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再遇二位俏宫婢

  熊志契自我踌躇了一大阵儿,才敢向那少晴搭讪道:“原来你是住在这儿的。”心想:“昏迷时所见那人好像不是她,由此推断,就是那个温柔体贴的雪萼姑娘了!”

  少晴鼻端轻哼,不接他的话。

  熊志契睹见此状,窘态一笑,提足勇气问道:“是你救我的?”

  少晴翻起星眸没好气道:“废话!不是我救你,难不成反是你救了我?”

  熊志契当面遭她两度非难,也不生气,道:“姑娘……”

  少晴气急地抢过话头道:“什么姑娘不姑娘的,姐姐也不尊称一句,也太缺了礼数。”

  熊志契一窘,定下心后,道:“少……少晴姑娘!请问在下所用的那把剑在不在?”

  却听少晴开口便道:“那种破铜烂铁,我嫌它碍着地方,让我丢了。”

  熊志契心房乱颤,忧急道:“什么?丢了?这……这可如何使得?”

  少晴樱唇翘得老高道:“瞧你那副情状,用得着像此揪心扯肉的?”起身打开摆在房南的一架木柜,捧出一物事来,正是熊志契的御龙剑,已然插回鞘套装入蓝缎里并绾好了结,懒懒道:“不在这儿吗!还给你!”

  熊志契是想伸手接过,然而大大出乎他意表的,竟是周身僵硬,犹像打了石膏,除了眼睛能动、心房在跳、呼吸畅通之外,再也休想动得半个小指头!当其时,一股万分悲凉之意塞斥于心田,敢情就因遭了鳌拜当胸一下掌击,从此将变成一个废人?

  少晴把剑放于里床,让这“破铜烂铁”与他贴身而躺,道:“这把剑究竟有甚可贵之处,值得你紧张成这个样?”

  熊志契满怀伤情,问道:“少晴姑娘,我怎么会这样?全身动弹不得,是不是……是不是从今往后都是这个样子?”

  少晴丽眸愠瞪,发性嗔道;“是谁跟你说过这样的?分明是在侮辱我!岂有此理!没错,你是受了内创伤及心脉,不过幸而有你沛深的元能守心护体,再有我妙手替你扎针刺穴,只需要像僵尸般躺够三四天,包管你又可变得鲜龙活跳的。”

  熊志契闻言欣慰在心、感激在心,称谢道:“在下定将永铭姑娘的再生恩德!但有所命,义不容辞!”

  少晴满不在乎道:“你无须谢我,就先与你分说个明白,免得你怨我厚脸皮。我可不是真心救你的,而是怕你毙命在门前,玷污了地方,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延你之命,只要等你伤势略加痊愈,马上就得给我走人。”

  熊志契内心满不是滋味,略红着脸道:“是,听明白了!”

  步履细碎声中,走进来一位美貌少女,正是雪萼!只见她已换过一套湖绿衣裙,别具一番风韵,当她看到熊志契亮开双目时,俏脸上顿时喜焕光彩,道:熊公子,你可醒来了,谢天谢地!身体感觉如何?”

  闻言,熊志契温馨有如春煦照暖,答道:“好多了!”

  雪萼道:“你都晕厥了几个时辰,怪担心人的,幸好此刻你能醒来,无甚大恙,我俩便可宽怀了。”

  熊志契道:“两位姑娘的救命恩业,熊志契毕生不忘!”

  雪萼嫣笑道:“不用客气嘛!”

  少晴大声道:“怎能不用客气呢?咱俩救了他一命尚且不谈,就仅提他一口血吐得弄污了你的衣襟……”

  雪萼忙着打断她的话头道:“别提了,区区一件上衣,鸡毛蒜皮的事,打个什么要紧?”

  原来是熊志契于失去人事前狂呕口血,刚巧喷上雪萼的胸口,也蛮羞人的,偏偏少晴现下还多提起,不得不阻断她再说。

  少晴翻眸道:“什么叫‘不打紧’?你那上衣质料也能值几个钱,他倒好,一口热血就喷上来沾污了,浆洗不褪,是不是该向他索赔?欠债还钱,天公地道,快快赔来。”说到“快快赔来”四字时,右掌摊开伸到熊志契面前,瞧那架势还是来真的。

  此举弄得熊志契好生为难,未能确定她是正经讨赔抑或是开自己的玩笑,道:“是我所捅的篓子,理该由我垫赔,只是……只是我……现在身上没钱,可不可以……日后再还?”

  少晴道:“也成,暂且先记在帐上,要紧的是你要记得还。还有,这间房是我的,暂行借予你住下,也得算几个钱。”

  熊志契道:“这是应该的,任由你算,他日一并付还。”暗思:“你怎地这么市侩?一辈子没见过银钱吗?真是的。”

  只听雪萼柔声细语道:“熊公子,她的话你不必过分计较,左耳听进右耳排出便是,当不得真的。”

  熊志契可不敢应她是与否,一应出声,必然开罪她俩中的一人,最上策无外乎是自充哑巴。

  少晴对着熊志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大会儿,带着讥讽的口吻道:“你的超元武艺不是挺神通广大的吗?为什么也会被人打得重伤,险些丢掉小命?”

  雪萼道:“俗话有道:‘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熊公子他自己可没自诩过无敌于当世。似他这般年纪轻轻的,修练达到现在这等境界的超元武艺,经能跻入同辈中之佼佼者行列,你还要奚落他。”

  熊志契道:“我是给鳌拜重掌击伤的!”口述起去刺杀鳌拜的始末。

  雪萼问道:“此乃非常隐秘的事情,你竟能无所顾忌地向我俩说知?”

  熊志契含劲点头道:“我信得过二位!”

  少晴却是幸灾乐祸地道:“怎么样,也有人制服得你了吧?你这人,就那么一根小指头大的本事,欺负我们这些女流尚能使得。”说讫,连连摇首,一表不以为然的神态。

  雪萼啐道:“你怎能如许讲话?鳌拜那恶贼暴戾恣睢,残害生民,熊公子冒险去行刺,乃是替天行道、以申正义,你该敬重他方合情理嘛。”

  少晴呸声道:“什么,这姓熊的小子会有此等大仁大义的大节情操?谁愿相信?我猜呀,要么是他奉了鞑子皇帝之命,要么是鳌拜那大奸贼曾经得罪过他,这样他才会跟鳌拜对上的,万万不是你所讲的什么‘替天行道、以申正义’。”

  雪萼辩嘴道:“好,就算如你所言,假若熊公子真能杀死鳌拜,广大良民亦能间接受惠,尤其是汉民,鳌拜压迫咱们汉人还少吗?怎么就不算是行张天道正义?”

  鳌拜素来看不起汉人,特别是那些书生文士,总想办下几件大案,以图从思想上控制汉民、压制士子的反清思想浪潮,亦可借以镇慑朝中的政党对头。在他通力地怂恿操纵下,制造了一系列冤案、大案,发生于顺治十八年六月的“江南奏销案”,以及康熙二年五月的文字狱“明史案”,均是别有用心地摧残和压迫江南汉人的手段。

  所谓“江南奏销案”,是指汉族士大夫为了誓忠朱明,企图复辟,抵抗满清统治,从各方面加以抵制,抗缴纳税粮正是其中的一种。对此行径,满清统治者又岂能任其蔓延下去,反制措施最有力的无非是降黜、定罪明显有反清举动的士大夫们,前后受到牵连、迫害的士大夫总计有一万三千多名。

  “明史案”更为祸连至广。浙江湖洲府南浔镇有一富户,户主庄允城之子庄廷龙,因读书过勤终至失明。适巧得到明朝相国朱国桢一部遗抄手稿,便由庄家出面主持,邀集江南各大名士合力修订,书成后撰名《明书辑要》。书中叙述满清入关前的史实,顺理成章地使用明朝年号,保留了明将英勇抗御后金的事迹。

  本来此属无可谮诽的,可鳌拜却以此为借口,滥施威柄,大掀冤狱,处死了参与、刻印和销售这部书的有关人等,共计七十多人。该案发生时,庄廷龙已亡,遂下令挖开坟墓,劈棺戮尸。前礼部侍郎李令晰为该书作过序,连同四子一齐被诛;那时其小儿子才十六岁,依据清律十六岁以下罪犯可免死改为充军,法司鉴于杀人太多了,开了恻隐之心,私下教他减报一岁,但他眼看父兄皆遭屈死,又岂愿独活,毅然实报了岁数,一并处斩。

  这一案件,伤折江南名士二百多人,受此书牵连拖累而闹得家破人亡的,愈益不可胜数。天下汉人对鳌拜恨之彻骨,求不得将其生吞活剥、锉骨扬灰!

  少晴撇撇嘴道:“退一步讲,照你所说,倒要请问,他可杀了大奸贼没有?不止失手,而且伤得半死不活的,大失天下人的期盼,差劲啊,实在差劲。”

  雪萼气笑道:“算是服你了,总有话说的。”

  熊志契道:“那鳌拜武功怪异之极,一身横练奇功,我附劲在剑中刺了他一剑,却没对穿过胸,倒让他击上一掌。他的超元武艺脉络,偏于家师曾提起过的密宗白教一道。怪便怪在这里,他乃满清战将,怎会远学西藏之艺呢?”

  少晴骂道:“笨死了!这何须多费脑筋去猜?道理是明明摆在眼前嘛。”

  雪萼柔声道:“满人和藏人早在皇太极主政时,业已交往密切,鳌拜会学密宗白教绝艺不足称异,咱们汉人也没规定南人只能学南人之艺、北人只能学北人之艺啊,道理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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