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这帮可恶的神棍

  这一段路走来,路程并非过远,然则也费去熊志契不少的工夫,好不容易才摸至祝融宫的外墙处。既然是火尊圣祖的享祭之所,内里灯烛的规模盛况自是不言而喻的。

  溜到西面一堵较低的墙垣处,神警八方、耳听六路,倾听近遭无有人息。立即飞身直起,神乎其神地翻落墙内,着地之声轻似枯叶。

  瞅得清楚,己身正处在一道回廊之中,一目遐望,从此至回廊尽头摆有许许多多坐烛、油灯及棒槌火等照具,每节架上也吊有数个大红灯笼。际此景况,但教并非眼力不济的,任谁一眼就能发现他。环顾堂上、院落俱是如此亮比白昼,这可怎么偷偷救人啊?

  心儿正乱,却闻回廊右拐处有两人走来,其时疾速闪避并不切合实际,梁上又是躲不成,仅有暂先藏身在石柱后面一法了。然而这法儿也不成,在于柱身掩蔽不了整个身体,四周亮火又把他照住,地上还映出黑影呢。急中生智,摈弃吝惜元能的心思,两掌一番忙碌扬劈,不管那些亮火数目多少、距离远近,凡能照及他身子的,几乎是在同时悉数暗黑下去,弄得身遭目不见物。

  这个时候,那两人也走了近来,听得一人骂道:“见鬼了,怎么霎眼间,就变得黑蒙蒙的?”

  熊志契顽皮心起,暗道:“你骂我作鬼?好,且让你见识见识‘鬼’的手段。”

  突听“啪”的声响,那骂人的同伴道:“你这是撑饱了没事干是不是?好端端地竟会自扇耳光。”

  先一人道:“并非我自个儿想扇的,是有人抓着我的手……唉呀,那不是人而是……”

  那同伴严声道:“还敢污口骂人!今夜怪事特异,正月元宵节却会弄至星月无光、阴云愁雾肆虐!你可别忘记,这里乃祝融宫,神圣宝地,你居然口中骂……骂些不干不净的话,别说神灵饶不了你,要是叫宫主听见了,你也大有苦头可吃。”

  先一人惶声道:“正是,正是,我往后决不瞎骂了!快走,快走!”

  灭灯之法既然克奏奇效,熊志契还有不广使特用之理?一边轻手轻脚地摸路,一边毫不留情地扑灭明火,几经周折,总算扑到大殿里头来了。经过他这一轮“洗劫”,宫中明火那是三停中去其一停,暗下了一大片,幸好今夜天变特别怪异,自那宫主以下所有人众误以为举火不利,老天爷才要灭之,从而没有引起恐慌喧闹,未曾省起会不会有人潜来谋事。

  而在殿上,周边三十二根人腰巨烛齐齐点亮,整个大殿一片清白。这座宫祠乃村民们筹集重资修建的,设计十分考究,尤以这一正殿为最;不只占地广阔,而且檩、椽、梁、柱等全是选用极品柏木加工制成,到处刻绘有关火神的诗词、花纹、图案等,让人看起来相当富丽堂皇。

  再看那尊镀金的火尊神像,虬须卷发,头戴火云箍,怒目威相,浑身火龙盘绕,昂然屹立,脚踩火焰,右手玩弄一枚火球,左手抚着心口,像是要开天地恻隐之心、独身承担世间万般火厄,实是俾人尊敬。

  有碍这座庄严宏丽大殿的,乃是殿堂中摆放着十八具棺材,阴晦至甚。

  熊志契向着神像倒身下拜,磕尽三个头,诚恳地道:“祝融爷爷,您乃火部正神,善化人间火厄,功德不朽。现在有人胆敢僭冒您的圣誉,招摇撞骗,坑害无辜,弟子愚昧斗胆,特为您严惩这帮黑心劣徒,望您保佑。”

  拜罢站起,转身便欲起盖救人,陡闻棺底下透出人息,屈足蹲来细查,右手摸准透出气息的位置,惊觉棺底下竟有一个焦枯小孔,另摸另一棺亦是如此,倏地想通:“必是黄昏时分,那宫主作法那会控棺绕火时烘成的,这妖人为何要如此而为呢?难道是不想众姑娘在明早巳时前就死?就是要等到那时才愿意活活地烧死她们?竟会有那般的歹毒心肠?”

  想到这,殿外传来人声,唯恐泄漏了形迹,弄致救人旁生枝节,心想暂且躲躲总是上策。仰瞧横梁大可藏人,飞身跃上,侧卧临视,立将下面的情况尽收眼底。

  刚刚藏好,来人便步入正殿,点算准确,共有二十三人。当先那人面容爽朗,虎背熊腰,细瞧他的衣着应是那宫主无疑,另有四名中年男子;余下是十八名青年,手上各拎着一包包东西,未晓得里面装着些什么。

  听见那宫主道:“终于送走了那帮烦人的村民!时间不早了,教主就快驾临,大伙儿赶紧做事吧。”

  那伙青年唱应一声,放下手中物事,打了开来,取出诸般做木工的工具后,即行拔钉撬盖,大忙起来。

  熊志契寻思:“他们意欲何为呢?这宫主口称的‘教主’又是哪一妖邪?”

  只听一名干瘪中年男子奉承道:“宫主,属下真是服您了!略施小计,便能耍得那帮村民团团转,乖乖地献出十八位亭亭玉立的小妞儿,最重要的是绝不致惊动他娘的官府,着实了不起。”

  一名塌鼻的中年男子啧啧声道:“宫主除了手段高超,同样令人钦叹的还有那份恒心。你想呀,在四年前宫主已拟好妙算,在村中到处纵火,欺惑一干蠢过鹿豕的村民说是火魔贻祸,得靠宫主压镇,并起了这座恢弘的祝融宫。若非宫主妙用得来‘温水煮青蛙’的上计,这回提出须生祭十八位小妞来弭止天灾火厄,众村民又岂会那么心甘情愿地选献人来?”

  又一名歪嘴的中年男子引以为豪道:“本教中若论聪明才干,教主理所当然是独占鳌头、冠绝古今,次者则断非宫主莫属了,其余各位把头都休想能跟宫主一争优劣。”

  最后那名样子猥琐的中年男子道:“照啊,宫主这次弄的妞儿人数既多,更富姿色,待会教主莅临,见过之后,定将大大嘉奖宫主的。”

  那宫主默默笑着,满脸欢欣、得意神态。

  熊志契听话入耳,若不咬牙切齿才怪,心道:“原来一切事儿均是这狗宫主故设的圈套,唬弄大众,可恶!由他们言辞中听来,各位把头为要取悦教主,争相竟献好看女子,莫非就欲满足那教主的兽欲还是另有所谋?这群人究竟是哪一邪教的?总得查明了,日后回山告禀师父,由他老人家主持,端掉此一为祸人间的根源!”

  此时,那些青年已把棺材钉起清,现正忙着撬起棺盖。

  那宫主说道:“各位追随本宫多年,劳心劳力,功不可没,倘若教主有何提拔加恩的话,本宫准不会忘却各位的好处。”

  四名中年男子一听,个个喜溢眉梢,谢在前头,阿谀奉承的言辞翻滚成洋。

  那宫主问道:“今日那个来捣乱的小子,你等怎么看?”

  忽然听他提及自己,熊志契当然是用心静听。

  那个歪嘴的中年男子鄙夷道:“那小子吗?呆头呆脑的,讲句话儿也是颤颤发抖,理路杂乱,简直是刚从乡下出来的乡巴佬,没啥值得一谈的。”

  那干瘪的男子点头道:“老哥之话对极。那小子是傻气未退、穷星未脱,偏偏色心又起,居然想要强出头来招英雄救美。呸,狗熊有得他做,也不仔细掂掂自己的斤两。”

  那宫主道:“我则觉得,他可能有些不简单。你们留意到没有?他两眼湛湛有神,明朗如星,而且背上突出那物肯定是把利剑,如非是会家子,怎会这样一身打扮?”

  那干瘪男子道:“宫主您乃豁达君子,向来都不藐视于人,看人总往好处去看,不遗寸长,这份心胸委实叫人推崇。不过世上沽名窃誉之辈,实繁有徒,他那把剑也未知是从哪儿偷来的呢?就算是他的,会得几招庸俗剑术,一样没有什么值得谈论。”

  那塌鼻的男子抚掌道:“正是。假设那臭小子懂得超元武艺,也必只是初窥门径,强不到哪一地步,如何能与宫主您精通这门绝活的高手同量齐观?跟您提鞋儿尚嫌他不配呢!要不众村民假势一吓,他也用不着匆匆远窜了。”

  他俩这一说开,另外两名中年男子自是不肯落后,再度掀起一番拍马屁的浪潮,把个熊志契贱贬得无一足取、窝囊无双。

  那宫主捋须笑眯眯地听着,丝毫不觉得厌腻,反而感到无穷神威,意气飞扬。

  熊志契素修涵养,容人之量巨比瀚海,听着这群不修口德的家伙似此诋辱自己,难免也有火气,脸色忽赧忽青。但他的恼火仅此打住,换作是个暴躁之人,凭仗自己这一身本事,直接跃下地去,想要结果他们的狗命也绝不为难,至少也须重惩他们一轮,可他全没这么做来。

  就在这帮神棍取笑熊志契正热之际,那些青年已把棺盖撬开了,轻轻放在旁边。

  各人靠近棺内凑眼看去,见着十八位少女宛似粉妆玉雕,昏迷未醒仿佛海棠春睡,黑黑长长的睫毛轻微颤动,胸口微微起伏,体态婀娜动魄,若斯睡美女,十分引人陶醉!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