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待回到院内坐定，碧荷给华冰填了一杯茶，见华冰张口，便知道又要让自己出去。不等华冰出声，碧荷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屋内留下白翰华冰两人。
华冰轻笑道：“这小丫头心思倒是敏感，你有空多跟她聊聊。”
“是，刚刚少小姐注意到的那个小丫头我问了，好像是家里让人来赎，本来挺好的事。但夫人不让，说是要留着给小少爷。但那姑娘家里早就定了亲了，是自家表哥，今年那个表哥中了秀才，来娶她，没想到夫人不放人。普通人家，也不敢跟侯府争，这小姑娘只好自己在那抹泪了。”白翰给自己倒了杯茶，翘着二两腿在华冰面前坐下。
“小秦，下来。”
话音未落，就见一黑衣男子落到眼前。
“上次从库房顺的还剩多少钱？”
“还剩几个金块吧。”
“现在那个南中大将军找不到，估计要到别的国家去找。不管怎么说，都需要钱。小秦，用这些钱，在都城买几家铺子吧。我们刚到这里，总要活下去才能完成任务。”
苏秦点点头准备离去，“小秦，留下一块金子，去请个好些的大夫，明儿去给赵姨娘看看。”
苏秦点点头，闪身离去。
“少小姐，你是怀疑夫人给赵姨娘下药。”白翰回想到。
“八九不离十吧，明天看看就知道了。”
当夜，东来阁内灯火通明，暖人心扉。身着褐色锦衣的中年男子迈着虎步走到了门前，拦住要进屋通报的丫鬟，悄声走了进去。
小轩窗前，中年美妇正轻皱娥眉，心疼的看着身边的小小少年，小心的用药酒擦拭着手臂上的淤青，屋里充满了酒香，少年正看着窗户发呆。看到妻儿暖房，任哪个男人看到都会心里一暖，敬北侯带着放松的面庞走近。
夫人眼角瞟道一块一角，专注的将卜文超的捧在眼前。
“文超也在啊。”
听到这声浑厚的声音，母子两人惊觉看向面容威严的男子。夫人连忙起身迎了过去，卜文超有些奇怪的看了夫人一眼，二话不说跑了出去，都没来得及跟敬北侯打个招呼。
“这孩子，老爷不要怪他啊，他今日受了点伤，许是心里还不太高兴。”夫人端着一杯茶递到敬北侯手里。
“无事，文超是怎么伤的？”
原本敬北侯也没多想，只是随口问一句，毕竟小孩子，顽皮总是有的。却见夫人眼神闪躲，含糊不清道：“是文超，文超自己不小心摔的。”
敬北侯有些疑惑的将茶杯搁在桌上道：“摔的？”
见夫人沉默不语，敬北侯又道：“府内发生了何事？”
敬北侯见夫人还是不说话，便转而问立在一旁的桂嬷嬷道：“你说。”
“回侯爷，小少爷的伤是六小姐打的。”
“六小姐？”敬北侯像是在回想什么，桂嬷嬷提醒道：“是，正是赵姨娘所出的六小姐。”
敬北侯顿了顿，眼前仿佛看到了一个灵秀的女子边荡秋千边唤自己‘表哥’。
夫人见敬北侯有些走神，忍下心中的不悦，求情道：“想来六小姐也不是故意的，孩子们在一起总有磕磕碰碰的。”
敬北侯顿了顿，道：“也不小了，若是及笄了你就留意一下人家吧。”
“是，侯爷今日累了吧。”边说着解取了敬北侯的外衣。
翌日一早，华冰正带着两人准备去给老夫人请安，便见桂嬷嬷立在了院门口。
见到华冰三人，桂嬷嬷只是冷冷地道：“六小姐。”
华冰也不在意桂嬷嬷是否行礼，仿佛没有看到一搬越过她走出了院外。
桂嬷嬷脸僵着看着华冰走过，传来白翰的声音：“小姐要去给老夫人请安，既然是来服侍的便跟着吧。”
桂嬷嬷听到一个小小丫头招呼自己，心内气得不行，却又无法反驳，想到夫人的嘱咐，只好匆忙跟上。
待一行四人到了暖阁，立于门前的丫鬟见桂嬷嬷跟在六小姐身后，表情比昨日还惊异。
进了屋内，倒是老夫人像是没有看到桂嬷嬷似的。看来老夫人已经知道昨日的事了，华冰心下了然。
老夫人对华冰的脸色较昨日比已经好了许多，落座后才隐隐约约的看向了桂嬷嬷道：“这是孙氏身边淡淡桂嬷嬷？”
虽然桂嬷嬷心里不舒服老夫人直呼夫人孙氏，但碍于身份只能福身行礼。
“给老夫人请安，因着六小姐已经及笄了，夫人派老奴来教导六小姐。”
老夫人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淡淡道：“小六才刚刚及笄，确实需要教导服侍了。拂冬、拂柳，等会你们就跟着六小姐回去吧。”
桂嬷嬷想说什么，却无法开口。
华冰看这厢夫人的代表和老夫人聊得正酣，便轻轻松松的端着茶杯在一旁看戏。就这及笄，夫人想把我嫁出去，老夫人此时看到了我的价值，便不想我此时嫁出去。看桂嬷嬷为难自己，又派自己身边的大丫鬟，一方面是买给自己一个人情，一方面又能限制恶心夫人。两边这是把我当气球啊，挤来挤去的。
华冰施施然站起身来，行礼道：“是，多谢祖母。以后就有劳二位姐姐了。”
看着华冰对自己的人这般姿态，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
“我看玉冰每次来都带这一个丫鬟，是不是院里的人不够用啊？等会把陈管家带到六小姐院子里，挑几个得力的人。”
躲在一边的白翰自动靠人群站了站。
华冰默默翻了个白眼，看来这老夫人常年都有观察这位六小姐，也不是不知道这六小姐这些年生活辛苦。不知是那位的性格原因还是这老夫人只爱护有用的和对夫人不对付的。
华冰来时众人避之，华冰离开时众人簇之。底下的下人猜测，这六小姐莫非是咸鱼翻身，不只是病好了，连运气也来了。
走到半路，华冰看向通往外院的道路，侧身对白翰道：“碧荷，你现在便去吧，按我今天早上说的，若是遇到护院阻拦，便让他们去找侯爷。”
白翰领命离开。拂柳和拂冬本就是老夫人派来帮助六小姐的，眼观鼻鼻观心，自然是没有询问主子的理由。倒是桂嬷嬷义正言辞的摆出姿态道：“六小姐，恕老奴多嘴一句，六小姐身居内院，若是有事让人出府，还是要先告诉老奴，然后禀明了夫人才可出府。”
华冰并不理会，径直离开。
桂嬷嬷尴尬站在原地，倒是拂冬冷冷的道：“六小姐是主子，就算是禀明，那也是找夫人、老夫人，奴才何时有管主子的规矩了，嬷嬷莫不是老糊涂了吧。”随后快走几步跟上华冰。
桂嬷嬷从来都是在夫人面前伺候的，府里的主子谁不是给几分面子的，此时被一个丫头教训，脸色涨得通红，看着华冰众人离去的背影，露出阴恻恻的目光。
华冰刚刚得了老夫人青眼，又因着老夫人和赵姨娘的关系，府里的下人可以尽心恭维着。但是陈管家还要顾及几分夫人的面子，所以在华冰回到院子过了一会，陈管家才带着一排排的丫鬟仆妇并几个小厮站到了华冰面前。
拂冬拂柳二人对六小姐在府里的处境在老夫人身边是有所耳闻的，但是没想到出了两个丫鬟，院里就没人了。既然在六小姐身边，又是老夫人的命令，回到院子赶忙替华冰安排衣食住行，忙的不行，怨着只在一边看着华冰的桂嬷嬷一动不动。
“六小姐，您看，这丫头小厮基本上都是府里的家生子，婆子也都是可靠的人，若是您有满意的就留下。”陈管家迎着笑脸看着坐在窗前看向窗外自己的华冰。
“拂冬，本小姐身边按例有几个丫头下人啊。”
拂冬行了礼道：“小姐身边应该有两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两名婆子，两名小厮。”
因着拂冬拂柳过来了，身边又有白翰和碧荷，华冰淡笑道：“那我现在倒是超了规制了？”
拂冬知道六小姐有意给陈管家一个下马威，便笑道：“六小姐说笑了，当下六小姐院里就三四个照顾的，更何况以前，怎么会坏了规制。”
“拂冬说笑了，我这不是给六小姐送来了吗？六小姐，您赏脸挑挑吧。”陈管家此时笑得勉强。虽说夫人出身高贵，是府里的主母，但毕竟是嫁进来的，再有手段也不如从一开始便掌家的老夫人。更何况侯爷是出了名的孝子，媳妇可以再娶，但老娘可就一个不是。陈管家心中想着，此时看着新得老夫人宠爱的六小姐，脸上笑容越发谄媚。
华冰趴在窗户边上，随手端起一杯茶，淡淡道：“既然这样，那白翰，你去留下两个小丫鬟，婆子还有小厮吧。”
陈管家惊讶于挑选身边之人这六小姐竟然让一个丫头随便挑，此时便也正视白翰。因着是内门小姐的贴身丫鬟，也不好多看，只看一眼，便觉得从前并未发觉府内有这般人物啊。那眉目里沉稳的气势，不输给自己见过的任何一个世家小姐。身边的丫鬟都是如此人物，那六小姐莫非一直在韬光养晦，莫非六小姐才是很多事情的幕后之人。想到这里，陈管家冷汗直流，越发小心翼翼。
白翰缓缓上前，看着白翰缓缓抬起的右手，华冰无奈的摇头微笑。
只见白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了前五个丫鬟的腰带。众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顿时都被吓傻了。
纵使这里几乎都是女性，想来也是没有多少人能坦然在同性面前松开衣袍的，更遑论这里是封建社会。更何况后面还有几个小厮和陈管家。
刚才还觉得白翰沉稳的陈管家也傻眼了，连忙带着身后的小厮转过身去，让婆子帮忙弄好那五个丫头的衣服。
那被解开腰带的五人有的遁地抱胸，有的双眼通红抱紧自己，甚至还有一个失声尖叫。剩下的丫鬟也变得战战兢兢。只有一个丫鬟在慌乱的众人中稳若泰山，目不斜视，连华冰也多看了一眼。
白翰优哉游哉的走到那名丫鬟面前，轻佻道：“你叫什么啊，小丫头？”
那个丫鬟稳稳当当的行礼后道：“奴婢彩莲。”
“彩莲？”此时华冰在窗户边上支撑起手臂，略带慵懒的嗓音问道。
白翰退到一边，彩莲仰头看着在窗内的华冰跪下磕头，回道：“奴婢见过六小姐。”
“以后便叫做菘蓝吧，虽是做小丫头的活，但月份待遇还是按大丫鬟的来，看看再说。翰儿，剩下的你挑吧。”
众人惊讶于六小姐的大方，刚到主子身边便有这种待遇，应该是有天大的运气，不知这刚进府的丫头有什么福气。
“菘蓝给六小姐请安。”
见菘蓝还要跪，华冰捏了捏脖子，淡淡道：“免了吧，进来，以后跟着翰儿好好学。”白翰菘蓝行礼称是。
待陈管家离开，院里也算是多了不少人，热闹起来。华冰看着领了活的众人里里外外的忙碌，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道：“怎么还不回来，不会迷路了吧。”
“小姐，碧荷这丫头机灵着呢。”
华冰接过白翰递过来的茶水，不经意看到菘蓝正聚精会神的看着白翰给华冰递茶的动作。
华冰淡淡一笑，“这姑娘有趣的很，让小秦去查一下。”
白翰回头看到反应过来低下头的菘蓝，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