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行至路中，华冰看了一眼前面的嬷嬷，侧头小声对碧荷问道：“卜文超是孙氏所生吧？”
碧荷有些奇怪的看着华冰，道：“小少爷确实是夫人的嫡出啊。”
华冰点点头，看了一眼领路的嬷嬷，又想起刚才文嬷嬷异于平常的表现。
及至进院，领路的嬷嬷都客客气气的，倒是从来没有过的待遇。
一进院子老夫人便道：“小六来了，过来祖母这里坐。”
华冰淡笑道：“是，祖母。”
华冰顺着老夫人指的方向坐下，便低着头不发一言。
“玉冰今年也及笄了，是该找人家的时候了。”说着看了华冰一眼，见华冰依旧没有言语，脸色便有些不愉，又道：“正好宫里下了恩旨要各家贵女入宫伴帝，也算是你的福气。”
怪不得，怪不得。但是从来入宫都是恩典，即便是世家贵族一般也是高高兴兴的，怎么会推到一个犯了错的庶女身上？除非，进宫不只是进宫。
华冰淡笑道：“全凭祖母做主。”
老夫人没有想到华冰这么容易就答应，当下脸上便露出了笑意，像是终于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一举两得。
老夫人笑道：“不愧是我的乖孙，祖母这里有套年轻时候用的首饰，便送于你做添妆。”说着摸摸捧着一个匣子走了出来。
华冰并未抬首，依旧微微低着头道：“多谢祖母，玉冰先告退了。”
老夫人以为华冰要与赵姨娘顾影相怜，便也怜爱的面容道：“也好，你与小涟商量商量准备准备吧。”
小涟？想来是赵姨娘的闺名了。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华冰也不多留，便退下了。
被嬷嬷送出院子，华冰才注意到碧荷慌张苍白的脸色。
“小姐，您回来了，小少爷已经回去了。”文嬷嬷双手奉上一杯茶。
华冰淡笑着看了文嬷嬷一眼，转而对碧荷道：“碧荷，进宫可是有什么不妥？”
听到华冰平稳镇定的声音，碧荷好像才回过神来，眼睛瞄了眼四周，颤抖着道：“小姐，您忘了？”
华冰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文嬷嬷和菘蓝，都不像是知道什么的样子，便道：“我确实忘了，可能那天受惊过度，碧荷，你再给我讲一遍。”
这样低级的诱哄的话，菘蓝都听得出来，碧荷却像是陷入自己的魔障中，嘴唇发白的讲出了出来：“那日大小姐被一块黑布裹着被人扛了进来，我正好出府换些银钱，后面还跟着三个人，地上全都是滴滴答答的血迹.........”
“碧荷，够了。”
听到华冰沉稳淡然的声音，碧荷从恍惚从中抽离出来，开始哽咽起来。
“菘蓝，带碧荷回去休息吧。”
待菘蓝扶着碧荷离开，文嬷嬷担忧道：“小姐，现在看来这大小姐死得不明不白啊。”
“怎么会不明白，老夫人让我进宫伴帝，听说大小姐也曾进宫伴帝。”
过了一会，文嬷嬷的脸色便有些发白。
“小姐？”
华冰看着茶杯中的茶叶，淡淡道：“不知卜府惹怒的是宫里的哪位贵人。”
现在看来，进退两难。进宫，生死难料，不进宫，卜府的这些人便不会放过这个没有保护屏障的我。
文嬷嬷上前一步低声道：“小姐，是否准备离府？”
华冰冷哼一声，笑道：“不急，这里还有没了结的事。离府且先准备着，我倒是好奇宫里哪位这么厌恶卜家的人，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文嬷嬷皱眉道：“小姐！”华冰回身给了文嬷嬷一个淡笑。
“小姐，要不要去赵姨娘那里？”文嬷嬷看着静思的华冰，想着赵姨娘毕竟是生身母亲，这个时候不管怎么说纵使想跟亲娘商量的。
华冰反应过来，淡笑道：“不必了，现在卜府全部都在盯着我这里，我越是跟姨娘接触，姨娘便越是招人注目。文嬷嬷先准备着离府，姨娘那里，不计较这一时半刻的相处。”
文嬷嬷点点头，露出缓和的笑容。
过了几日，宫里的恩旨便如柳絮一般飞入了都城大大小小的人家之中。官员世家，自是喜事逢迎，普通百姓家，却也添了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敬北侯将正式的名单呈上去后也算是将华冰放到了众人的眼前，上至皇宫，下至百姓，都没有听说过敬北侯家还有位六小姐，顿时也算是舆论人物。
卜府内，敬北侯与老夫人皆是按照嫡女的标准给六小姐提了规格，院子下人本都是要换的，但碍于六小姐本人坚持，便也只增添了些人手。连向来重视礼教的夫人孙氏也没有说什么，还让人从府中的库房里送了套首饰当做添妆。
六小姐院内，华冰一手拿着书卷，一手摸着茶杯，正享受岁月静好的时光。却见碧荷一脸不忿的走了进来，看着随意放在木桌上的几盒首饰还有外头来来往往的下人，道：“小姐，本来这事不该摊到小姐身上，现在侯爷和老夫人还对你这样，岂不是要小姐空着箱子到宫里让人笑话。”
华冰瞄了一眼半掩的盒子里老旧的首饰，哪里是吝啬，是怕血本无归罢了，华冰淡笑并未接话。
碧荷见华冰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也只好端着茶点在一旁侍奉。
沉了半晌，华冰开口道：“碧荷，送来的人安排的怎么样了？”
“都安排好了，新增的十几个人都放在外头的饮食和粗活上了，原先的人都提了成了二等，还加了银子。”
华冰点点头，想必府上的各位主子，一定会让我平安的进宫的，万一我和身边的人有什么差池，想必卜府并不是乐于见到的。
“对了，菘蓝，前两日卜文超来这儿让我检查功课，我看着还不错，这里还有两页书单，上面有三十四本书，给他送过去。”
“小姐，三十四本？”
看着菘蓝小心翼翼的问道，华冰淡笑道：“第一页书单上有三本，让他读完便来找我，第二页上的书让他慢慢读，不着急。”
菘蓝微微脸红，点点头，退了出去。立在一旁的文嬷嬷看了又拿起书卷的华冰，微微叹了口气。
正是一副悠闲画面，却见小丫鬟跑到门外，用眼神叫着碧荷，碧荷回神对华冰道：“小姐，是侯爷身边的管事来了。”
华冰点点头，碧荷便请了人进来。
管事行礼道：“刘小凯，宫里来人了，说三日后，请敬北侯府小姐进宫验明正身，侯爷特让小的来知会六小姐。”
华冰微微皱眉，对着管事点点头，便让文嬷嬷打发管事了。
放下书卷，华冰负手而立，看着窗外的一朵云彩发呆。
回到屋内的文嬷嬷见华冰出神的样子，低声道：“小姐若是不方便，老奴早年间也听说过瞒过宫中嬷嬷的法子。”
华冰楞了一下，淡笑道：“嬷嬷想多了，只是厌恶那套流程罢了。”
文嬷嬷微微低着头在思考什么，华冰问道：“嬷嬷在想什么？”
文嬷嬷迟疑了一下道：“老奴还在闺阁时，曾听说先楚有位贵女在选秀时让人代替验身，却也瞒天过海，只是后来那代替之人跳出来才惹了祸端。”
华冰沉思一下道：“这几日嬷嬷可能找到合适的人选。”
“老奴这些年也算是摸爬滚打了，可以一试。”
华冰淡笑道：“那就有劳嬷嬷了。”
菘蓝行礼道：“小姐，奴婢回来了，书单已经给小少爷送到了。”
华冰嗯了一声又坐回桌前，看了一眼菘蓝淡淡道：“还有什么事吗？”
“奴婢回来的时候见三小姐身边大丫鬟正往前院跑，便拦了一个前院的小厮询问，小厮说今日宣安小侯爷登门拜访侯爷。”
华冰淡笑道：“是了，那日我在老夫人那里还听到宣安侯小侯爷，想来是三小姐未来的佳婿。”
菘蓝道：“小姐，奴婢要不要也去听听消息。”
华冰的眼睛被手上的书卷吸引，淡淡道：“与我们无关，不必理会。”
“是，小姐。”
当夜，红缎趁着夜色回到府中。初见时，红缎身上透着一股绝望的气息，满身萧索。短短几日不见，此刻身上便多了一股自信和稳重的气质。
“红缎见过小姐，给小姐请安。”说着将手上抱着的账本放在身前，跪下行了大礼。
华冰淡笑道：“起来吧，坐，几日不见，辛苦了。”
红缎起身，松下一口气轻声道：“红缎不敢，这是目前翰儿姐姐名下的资产，请小姐过目。”红缎说着看了一眼华冰，生怕这句话让华冰大发雷霆，一般主人家的产业自然是放在主人家名下的，怎么全都放在手下丫鬟名下。
华冰微微皱眉，白翰做事自然是放心的，现在没什么根基，同时增加大量资产，势必会引起有心人关注。万一查到了白翰，白翰的名字不在卜府的下人名册上，自然是能保全华冰，但这样又何尝不是把全部的风险都压在一个人身上。
红缎见华冰微微皱眉，以为小姐要发怒，正要跪下替白翰求情，却见华冰淡淡道：“报账吧。”
红缎沉了一口气，沉稳道：“小姐请看账簿，根据翰儿姐姐的安排。除去本身的绸缎庄和酒楼之外，在都城内又增添了一家...妓馆，在郊区增添了一家马场。”
看了一眼自己小姐翻开第一页账簿便不再翻页，红缎回想着来时在马车上一遍一遍的默念，又沉声道：“另外，又安排了人带着银票一路向东，看着好的店铺便买下。刚刚奴婢来时，快马最后传来的消息汇报，不算都城内的店铺，现在在翰儿姐姐名下的各行各业的店铺有十三家。”
不在一处汇集资产，尽量分散，且为了东行做了准备，想来一个月的时间，各家店铺就能全部走上正轨，不愧是白翰。就是........这十三家店铺，不知将孙氏的小库房祸害成了什么样子。选秀在即，想来卜玉琼和那位小侯爷的婚事也不远了，孙氏不知什么时候开库房。
“好，可还有别的事？”
红缎从荷包内拿出一张纸条，双手奉上。
华冰接过，展开，上写到‘人不够用’。
华冰叹了口气道：“明日我会出府一趟，叫翰儿准备一下，到时和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