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我好崇拜你喔

  尚没走完岔径,便听左首树丛中有个女子叫声道:“你们这些坏蛋,还不快放开我!”赫然就是那少女的口音。

  迅听那青年哈哈笑道:“放开你?你倒是想得挺美,今日非拿你当老婆不可。”

  熊志契听得无误,自忖道:“这对冤家怎么又缠上了?不行,我得去瞧瞧。”

  循声趋步,事发地又距此非远,须臾间就赶到了。藏身在一株树后,看见那少女被粗索五花大绑,像个“大”字形悬绑在半空,线索扯得紧紧的,休想动得分毫。那青年和两名跟班站在下面,仰头笑得正欢。这些粗索乃是多股绞成的,而那少女的元能修蓄量却是浅到一掬便干涸,理当绷断不开。

  目睹此状,熊志契推想,这少女比那青年他们还能打,此刻却会遭受粗索绑身,不能猜测,他们必然是使了奸、行了诈。事实真相彰显欲出,让人一目了然。

  先前熊志契出恭将要终结,那少女吃完了面汤,付过钞摸过嘴,信步走到此处。那青年他们老早在林内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就恶声恶气开骂她臭丫头、小婊子之类的言语,顿即触怒了她,飞抢进林,结果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儿。那青年甫一现身、一经对话,就此引来了熊志契。

  只听那少女羞恼道:“我还小,可不想这么早就出嫁。再说了,即使我真的要嫁人,也绝不愿下嫁你这类的流氓痞棍!”

  那青年哼声道:“怎么还小?总该有十四五岁了吧?连娃娃都能怀上,小你个头呀。你不愿下嫁于我,我就硬着来,难道还怕你会生吞了我不成?”

  两名跟班笑得裂开大嘴,在旁附言凑趣道:“对极,对极。霸王硬上弓,方显真丈夫嘛。”

  那青年神气十足道:“你们两个,先把拴在树干上的索结解开了,放她下地,记住抻紧绳索,莫让她妄动挣脱,咱们可不是这小娘的手脚。等会儿干完了好事,尝过艳泽,还得尽速逃命呢。”

  两名跟班一迭声道:“全记住了,不会令少寨主失望的。”

  那少女瞅见那青年色眯眯得惹人憎厌,害怕寒心,慌忙道:“喂,喂,你们不得对我无礼,若教我爹爹获悉了,绝对饶不过你们的!你们可知我爹爹是谁?啊呀……”

  两名跟班解开索结,只是抻紧索头,索身则任其延伸,便使得那少女从半空中直摔下来,“啊呀”失叫,摔得她的臀部好生疼痛。再见那青年淫笑着走近,瞳仁中满亮着猥琐的光芒,馋涎点点滴,更感背脊渗冷刮寒,放声尖叫:“不要这样!”

  在她清脆的尖叫声中,另听一个男子宏亮的嗓音也叫道:“不要这样!”正是熊志契所发,他的人现已站了出来。

  那少女猝见到他,马上将他视作唯一救星,着急道:“喂,喂,你……这位大哥,你可得救救我啊!”

  熊志契忧虑她会吓得过头,安慰道:“你用不着恐慌,出不了大事的。”

  那青年哪会将他当作一回事,连眼角也懒得睨他,懒懒而道:“好小子,你也并非一味孬种啊,有胆来跟小爷作对,扰小爷的兴致。”

  熊志契后退半步,道:“我哪敢跟你作对?”

  两名跟班听他此说,误会他是惧怕少寨主的神威,连带他俩亦能沾上少寨主的神光,说道:“谅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没这个胆量。”

  那青年略一深思,恍然想通,喜道:“哈哈,我懂了,我懂了。天底下绝无不吃腥的猫儿,你是见到这小娘出落神媚惹火,也想动动她的主意,对吧?那好,小爷我就阔爽些,记上你一份得了。”他也够混帐的,全然不理会实情到底是不是这样,就自我认定是如此了。

  熊志契又是摇手又是摆头,着急道:“不对,不对,我断无此意!这位兄台,你要这位姑娘作老婆,可她讲过不愿意的,你就没来由硬逼着人家,强摘的瓜果是不会甜的,不信,你尽可再问问她肯是不肯。”

  还没等及那青年提声询问,那少女急巴巴便道:“本姑娘是一千个、一万个、万万个不肯的!”

  那青年火腾三丈,神情显得非常难看,转对熊志契愤斥道:“你个傻胚蠢货!强摘的瓜果是不甜,怎奈小爷我酷爱吃;这小娘软的不从,我愣爱来硬的,你又能奈我何?我警告你,识相的,马上滚得远远的,要不然揍死你这愣小子。”

  熊志契摇着头道:“我是不走的,更不怕你揍。”

  那青年气极反笑,道:“好啊,这路是你自找的。你们两个听着,放开手脚赏他一顿好打,替爷撵走这浑小子。”

  两名跟班轰然唱诺,抡动海碗粗大的拳头骤冲过来。

  熊志契目光尖锐,一下子便能烛破他俩的拳势,手臂递伸,两掌轻而易举地抓住他俩一对右拳,就跟络丝绞绳那般把他俩右手自臂至拳叉搭得紧紧的。脚步疾飘,移形换影,使上同一手法,把他俩两只左手也叉搭在一块,难以分开得来。

  这一番情景,他俩背贴着背,左手缠左手、右手缀右手,受制于融门的太极玄劲,不下于像给超强效力的胶糊粘黏那样,绝非他俩所能挣开的。

  熊志契在旁边一挥右手,带动其势,推得他俩跌跌撞撞地撞向那少寨主。那青年一时躲闪不及,即时跟他俩撞了个满怀。

  两名跟班好像车轮轱辘,往后滚出数丈外方见止势,双手也得重获自由,然而周身酸软不堪,喘息粗重,懒散俯卧在地,动弹不了半分。那青年则是反向着地翻筋斗,翻到熊志契的脚边才见中止,一张脸庞贯满红素近欲渗血,觉得神疲体僵,仿佛是刚刚挑嵩山过海那等辛苦。

  那少女两只秀目旁视得明澈无碍,心里感叹着这个“乡巴佬”并不简单,竟能在同一时刻,错运玄劲造成顺逆全不相同的两道方向,此手玩艺儿比起自己先前所使的高明程度不可估计。暗中忖评他虽不能说是艺盖当世,自己与他相比却是永远瞠乎其后的,这是铁一般的事实。自己还曾取笑过他武艺低微却要学人携剑,此时回思起来,应真是窥豹一斑的浅见,羞惭难复啊。

  那青年的言谈举目甚为伧劣,心思倒特精灵,非常清楚熊志契是山岳,自己乃是花草,斗他不过的,及早走人方为上策,一待劲力初复,丢下一句狠话:“下次别让我再遇上你这小子。”便即匆匆逃离。

  两名跟班连爬带滚尾随而去,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那少女想要挣扎,无奈捆住她四肢的巨索绑固在树身上,久久未能遂愿,乃道:“喂,这位大哥,你帮我先把这见鬼的粗索解去了,绑得我好疼呀。”

  熊志契依言替她宽索松绑,再把巨索随手掷在树下。

  那少女舒展了一下筋骨,甫待血脉通畅,随即眉花眼笑对熊志契道:“你的武功真厉害,登峰造极,我特崇拜你喔!”

  似此一位漂亮少女坦言对自己的崇拜,熊志契毕生难有几度闻,内心大喜,脸上却没表露半分,依旧是一副满不在乎世事的神态,淡淡道:“哪有什么厉害的?你没受什么伤吧?”

  那少女道:“我没事儿。”

  熊志契微一点头,道:“没事最好,这就告辞了。”

  那少女问道:“喂,你欲上哪儿去?”

  熊志契道:“你就别多问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听我说句话,快点回家去,免得那些歹人又要对你不利。”

  那少女嘟起檀嘴道:“我还没玩够呢,才不想这么早就回家。”

  熊志契道:“且由得你吧。”往前走有十几步,却见那少女一直不即不离地跟着,返身道:“你怎么就跟着我?”

  那少女嘻嘻笑道:“我喜欢跟着你呗。”看他拔足快行,也加速脚步蹑上去,瞧其架势便要跟定他了。

  赶上官道那阵儿,熊志契业已杳无踪迹,星眸巨张,顾盼四面八方,没见着他的人形;迭唤数声,亦未闻其回应。气似潮来,兼有甚重的失落感受,哇的一声,坐倒在地,两腿乱踢,哭泣起来。

  初头乃是佯哭,为的是想挤逼熊志契现身,谁知抽泣了几下,忆思起早年亡世的母亲,自幼失却慈爱,确然是悲情汹涌,再难堵得住闸门,恸涕连连,声泪俱下。

  熊志契本就心软,顶不住女子的眼泪泣声,暗自嘘唏一声,乃从一株树后举步走出来,说道:“好姑娘,你勿哭了,我不就在这儿吗?”

  那少女仍旧又踢腿又号啕,没正眼瞧他,伤泣了少阵说道:“不要你管,我偏要哭,我偏要哭。”

  熊志契深觉束手无策,毫无良方对付,心儿感到特烦,坐在道旁,拈起一株小草儿用指甲小节小节地掐断,不吭半声,听由她自个儿止泣收泪。

  那少女不闻动静,坐直起身,看见他这副情状,涕声续响,泪似盆倾,抽抽噎噎道:“你欺负我!你欺负我!”

  熊志契愣眼咋舌道:“我何曾欺负过你?”

  那少女竖眉洒泪道:“还说没有呢?你瞧我不起,就你瞧我不起!”

  熊志契给她弄得一塌糊涂,道:“这又该从何谈起?你可切莫冤枉了我。”

  那少女粉拳连连捶挞大腿,使性儿道:“还不承认?你跟人家说话总是冷冷冰冰的,爱理不理的样貌。”

  熊志契喊起撞天冤道:“我哪有冷冰……噢,对,对,我说话向来都是这个调调儿,形枯心灰的,此乃性之所趋,连我也无法改变得来,你更无谓勉强我啊。”

  那少女自管自哭,晶泪连珠线滑落,未有理睬他这话。

  熊志契作一长叹,好声好气道:“大姑娘,我这便向你宣个誓,从此刻起,就不再如你所言的,欺负你、轻视你、懒理你,总成了吧?”

  闻言,那少女欣笑道:“这还差不多。”她这般破涕转笑,面腮上泪痕未干,宛比新月清晕、春花沾露,隽秀得荡人心魄,以熊志契超强的定力,同样是看得迷离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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