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白翰挑着窗帘，众人或多或少的看到此番敏捷迅速的动作。华冰看着白翰含笑的眼睛，倒映出一点黑影。
“少小姐，在想什么？”白翰看着看着忽闪忽落的窗帘的华冰，忍不住问道。
华冰两根手指捏住那薄薄的一片布料，道：“翰儿，你说将来他们的归宿在哪里。”
白翰自是明白华冰是什么意思，三个人终归是要离开的。为了完成任务，铺下了这样的根基，将来菘蓝、红缎、还有那三四十个人要靠什么活着呢？
华冰看了一眼谨慎端正的正在泡茶的菘蓝，虽然当初给她们这样那样的愿景，有些许蒙骗成分，他们又或许是受到了威吓而不得不尝试。那将来呢，自己又是否能让他们平安一世，至少是在这个世界衣食富足？
看着紧紧拧着眉头咬着嘴唇一脸苦相的白翰，华冰淡笑道：“不必忧心了，翰儿，着人建个庄子吧，不至于富甲一方，但也可以以后让他们有个归宿。”
“少小姐是想建个桃花源？”
“不至于，不须往来隔绝，只要他们以后能好好活着就好。”
“那我便着人办了。”
看着偶有经过的马车，华冰突然想到了孙氏的金库，嘴角噙着偷了腥了猫一般的淡笑，问道：“铺子收益如何？”
白翰撑着看了眼外头依旧后退的景色，叹了口气道：“还是挣得慢，一共十多家，而且现在几乎都没回本，等着坐吃山空呢。”
“都说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我倒是觉得有先辈的基业好太多了。”
华冰淡笑道：“那这边有没有什么赚钱快的生意。”
听到这里，白翰来了精神道：“我最近知道一个——盐！”
华冰沉思了一下道：“怕是不太容易，我们本身就资金有限，若是我们抢皇商的活，怕是会惹来麻烦。”
“少小姐，我打听了，做这个的不止皇商。北宇位属内陆，盐本就价格贵，海产品稀缺，盘子这么大，皇商根本就吃不下。江湖上有些帮派就专门做跟盐沾边的生意，官府那边挂个牌子就行。”
华冰淡笑着看着越说越起劲的白翰道：“若是你想好了，便去做吧。”这些民间势力少不了官家背景，甚至别国朝廷背景，只不过北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还乐见其成罢了。
白翰笑着点点头，便从格子中拿出纸笔，缩在一角盘算去了。
赶了一日的路，终于行至到了一个有烟火气的地方。白翰迫不及待的从马车上跳下来，开心的环顾四周。见周围都是水墨画般的白墙墨瓦，妇女凑在河边浣洗着衣物，有总角嬉戏，宛若一派江南水乡的地方。
“小姐，你快看，这个镇子跟皇城近郊完全不一样，好一派景色。”
华冰从缝隙中亦是看到了这水乡景色，顿时心中有了些许疑惑。北宇身处内陆，就算有江河流过，这里的气候也不该有这般景色啊。
正说着，红缎已经下车去后面找布料了，苏七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从怀里拿出一块面具递到了帘子前。
华冰看着手中的面具，竟完全是用银子做的，打造的竟还有一丝女气，戴着这样的面具出去，岂不是会更引人注目。
华冰叹了口气，正犹豫要不要戴，就见红缎已经拿着布料上来了，外头苏二的声音也响起，“小姐，客栈已经找好了。”
红缎见华冰低头盯着手中的面具，轻声道：“小姐，有总比没有好，江湖上这样的人物多了，还有苏七他们。”
也对，认成江湖人物是最好不过的了，只要不惹事，总好过卜府发觉了，让官府认出来的好。
想到这里，华冰接过红缎手中的衣服，让红缎在自己的腰上缠了几圈，带上面具，在‘万众瞩目’下走下了马车。
此时的华冰，一身白衣，飘飘欲仙，一张银面具，神秘莫测，周围尽是戴着面纱的美婢环绕，身后还跟着护卫，俨然一派大人物的派头。
原本想越低调越好，没想到弄巧成拙，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华冰整理气势，昂首挺胸的走进了客栈。
客栈的伙计一看这副派头，心中亦是以上猜想，心中一边忙道怠慢不得，一边感叹今日是哪里的神灵，怎么会有这么些大户人家到县里来。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咱们这个店可是县里最好的。”
白翰是个外向的，当下便接着道：“来六间上房，再准备些招牌菜。”
伙计一听，面上一苦，道：“这，今日的房间不够了。”
在柜台的掌柜一直留意着这边，见伙计招呼不练，忙上前来将伙计赶到别的地方去，面上堆笑道：“这位公子，真是不巧，今日还剩四间房，但公子放心，咱们这的上房宽敞，还临河，肯定够公子和家人住。”
白翰白了那掌柜的一眼，勉强道：“好吧，掌柜的准备些饭菜送上来吧。”
掌柜的见被环绕的公子没有出声，看着丫头耀武扬威，想来这丫鬟定然是得宠的，便拱手行礼道是。
楼上雅间的窗户不知何时被轻轻的推开一道缝。
将华冰一行人送到房间，掌柜的正准备告退，却被一直高调的小丫鬟叫住了。
“姑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白翰接收到华冰的眼神，疑惑道：“咱们北宇是内陆，怎会有这水乡风景，这县叫什么名字？”
掌柜的自豪的直了直身子，一抖袖子，道：“这姑娘就不知道了，咱们县唤做吴黛县。因为吴河流经，所以咱们县千八百年从来就没有愁过水的时候，再加上百年前一位将军荣归故里，帮着乡亲们建了这房子，便有了如今的景色，临县可都是羡慕的不行啊。”
华冰接过递过来的茶杯，暗道，吴黛县？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呢。
“原来如此，多谢掌柜的了。”
掌柜正要告退，华冰撤了一下白翰的袖子，白翰一颗出声道：“掌柜的——”
掌柜回过头笑脸看着白翰，白翰挑了挑眉，感受着手中华冰的笔画，轻咳了一声，才道：“掌柜的，咱们县的县令尊姓大名啊。”
掌柜的眼中顿时来了光亮，朝西边拱了拱手道：“县令尊姓赵，大名赵怀松，县令老爷可是好官啊。”
这下华冰想起来了，这不正是赵姨娘，如今的赵夫人的爹吗，这吴黛县正是赵夫人的家乡。只是不知这招县令是个什么样的人，未免麻烦还是等赵姨娘来了，看要不要去见见吧。
看着掌柜的喜笑颜开的领了白翰的赏银轻轻地关上门，顿了顿，直到听不到脚步声，华冰道：“在这里等一日吧，等后日夫人赶上来一起走。”
众人称是，便各自安排休息去了。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华冰便披上衣服从床上起来了，走到窗前，看着潺潺的流水，墨瓦白墙，周围尽是一片雾蒙蒙的蓝色，说不出的静谧。
垂眸一瞥，竟在雾气中看到一道身影坐在河边，身侧驾着鱼竿，身体却并不朝向鱼竿，反而看着脚下的小石子，不时将石子丢到河中，激起水花。
莫不是见了鬼，大雾茫茫，周围空无一人，周围的空气静谧而诡异。
华冰定了定心神，像是怕远处钓鱼的身影听到一般，轻轻的走回了床榻。
直到天色大明，菘蓝端着洗漱用品走了进来，华冰依旧靠在床榻上，只不过手中多了一本书卷。
“小姐，起来洗漱吧，红缎姐姐已经去吩咐早点了。”
华冰嗯了一声，将书卷放在床上，在菘蓝的服侍下洗漱完毕。
“小姐，早饭都准备好了，是在大堂用，还是在这用？”
菘蓝接过红缎手中的热水，忙着泡茶。
“去大堂用吧，一直在屋子里反而奇怪。”
红缎领了命，便下去准备了。
一下楼梯，见大堂中已经有了客人，大堂里均匀的分布着客人。但华冰一看便知，这些客人都是围着中间那桌的，好奇心驱使下，忍不住朝那边看去。
一眼望去，只看到一个背影还有身边坐着一个像是管家般的人。眯着眼睛一看，竟有些像早上雾气中的人影。
离得近的一桌客人似是感觉到华冰的视线落在那桌身上，便将手中的佩剑不轻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声音不大，却极有威慑力。
隐藏在面具下的华冰淡笑，在菘蓝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只见菘蓝领着伙计将送上来的早饭放到了那桌的隔壁桌，华冰悠闲地走了过去，扮演‘客官’的众人精神紧绷，却又无法言语，空气中弥漫着紧张。
行至旁边，华冰才看清了坐在这桌的两人个人。背对着的有些微胖，正在专心的用着面前的早饭。那人面带胡须，单看侧脸，扔到人堆里是找不出来的那种人。但单是靠近，便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气势去拒于千里之外，却又无法停止脚下的动作，只能按照之前的惯性走到已定的位子上。
华冰藏在袖中的手握成拳头，看着有些发抖的菘蓝，沉了一口气，面具下带着淡笑，不规矩的用筷子敲了一下桌子，微微歪着头眼带笑意的看着菘蓝。
菘蓝反应过来，慌乱的上前给刚刚坐下的华冰递上帕子。此时红缎也出来了，端着最后一盘点心，温婉的笑道：“公子，只有这些了，虽然没办法与碧荷做的相比，但还是请公子将就用些。”想来刚刚红缎躲在墙角看到了经过，看懂了华冰的用意。
经过这主仆见的一来一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充足了许多。
隔壁桌上的精瘦模样的管家见这一主二仆竟真的在这里布置起来，准备用早饭，忍不住皱皱眉，但看到身边的主人没有表示，便继续手上的事。
华冰正坐在那管家的斜对面，将那管家微不可见的表情逮了个正着。那管家看着长相虽然猥琐了些，但行为举止严丝合缝，举止之间仿佛用尺子量过一般，就算是最严格的嬷嬷也挑不出一丝的感觉不对，反而从容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