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当夜，一辆马车驶入了东城的一户人家内，房内的妇人正映着烛火在灯前缝着什么听到声音便榻上猛地坐起，急匆匆的推门而出，身后的嬷嬷拿着一双绣花鞋追在后面。
果真见到几个少女从马车内钻了出来，最后一个身手利落的少女自己跳下了马车，见到正翘首以盼的妇人正穿着白袜站在地上，忙上前扶住道：“娘，你怎么像小孩似的不穿鞋呢？”
妇人眼中含泪，似是多年没有见到女儿一般，抓着华冰的手，道：“娘亲忘了。”
身后吴嬷嬷追出来道：“姨娘，穿鞋啊。”
华冰看着提着鞋子的吴嬷嬷，淡笑道：“辛苦吴嬷嬷了。”
吴嬷嬷似是还不习惯跟如今的华冰相处，只是僵硬的笑笑便不再说话。
“咱先进屋吧。”
亏了白翰提醒，不然此时一群人还站在夜中。
一直到进屋，赵姨娘依旧握着华冰的手不放，突然想起什么，有些担忧的看着华冰。
华冰自是明白，安抚的拍了拍紧紧捂着自己的手。看着众人眼中温和的光芒，淡笑道：“在外不便，以后还是称呼夫人吧。”
“这——”
几个丫头都笑着道：“是，给夫人请安。”尤其是碧荷，今晚好像是特别开心一般，眼中盛着笑意。
“碧荷留下，你们先都下去吧。”
白翰拉了一下递上一杯水还站在那里的吴嬷嬷，房里便留下了三个人。
“娘，我们可能要分开走，一起走目标太大，而且今日出府并不是很顺利，遇到了人，所以娘比我晚走两日，我先去开路可好。”
赵夫人笑着道：“都好，只要见到你，都好。”
华冰看着赵夫人笑了，转而看着碧荷道：“娘，我把碧荷留下来照顾你，她自小就跟在我身边，人机灵。碧荷，我把娘交给你照顾了。”
碧荷面色严肃而可爱的道：“小姐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夫人的。”
赵夫人看着碧荷笑道：“都好。”
母女两人促膝长谈，已至半夜，看着撑不住的赵夫人，华冰唤来碧荷扶着赵夫人去休息了。
临出门，碧荷将华冰送了出来，华冰转身看着碧荷道：“碧荷，我把娘交给你照顾了，自有护卫保护你们，我在雍平等你们。”
碧荷点点头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用命保护好夫人的。”
上了马车，文嬷嬷正将一套茶具放在身边斟茶，见华冰上车，递过一杯茶水。
华冰落座接过茶水，看着水中的茶叶沫发呆。
“少小姐？”
白翰一提醒，华冰才深吸了一口气道：“文嬷嬷，德满楼那里怎么样？”
“小姐放心，老奴已经把这孩子劝服了，她这会应该已经出城了。”
白翰笑道：“秀才真是太怕文嬷嬷了，文嬷嬷一说秀才便答应了。”
华冰已然想到了文嬷嬷一副严母的形象，秀才弯着腰给自己的母亲大人作揖的画面。
文嬷嬷轻轻咳了两声道：“小姐，接下来怎么办？”
“文嬷嬷，等娘出发后，这边还需要你来收尾，绸缎庄那边白翰走了便没有人主持大局，嬷嬷便到那边去住吧。”
“是，小姐。”
“对了，文姑娘呢？”
“已经把她送到养母身边了，给了笔银子。”
“翰儿，红缎呢？”
“已经在满巷子那个李府等着小姐了。”
“好，把文嬷嬷送到绸缎庄，便过去吧。”
下半夜，为了防止惊动邻居，小小的李府并未烛火通明，总是有这许多人在。
府内的十几人正或坐或站严阵以待，刚听到马车的声音，刷的一声全部站起相互对视一眼，严阵以待直刷刷的站在了院中。
马车停下，苏秦跃下推开了二进院的门，华冰抬头看了眼在夜色中不甚清晰门额，迈进了二道门。
院内的人看着门被推开，盯着这半个多月最熟悉的男人，一道道黑影在黑夜中挺拔如峰，巍然不动。
“行礼。”直到一声不轻不重的悦耳男音在神榜响起，那一道道身影同时单膝下跪，抱拳道：“见过小姐。”
华冰看着一个个‘呆若木鸡’的黑影，淡笑道：“小秦，训练的不错，都起吧。”
白翰见苏秦不说话，上前一步道：“小姐，这些是苏秦挑选出来给小姐做暗卫的，都是资质不错的，以后苏秦也会继续训练他们。”
红缎没有武功，这会才穿戴好衣物端着烛台走了出来，见是华冰等人，面上带着一丝喜色行礼道：“小姐。”
看着红缎想说什么，有不知该说什么的表情，眉眼间早已与初见时大不相同，此刻已经有了些女强人般的自信与气度。
华冰笑着点点头，便将视线转向了十几个夜猫子，慢悠悠的像是巡视一般在一排人前走过，细细打量着众人。虽然一个个蒙着脸，但身上还是比刚见是多了锐气与自信，此刻这十个人像是一把把未出鞘的锋利匕首一般，在黑夜中让人不能忽视。
华冰回身道：“小秦，这些人还不适合做暗卫，这一路你先带着，给我挑两个做明面上的护卫便好。”这些个少年郎身上的锐气太盛，做保镖还勉强，做暗卫，明显还有很大的问题。
显然苏秦也意识到了问题，点点头心内想着新的训练方案。
“小秦，夫人那边可有人在保护。”
“轮次两人一组。”
人不多也好，不容易被人发觉，轮次有什么情况也能及时发现。
“少小姐，他们还没有名字，苏秦一直用数字称呼他们，少小姐给他们赐个名吧。”
华冰低头一想，遂道：“便姓‘苏’，名字取排行。”
白翰脸上表情一顿，微微低下。
苏秦便道：“暗卫不需要名字。”
白翰面色一红，轻轻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华冰忍不住一下笑出了声，遮掩着笑声道：“就按刚刚说的办，进屋休息一个时辰，马上出发，苏一带着其他人也去休息。”
天色大亮，街道空旷，城门刚刚打开，一辆马车便驶出了城外。
马车外面是普通的富户的马车，内里却是用的上好的手织垫子充作地毯，四周用了真丝挡住了木头车壁。单单一副茶具便是触手生暖，虽不是琉璃杯却薄的晶莹剔透，巧夺天工却浑然天成。华冰看着这价值千金的车内，暗道，这孙氏这么多年当真是搜刮了不少的钱财。
行驶在郊区，终于离开了这个地方，华冰心内并没有丝毫的轻松。想到完全不熟悉的大秦和一无所知的那位将军，华冰心中更是充满了越来越重的压力。
白翰看着跃动的帘子忍不住掀起来往外瞧，看着外头枯黄的土地和成片的杂草大失所望道：“我还以为定是青山绿水风景秀美呢，没想到还不如都城的马场。”
华冰淡笑着接过菘蓝的茶水，京都虽说是京都，但这里少有人烟，除了出城进城也没有别的用处，南门附近的村镇还在前面，这里此时自然荒无人烟。
“翰儿姐姐喝茶。”
“谢谢菘蓝小丫头。”白翰接过菘蓝手中的茶杯，还笑着用言语调戏了菘蓝一句，看着菘蓝难得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马车内的气氛也变得缓和起来。
趁着掀开帘子的空当，华冰看到外面驾车的两个车夫，刚刚上车的时候没有仔细看，现在细看，其中一个竟是那只生气便鼓起来的河豚。三分之一的侧脸依旧能看出剑眉鹰目的英武之气，只是此刻多了些严肃和认真。
华冰示意了一下菘蓝掀起帘子，靠在车架上休息，少年似也是察觉到了后面的动静，遂让驾车的同伴速度放慢，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吩咐？”
“你们唤做什么名字？”
少年眉目间明显的落寞了一下，道：“属下名叫苏七，他是苏二。”
已至正午，经过了一两个小的城镇，菘蓝看着外面的来来回回的人群，小心的问道：“小姐出门，要不要换身男装，行走起来也方便。”
华冰淡笑道：“你是话本看多了吧，以我们的身形个头，就算穿上男装，也必定会让人看出，多此一举。”说着摸了摸菘蓝的头，菘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红缎微微皱眉，想了一下道：“小姐，菘蓝的思虑不是没有道理，除了两个车夫，这一行人没有男子，确实会招惹很多眼光。”
这么一说，白翰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现在实力不够，或者精力不允许，自然是以低调为主。
与白翰对视一眼，华冰便知其心中所想，但是这里又没有乔装高手，怎么在车上平添个男人呢。
白翰朝华冰挑眉看了一眼驾驶马车的位置，护卫冒充，自是最容易的办法。
华冰微微摇头，看着红缎道：“红缎，可有什么布料又厚又硬？”
“有的，北牧有一种粗木叶，冬寒夏热，又厚又硬，是贫苦百姓常用的蔽体之物的。只是北宇并没有这种布料，小姐是有什么用处吗？”
“那我们现在手上可有类似的材料？”
“有的，只是料子很厚，穿着怕是会出大汗。”
华冰一说白翰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接话道：“那要是只穿在一个地方呢？”
“那怕是要生痱子。”
白翰有些犹豫的看着华冰，华冰淡笑道：“无碍，我体寒。红缎，你去裁一块，围在我的腰上，充作腰围。这会儿让苏七一边探路，一边拿块银子什么的到下个城镇打个面具等着跟我们会和就是了。”
白翰点点头，便挑起帘子在苏七耳边说了几句。苏七一下跳下马车，后方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人正骑着快马手中还牵着飞奔的马超苏七冲了过来。快到眼前时，角度一偏，苏七便一跃到了马背上，紧接着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