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直到华冰听到没有了声音,才道:“春谣,去门口守着。”

  春谣称是离开,华冰转而对文姑姑道:“姑姑,今日谁守在仙鹤轩?”

  文姑姑看了眼瑟缩在墙边的文静雅,回到:“小姐,是老奴,菘蓝去处理新添的宫人去了。”

  “那为何我回来时没有人?”

  还未等文姑姑回答,文静雅便惶恐的跪下道:“小姐,小姐,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见没有人上茶,皇上来了,才上来了,求小姐赎罪。”

  华冰看着跪在地上发抖的文静雅不发一言,看向了文姑姑。

  “小姐,下午菘蓝处理宫人时,有个丫头一直叫嚷着冯昭仪,菘蓝压不住她,称心他们分头去办了,奴婢便去帮忙了。没想到出去不到一刻钟,便让这丫头得了空,是奴婢的错。”

  从前这文静雅入宫时候还不知是怎么入选的,今日又这番举动,说辞看似合理,但哪里又觉得不对。自己依然给她想好了退路,若是这丫头生了什么心思,阻碍到自己的路,必然是留不得的。

  想到此处,华冰淡笑道:“我知道了,起来吧。文姑姑,带她下去休息吧。”

  看着文姑姑铁青着脸抓着文静雅的胳膊下去,华冰半阖着眼眸看着文静雅的背影。

  奉天殿内,皇帝正低头批注,翟公公放缓脚步轻声道:“皇上,老院判来了。”

  “进。”

  “是。”翟公公应了一声便转身走到门口道:“老院判,您请,仔细脚下。”

  “老臣参见皇上。”

  “起。”皇帝依旧低着头笔走龙蛇,过了一会道:“她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顿了顿,老院判拱手道:“回皇上,卜婕妤身上的伤不像是摔伤所致,倒像是习武之人的扭伤。”

  皇帝放下笔看着老院判微微皱眉道:“你是说卜婕妤会武?”

  “从脉象上看卜婕妤不像是武人体魄。”

  “那为何身上会有练武所致的伤。”

  老院判思索了一下道:“这伤确实是陈年旧伤,许是小时本来要习武的,只是身体并不适宜习武,便就此作罢。”

  “下去吧。”

  “是,老臣告退。”

  “伤,尽力治,内库里的药都可用。”

  “是,老臣告退。”

  皇帝随手拿起手边的笔,目光却停留在一本奇闻怪录的书卷上面,‘游溪麓’,皇帝手指轻轻摩擦封面的书名,手忍不住的翻动着书页,看着书写的整整齐齐的自己的名字,皇帝将书放回了原位。

  自从皇帝在正屋的卧房睡过之后,华冰便没有再进去休息过,这会儿放下茶杯,正准备到西边的小阁休息,却见春谣一脸为难的走了进来道:“婕妤,仙乐宫的戴嬷嬷来了,说贵妃娘娘要见您。”

  外头皓月当空,已是亥时,华冰微微皱眉道:“进来吧。”

  莫说现在,就是再早一些也没有这个时间召见人的。这周贵妃从一见面就处处透着怪异,若说不提宫外与自己通信的事是小心驶得万年船,那第一次见面时暧昧的态度和奇怪的言语,着实让人不得不放在心上。现在已是夜里,若是这周贵妃要作什么妖,自己一个小小的婕妤,只能从别处借力。

  这个时间宫里大多安睡,华冰听着自己的脚步声来到了仙乐宫外,等候通传。见仙乐宫不似其他宫里灭了些灯火,整个仙乐宫笼罩在黄色的烛火里,宛若上元节的花灯一般,灯火辉煌。周贵妃是有些宠爱,但这般铺张浪费,且再过不久便要灭灯。这般作为,万一走水,不可估量,皇帝竟能允许。

  “婕妤,娘娘请您进去。”

  随着戴嬷嬷进去,灯火越盛,走到正殿,华冰甚至觉得有些耀眼。

  华冰微微低着头,被躺在贵妃榻上的周贵妃周围的灯火闪的睁不开眼。这周贵妃怎么每次见面都是在贵妃榻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身体莫非有什么问题。

  “来了,坐吧。”

  华冰行礼落座,道:“不知娘娘深夜召见,有何吩咐?”

  只见周贵妃摆弄着手上的指甲,声音温和道:“从前你在闺中名声不显,现在得皇上宠幸,倒是机遇。”

  没由来的一句话华冰看着台阶心中疑惑。

  “听说你善于诗书,连皇后娘娘也要找你,本宫这正好有两本,你且拿去看看,回头给本宫讲讲。”

  华冰微微抬头,见周贵妃神情不似作假,便道:“是。”

  说着周贵妃便随手搭在了矮机上的几本书上,戴嬷嬷上前候着,等周贵妃选完书递给华冰。只见周贵妃在几本书上来回摸索,一会儿才选了最上面的一本递给了戴嬷嬷,戴嬷嬷双手捧着书送到了华冰面前。

  华冰看了一眼,书上写到:《春游记》,抬头见戴嬷嬷恭顺肃穆,接了过来。

  “行了,本宫乏了,退下吧。”

  “是。”

  看着华冰离开的背影,周贵妃站起身来,从矮机上抽出一本书翻看着走进了卧房。

  菘蓝看着前面的华冰一边走一边不断翻看手中的书卷,连脚下的路也不看,便问道:“小姐,书可是有什么不妥?”

  华冰合上书放在手中掂量,微微皱眉道:“没有任何不妥。”

  见菘蓝疑惑的看着自己,华冰道:“菘蓝,你看一下这书,有觉得哪里与平常的书有不同吗?”

  菘蓝接过来仔细的瞧,快走到仙鹤轩了,看着华冰道:“小姐,奴婢瞧不出。”

  走进仙鹤轩,华冰将书放在桌子上撑着脑袋盯着书。这周贵妃太奇怪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婕妤,皇上让人送来了药膳。”

  华冰方回神看着端着膳食的小太监,只见那小太监长得颇为喜庆,似是跟在翟公公身边的人。

  “小的见过婕妤,这是皇上特意让御膳房按老院判的方子炖的药膳,刚好久送来了。”

  华冰看了文姑姑一眼,文姑姑接过托盘,从托盘下递了一个荷包,道:“有劳公公了。”

  “不敢不敢,婕妤圣宠,是小的沾福气。”

  华冰抬头见小太监后退着离开,却是贼眉鼠眼。小太监见华冰盯着自己,连忙退了出去。华冰低头便见到了桌子上的《春游记》,下意识抬眸看了一眼小太监离开的方向,心中越加疑惑。

  正是午后,翟公公便让人来打招呼,说是皇上马上就到,让准备迎接,华冰放下茶杯皱起了眉头。

  “给皇上请安。”

  “坐。”

  华冰应声坐下,见皇帝正盯着桌上的茶点,便淡笑道:“皇上要不要用些?”

  “朕用过了,老院判的方子可还有效?”

  这才用了一日,又是旧伤,怎会快速起效,华冰想起昨天半夜来送药膳的小太监。

  “多谢皇上,有所好转。”

  皇帝点了点头,随手拿起了一本书翻看,华冰见状便也拿起一本书读了起来。

  见华冰拿了本书,皇帝看了一眼,低头看书道:“听说昨日贵妃夜里召你去了仙乐宫。”

  华冰看了一眼皇帝,合上手上的《春游记》,随手放在了皇帝的手边道:“是,贵妃娘娘好学,召臣妾去解一句诗文。”

  “看来你学问不错,皇后和贵妃都召你研读诗文。”说着将华冰放下的《春游记》捡起来翻看。

  “皇上说笑了。”

  见华冰不再言语,皇帝道:“这《春游记》里描绘的风景看着有趣可爱,你从中看出了什么?”

  “回皇上,这书臣妾并未看出什么,只是贵妃娘娘深夜传召,让臣妾研读的书,定然与众不同,臣妾定要好好钻研一番。”

  听罢皇帝欺身上前,此时两人相距不过二十厘米。华冰对皇帝视线视若无睹,微微低着头看着桌子。

  看着华冰纹丝不动的淡然,皇帝忽然面带笑容退了回去,道:“敬北侯夫人并无——”

  “皇上,臣妾近日想念家中幼弟,不知皇上能否允准臣妾偷偷出宫。”说着,华冰的手覆盖在皇帝的手背上。

  皇帝听罢反握住华冰的手,道:“你若是偷偷出去,又何必让朕知道。”

  华冰淡笑道:“其他人可以不知,但皇上,臣妾是一定要知会的。”

  “准。”说着起身拿起那本《春游记》离开了仙鹤轩。

  皇帝刚转过身去,菘蓝便跑了过来,检查华冰的手有没有受伤。见皇帝离开后,春谣也走了过来,给华冰递了一杯茶道:“婕妤您没事吧,刚刚可吓死奴婢们了。”

  华冰安慰的拍拍菘蓝的手,淡笑道:“刚才吓到你们了吗?”

  “是啊,刚刚您和皇上不知道再说什么,奴婢感觉呼吸都不通畅了。”

  文姑姑见春谣情绪反弹的厉害,这会叭叭的说个不停,便找了差事让她出去了。见文姑姑看着自己担心的厉害,华冰才道:“姑姑放心,没事的。”

  周贵妃必然是掌握了皇帝的什么事,而且自己传不出宫去,才突然找我,想措手不及把什么事情告诉我。但看那本书并无异常,是什么让周贵妃突然改变了主意,莫非周贵妃身边有皇帝的人实时监视?且最近自己风头正盛,周贵妃大可找一个不那么引人注意的低级嫔妃,这样不是更容易让外头知晓自己的消息吗?

  刚刚与皇帝做的这个交易,显然已经让他相信自己并不知道具体的内情,不然也不会冒着走漏消息的风险让自己出宫。

  只是周贵妃到底是掌握了什么消息,按说周家树大根深,就算周贵妃在宫里受宠是假的,但与家中有命妇的家里通个信,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怎么这般小心忌讳,除非周贵妃已经被皇帝控制了起来。

  皇帝为什么会控制一个宫妃,难道忌讳周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若是周家树大招风已然到了皇帝容纳不了的境地,那周贵妃必然是发觉了什么,那传递的消息定是与打压周家有关。这周贵妃难道是觉得敬北侯府一直想抱周家大腿才选中了自己,这周贵妃看着也不至于这么脑残啊。

  看着热气消失的茶水,华冰思绪纷飞的拿起了书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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