之不尽啊!

  少晴道:“既然你不吭声了,那就表明你已甘心服输,往后一个月的时间就得听……”

  话尚未毕,先遭雪萼清柔的嗓音打断道:“熊公子,你出来走动,那便很好啊。师姐,你们在做什么?大老远的便可听见你俩的话声。”

  熊志契循声望去,见着她俨然如珠玉、如翡翠,气质高雅,好美!又见她两手拎有大袋、小袋的物事。

  少晴候她走近,方道:“我和他出题目赌赛,三场两胜,结果是我蝉联两度拔得头筹,他也情愿服输。”跟着说了赛法和赌注。

  雪萼绕过她身,走到熊志契左侧,说道:“据我估计,这两场赌赛师姐你都不是凭真本事夺胜,必然用骗使诈,胜之不武。”

  少晴向她一瞪,谓熊志契道:“你倒是跟她讲讲,我有否使过诈、用过骗?”

  雪萼也道:“熊公子,你放心,照实直说出来,由我代你作主,她可欺不了你的。”

  熊志契但觉措辞异常为难,左面是担忧拂了雪萼的好意、右面则是惧怕遭受少晴冒火,灵机一触,干脆说道:“我喉咙干渴如火,得进屋里去喝杯水。”

  他一转身进屋,迅闻身后二女欢怀而笑,听清雪萼道:“师姐,熊公子敦冲憨厚,光明坦荡,你为何要诸多抢白他呢?”

  许久许久,也没听见少晴作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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