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思 下

  陆、

  守在小院里，等着传递嗣音消息的纸鹤日日飞来。我懒得去想师父在得知嗣音是我的女儿后有什么反应，反正不会将她撵出师门。我唯一担忧的是师母会是个捕风捉影之人，若她因为打听到我和师父的过往而化身妒妇，以至于处处为难于嗣音就大事不妙了。

  半年后的初春，大师兄亲自带上痊愈的嗣音来到了小院。我自然扫榻相迎，面对久未得见的女儿几乎喜极而泣。嗣音撒着娇怪我不告诉她，我原来就是她的那位女师叔。我随意含糊过去后，和大师兄大概交代了下我所谓“失踪”后的事。

  “其实说来也简单的很，我先是意外得知我是许家家主第四子的遗孤，然后凭借当年师父捡到我时襁褓里的玉佩去帝都认祖归宗。不过没多久我便带着父母的遗物再次离开了，生下嗣音后过着散修的生活把她养大，直到搬到这寻仙镇居住，好让她也拜入问道宗得到系统的指导。”

  我忽略不提的很多。比如大家族如何的人情淡漠，因为见我未婚先孕没了利用价值，所以才会轻易放我走；比如怀嗣音胎位不正，临盆时我生生疼了一天一夜，嗓子都喊哑了才把她成功生下；比如曾有人见我容貌而起歹意，绑架了嗣音要求我就范，我又是如何拼命才保全了自己的贞洁还有幼女。

  大师兄说我比着过去沉稳了许多，我也只能笑而不语。有这样的经历在，我还怎么跳脱开朗如懵懂少女？但不论我在俗世中摸爬滚打得多辛苦，我也从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支开嗣音后，他终于问起了那些让我最难以回答的问题：“你那时为什么要私自下山啊？嗣音的父亲又是谁？”

  “大师兄，你关心我我能体会得到，但每个人都要有只属于自己的秘密。”不想欺骗他，我还是决定闭口不谈：“所以别问了好么？我以后也不会再回去了，这些私事对你们没有影响。”

  “什么？你不会回去了？”他明显诧异不已：“既然都已经住到宗门外了，再进一步又有何区别？难道你连师父也不要见了？”

  我轻轻的叹了口气：“大师兄以为我还回得去？而且我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不想再折腾了。你们能帮我照顾好嗣音，我便已经万分感谢。”

  “这个自然，她是我徒弟。”大师兄笑着答道，见我态度坚定也不再强求。

  我细细的观察着他做出承诺时的神情，想从中发现些端倪；但正如我过去从未看透过师父的想法一样，我的努力一无所获。

  嗣音被特许留下一晚陪我，我打发她去收拾床铺，独自将大师兄送出了门。告别前我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师父现在是不是知道嗣音和我的关系了？”

  他扭头回望了一眼院中亮着灯的卧房，眼中被我瞧见些奇异的温柔：“嗯。我是觉得师父知道了对嗣音也好，所以他从北荒回来后我就告诉他了。不过师父听说了也没太惊讶。似乎就是从上次闭长关出来起，他待人接物比着过去更波澜不惊了，像是一切都了然于胸一样。”

  我“哦”了一声，垂下眼捏着衣角：“平时师母待嗣音如何？”

  “师母？你问这个做什么？”大师兄仿佛很意外我有此一问。

  “这个嘛……”抬头对上他有些好奇的表情，我抛出了无比冠冕堂皇的理由：“做母亲的自然要事无巨细的关心自己的女儿……”

  他摆了摆手：“你多虑了。”

  虽然大师兄的态度有些躲闪和敷衍，但我还是明白了的确无需再为嗣音担心。等他的人影在远处峰峦间终年不散的云海里消失，我长长的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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