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华冰看了一眼,是皇后宫中的小太监,也算是个熟脸,莫不是被人收买了?

  正想着,便见一个小宫女自后面饶了过来,手里抱着东西,站在德妃后面小声说着什么,只见德妃吩咐着什么,那小宫女便捧着东西到皇后安歇的后殿了。

  华冰仔细的看了一眼那匣子,不正是之前有元嬷嬷抱到皇后寝殿的吗,莫非他们要趁着皇后昏迷事发。

  那小宫女虽是从后绕过来的,但行为太过明显,皇帝问道:“德妃,那是何物啊?”

  德妃先是喜笑颜开,而后顿了一下道:“这是皇后姐姐的重要物什,听着宫女说姐姐晕倒前都抱着它,想来应该是珍爱之物,所以臣妾便让人给姐姐拿过去,怕醒了看不到再着急。”

  “拿过来,朕看看。”

  德妃什么的宫女捧着盒子便走了过来,打开匣子,是一张纸整齐抄录的佛经,看着并无不妥,皇帝抬抬手,正要示意拿走,却看到几张纸下面透着不一样的颜色,皇帝想了一下道:“拿过来,再打开。”

  宫女依言上前,皇帝就着阳光看了一眼,伸出手拿了几页出来,底下赫然是红色的字迹,上满尽是诅咒哀怨之语,闻之令人心颤。皇帝愣了一秒,一下将匣子打翻,众人跪了一地,匣子里的纸落在地上,华冰亦看到了上面的诅咒谩骂,蹙眉之际,却被地上的另一种颜色所吸引,想来是压在最下面的。华冰下意识捡起一张,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地点:‘东林石后’、‘子时三刻’、‘明日后殿’......尽是幽会言辞,不言而明。

  皇帝也注意到了,让金公公取一张上来,金公公走近时已然看到了上面的言语,面色难堪的盯着地上的纸,犹犹豫豫捡了起来,寸步难行的走向皇帝。

  皇帝看到金公公的表情心中已经想到了最坏的打算,面色如暴雨前的黑云一般。从颤抖的金公公手中夺过纸张,看着上面的字,皇帝的鼻孔张大,眼睛好像要瞪出来一般,面色通红,怒气冲天,此时室内鸦雀无声,好似死前的宁静一般。

  时间仿佛停止一般,过了许久,皇帝看了金公公一眼,金公公立刻低着头走出了殿内,看样子是去清场了。众人只要是认字大约都看到了地上散落的纸张,皇帝平静道:“将皇后带过来。”

  恰好皇后此时已经醒了,由嬷嬷扶着,还有些摇晃的走到了皇帝身边,华冰亲眼看到皇帝动了动腿,又收了回来。

  皇后来时已经看到满地的纸张了,金公公交代完后进来一张纸的捡了起来放在捧在皇后面前。

  皇后闭了闭眼,面色煞白,道:“这不是臣妾笔迹,奇怪皇上明察。”

  皇帝将金公公手中的纸甩在皇后脸上,道:“这是旁人给你写的,自然不是你的笔迹。”

  华冰轻轻叹息一声,几十载的夫妻,竟对自己的枕边人一点都不了解,满满漏洞生不出一点怀疑,在这个疑罪从有的年岁,如何敢让人生出一点真情来。

  皇后不知道是不是死心了,还是在维持自己皇后的最后尊严,眼中噙满了泪水,却是掉不下来。

  “皇上,臣妾从未做过这事。”

  这硬邦邦的一句之后,极力忍耐的皇后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刚才那个宫女出来。”

  跪在地上刚刚还抱着匣子的宫女跪着走了几步上前道:“回皇上,奴婢进去时真的看到皇后娘娘在抱着刚刚那个匣子,奴婢不敢撒谎,会凌公主也在,公主也在,皇上明鉴。”

  这小宫女虽然在发抖,说话也急切,但该说的话却都说了出来,此时扯上自己,华冰冷笑一声,好你个业空,敢连我也算计上,那就别怪我断了你的退路了。

  华冰见众人看向自己,只有德妃皱着眉看着那个小宫女。此时自己若说没有看到,有皇后殿保护皇后的前车之鉴,旁人定会以为自己是在包庇皇后,若说看到了,便是指证嫡母,是大不孝。难道之前巫蛊的事就是为了让自己在这件事上失信于人?

  “来,会凌,你说,你进去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那个脏东西。”

  华冰淡笑跪下道:“不管父皇相不相信,儿臣同菘蓝进去时,只看到母后手中有一串佛珠,并没有什么匣子,且儿臣是第一个冲进去的,当时除菘蓝外,并没有宫人跟在身后。”

  华冰眼神清明,一身正气凌然,一副清清白白的模样,倒显得指证的宫女畏畏缩缩,反而心虚的模样。

  华冰看了一眼皇后空荡荡的手上,微微一笑,看着皇帝。

  “会凌,你说实话,不管你是不是在皇后名下,你都是朕的嫡公主。”

  华冰淡然道:“儿臣说的实话。”

  皇帝又看向跪着的宫女,道:“你可知诬陷皇后,是什么罪名?”

  那宫女连哭带喊的不住的磕头道:“皇上,皇上,奴婢真的看到了啊,殿中失火便是娘娘在烧那些纸啊,皇上,奴婢说的事真的,真的。”

  皇帝道:“会凌,你先起来。”

  华冰起身,见德妃越发着急,看着地上的宫女心神不宁。想来这小宫女时德妃宫中的人,见德妃这番模样,难道她没有参与其中?

  殿内充斥着宫女啜泣的声音,皇后许是等够了,死心了,跪在地上道:“皇上,半月前,臣妾确实从贤妃那里拿了一匣子佛经,但臣妾并未打开过,一直放在佛前。”

  这等事情一听牵扯到自己,贤妃一下就急了,带着委屈的声音道:“皇后娘娘,您莫要乱说,臣妾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贤妃不必着急,你的匣子,本宫一直好好保管,元嬷嬷,拿上来。”

  元嬷嬷忽然出现,手里捧着个一模一样的匣子,到了皇帝面前。皇后从容的打开,自里面抽出一张写满经文的纸张,贤妃道:“臣妾是给皇后娘娘送过佛经,但那是由高僧抄录后直接送到皇后娘娘那里的。”

  皇后不语,又唤宫人拿了一盆水来,将那纸平放在水面上,呼吸间,那纸上的墨便随着水纹散开,倒是有几道墨并未有任何改变。

  众人皆是仔细的看着,此时便瞧出了门道,皇后又道:“上旬,大长秋进献了一串佛钏,臣妾甚是喜爱,时常把玩,但却时常头晕,臣妾感觉不适,便找了太医院秦太医来看,秦太医也觉得佛钏有异样,便拿着细细查看,果然查出那木头是用迷魂木所致,若是长年累月放在身边,恐有性命之忧,臣妾今日才想去禀告皇上,不料出了今日这样的事......”

  皇后那边娓娓道来,华冰却一步一步往德妃身后躲,德妃正紧张,怕因那宫女是自己宫里的人连累到自己,感觉有人挤自己,不耐烦的一躲,正好将华冰让到后方,华冰带着菘蓝轻手轻脚的出了东宫,直奔宫外。

  “曲水楼的人都到了吗,可确是围住了?”

  菘蓝呼吸急促的跟着华冰的步伐,道:“都围住了,田楼主亲自带了人。”

  华冰正往宫外走,却听到苏秦轻声道:“在东墙。”

  华冰叹了口气,一路快步往回走,经过东宫,走到了东墙的一处竹林处。华冰略过众人,看着那竹子草丛几乎淹没了那个小洞,恐怕只能容纳一个少女钻过,又看了眼四周,杂草丛生,落败荒芜,当真是一处无人管的地界。也亏的业空能找到这一出逃跑的路线,还能逃得这样快。

  “业空大师,好久不见了。”

  被四五个人包围的业空双手合掌,朝着华冰行礼道:“业空见过会凌公主。”

  华冰冷哼一声,笑道:“说起来,我与大师并未说过什么话,在这宫中见面却似熟人一般。”

  业空雍容淡然,面带微笑,道:“公主非凡尘女子,与我佛有缘,自然与贫僧是相熟之人。”

  华冰嘲笑一声,笑道:“我是不是普通女子,是否与佛有缘,我不知道,但你却不是与我相熟之人。你利用经文在佛前堂而皇之的谋划污浊之事,还敢打着佛的名号?皇室子弟,当真是无耻之极。”

  业空眼神微动,道:“贫僧不知公主是什么意思,贫僧自小在佛前侍奉,佛自是知道贫僧的。”

  华冰看了眼东宫方向,道:“你也就这般心智了,用处这样的烂招,都不用我出手。”

  “公主说什么,贫僧实在是听不懂。”

  华冰淡笑道:“你听不懂没关系,那手钏、那经文、那宫女,种因之人必得果。”

  业空释然一笑,道:“公主定是贫僧的劫数,公主若不提点皇后,说不定日后业空还可与公主谈论佛理,只是贫僧不知,那经文是决计不会让人发现的,公主是如何瞧出端倪的。”

  华冰不屑的看了一业空,道:“你个骗子是否太过低估皇后?莫名其妙进入我视线的东西,你觉得我会留着?”

  业空双手合十行礼道:“公主的心思,困于宫中,与妇人斗智,实在是屈才了。”

  华冰瞥了业空一眼,淡笑道:“乐常侍郎,人就交给你了,相信和世子不会让我失望,临国皇子,纵使是皇室弃子,想来也是有用的。”

  乐丰一路小跑着过来,似是有些不大情愿,提溜着官服嬉皮笑脸上前行礼道:“微臣参见会凌公主,会凌公主放心,微臣一定将这和尚亲自交到和世子手里。”

  华冰淡笑道:“我自是相信乐表哥的。”

  业空此时站在乐丰面前,从容不迫道:“公主,我们日后还会见面的。”

  华冰淡笑道:“自然,但你下次见面一定会跪着。”言罢,便朝东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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