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思 中

  伍、

  我叫许子衿,自幼被问道宗掌门江浼收养,上有时沐真人梁别尘和黎希真人周辉两位师兄;二十岁时我成功修得仙身,师父赐下道号清宜,喻“清静宜修”之愿;又因我无视门规喜着一身青衫,久而久之就成了众人口中的青衣真人。从十四年前师父大婚在即而我擅自远遁起,这是我第一次回到宗门。

  师父的书房在蔚熙宫中央,我轻车熟路的找去,却还是在门前迟疑不定。敲门的手几度举起,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下。我暗暗谋划,既然师父对待嗣音有所不同,让大师兄来商量也是一样的。无论是面对他还是他和她,大师兄总会比我自在些。

  可是好像连离开也有些舍不得了。既然无人觉察我的到来,我便直接背对着门坐下,望着远处连绵的苍茫雪山,触景生情的记起了曾经那段岁月。

  当时年少,我可以任性的要求师父撤去门中的结界,让漫天寒风吹进来,然后欢天喜地的在雪中玩耍;可以因为想跟师父睡而放肆的挂在他身上不下来,直到他妥协的抱着我一起上床;可以在受罚后一边尽情的哭到昏天黑地,一边偷偷期待着他亲自下厨做好吃的点心来哄我。

  可以做的事很多,过去的总是美好的。当我最后一次跨出他卧房的门槛,我用我所拥有的一切,换来了挣扎在无望人生中的唯一意义。所以既然往事难追,不管还要再承受怎样的磨难,我都要全力守住它。

  重新起身,我下定了决心。然而纵使我屡次把门敲响,里面依旧没有应答。我从未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不由心乱意乱,考虑着是不是直接破门而入。

  “这位夫人。”一个声音制止了我荒诞不经的打算:“您是许嗣音的母亲吧。掌门让我转告你,他已经出发了,不用再为难那两扇门了。”

  “贵派掌门是这么说的?”我转身看向传话的弟子,暗自感慨师父还真是了解我。

  “咦?啊,您长得真像掌门卧房里那幅画上的女子!”他与我对上脸后,话忍不住脱口而出,但马上又自己捂住了嘴:“对不起,夫人见谅,是我乱说的,不,不,是我看错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画?”师父从来不在卧房里挂画装饰,何况是挂一个不是自己妻子的人的画像。

  “我只是门中的杂役,分派到蔚熙宫打扫卫生,其他的事我不知道,夫人还是不要问我了……”这弟子捂嘴捂得更严实了,我几乎都听不清他嘟囔了些什么。最后他干脆朝我鞠了个躬,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总之是嗣音的伤好转有望了,我从不怀疑师父的本事,也顾不上猜测师母是否会有怨言。不过没见成他,我弄不清自己到底是庆幸还是失落;又明白他此行不易,说不上是觉得冒昧还是理所应当。

  又站了一会儿,我独自寻了路下山,没再回去找大师兄。这些年的经历其实没什么好说的,而且有宗门照看嗣音,我也没了再以外人的身份坏了规矩的必要。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雪瑶玉莲摘回,等嗣音康复如初,等她依旧叫着“娘亲”扑入我的怀中。

  我只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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