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少年志 尤未酬
十三少年志尤未酬
本来停歇了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雨水冲刷着满地的血水，黑衣人的血水和奔雷府门人的血冲在了一起。仇恨？仇人？死后却连血都混到了一起，不管能不能融合，反正是分不开了。
秦为对秦墨说道：“三哥，你在这里和……侯姑娘说说话，我先去回去见师父了，你尽快赶来。”秦墨点点头，秦为跃墙而去。秦墨看着弟弟远去的背影，搂起侯君仪的肩膀指着满地尸体说道：“仪儿，我帮你把他们都葬了吧？人死不能复生，我希望你能坚强地活下去，等我和师父完成天下大义之道，就回来陪你，好吗？”侯君仪怔怔地说：“你还要走？你刚见到我就要走？你又要离开我？”
秦墨满脸歉意：“仪儿，你听我说，朝廷派系争斗不休，贪官恶霸当道，灾荒不断，百姓苦不堪言，师父救了我们兄弟俩，不仅教会了我们武功，更教会了我们拯救天下苍生的大义，等到功成，我一定回来陪你，好么？真的对不起。”侯君仪使劲地摇着头，青丝在细雨中乱摆，喊道：“我不要听对不起，我不要听……”秦墨轻轻在她额头一吻，无比温柔地说道：“听话好么？我一定会回来的。”
“不，不要！”侯君仪像一个小孩子任性地哭喊，“我不要他们死，我不要你走！我不要……”秦墨任她发泄，只是怜惜地抚摩她的发梢。
忽然，侯君仪推开秦墨，冷静地说道：“你走吧！这里我和弟弟可以收拾，你赶紧走吧！”
秦墨很诧异，刚才她那么无助的眼神此刻却无比坚强。秦墨道：“我还是留下来陪你们处理完后事吧？”侯君仪十分坚定的说：“不用了，你快走！记得一定要回来。”秦墨犹豫道：“可只有你们两个人，万一他们杀回来怎么办？你和渐青又受伤。”侯君仪道：“你不用管我们，我们稍微休息一下就会恢复体力，我会带弟弟坚强活下去的。”
“姐姐有我照顾，希望你能把这群鬼铲除干净，这里你不用担心，即使我死我也不会让姐姐再受伤半分！长大了，我要杀了三皇子为爹爹、哥哥报仇！”年少的王渐青有着成年人般的坚毅。秦墨轻轻叹了口气，道：“那我真的走了？你们自己要小心！”侯君仪点点头：“快走吧，我决定的事不会改变的。只是你一定要回来！”
他终于还是走了。三年的绝望，突然出现了奇迹。然而，久别后仅是片刻相聚，又再次分离，留下一地的尸体和血水。他，三年不见，从书生变成了绝顶的高手，从稚嫩变得成熟稳重。侯君仪望着夜空怔怔地想，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一定会回来！
临走的时候，他还说了一句话，功成那年，他一定会在她生日的前后几天，回来在临湘城郊的望江桥头等她。
于是，就有了十年的等候。
雨夜，一个白衣刀客在旷野中狂奔。他的心在刺痛着，这三年来，他又何尝不想她？
他也曾满怀仇恨，他也曾发誓不将奔雷府杀尽决不罢休，他也曾想过，用余生为父报仇而活。然而，他遇见了他的师父，传说中神一样的的侠客——红叶！
其实当年，并不是跟江湖传说的一样，是秦兴舟在刑场救了红叶，救的是红叶的父亲。那时红叶还是孩童，红叶的父亲触犯了国法被判斩首，抓拿、判决和执行监斩是时任开封府尹的秦兴舟。幼小的心灵中也曾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但是，在秦兴舟得知红叶和他的母亲从此生活无依，甚至母亲病入膏肓也无钱医治时，却是秦兴舟一次次派人给他们母子送钱看病，并且亲自送红叶去私塾上学，红叶的仇恨动摇了。母亲临死的时候，对红叶说，你父亲的死是他自作自受，谁也救不了。秦大人给我们的恩，你将来一定要报答。仇，你就忘了吧。
世上的仇恨已经太多，不报又如何？秦墨心中只有一个信念，私仇永远报不完，现如今百姓的疾苦，朝廷的腐败，才是大仇，他和弟弟一定要完成师父交付的大业，完成后便放下一切功名，回去找仪儿，和她永远在一起。
一定要等我回来！秦墨加快了步伐。
他就那样走了，来了又走了，匆匆相见，匆匆离去，至此，为了一个承诺，她等了十年！姑娘想及此处，不由黯然神伤，再看面馆内的场景，“昆仑三鬼”和秦为已成对峙之势，“三鬼”刀指秦为，但又防着老掌柜，这个摸不清底细的老头，让“三鬼”有说不出的特别之处。
姑娘此时看明白形势，且不论老掌柜是不是何方人物，“三鬼”以三敌一，肯定占了上风，但心有防备，必有防守漏洞，若秦为主动出击，正是她攻击的好时候。她突然觉得秦墨也肯定就在附近，必须出手帮忙。
秦为仿佛心有领会，铁扇一挥，纵身横扫过去，这一招势要同时攻击三人，显然很难成功，却让三人都不由自主做起了防守的姿态。就在此时！姑娘长袖一挥，手中白绫如箭般射出，射向了离自己最近的“独眼二郎神”杨狄，姑娘清楚，这一击只能希望能击倒一个敌人便是成功，绝不能分散攻击力。杨狄本是防守的招式，就在白绫将要击到他身之时，他突然一个侧身让过，右手闪电般神出，紧紧抓住白绫的一头，这一下，竟是姑娘没有想到，想要收回，却觉对方深厚的内力如磐石般坚硬，根本拉不动半分。而在此同时，“十殿阎罗”罗盖天和“夺命太岁”风断崖也忽然转身，不顾秦为的攻击，转手攻向姑娘，两柄玄铁刀一左一右直奔姑娘左右两方。
这一下由守转攻几乎是在一瞬间发生，姑娘顿时深陷险境，手中白绫无法收回，手中没有可以抵挡的武器，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突然见一道红光闪过，只听“叮叮”两声，罗盖天和风断崖手中的刀已被荡开，连在姑娘和杨狄之间的白绫也断为两截，只见姑娘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血红血红的宝剑，剑身的红似乎已经沾满了鲜血。
“十殿阎罗”罗盖天哼哼说道：“‘血红襟’侯君仪！老汉早知道是你，你以为我们会没有防备吗？今天秦家和侯家两家冤家，难道要携手了？哼哼。”侯君仪和秦为相视示意，秦为笑道：“纵我两家有多少纠葛，也是人间的事情，不用你们三个‘小鬼’多言。”
“昆仑三鬼”成名江湖多年，纵然被人骂过“恶鬼”、“凶鬼”，也不曾被人称过“小鬼”，如今一个毛头小子竟然称他们为“小鬼”，这样的羞辱让“三鬼”恼羞成怒，三人合作一团，拼命出击，三人的刀法本各为一家，后来结义后多年修炼，已融为一体，其中威力自然非同凡响。但是侯君仪在黄山十年修炼，秦为多年江湖历练，各自的本领也今非昔比，两人一进一出，攻守相配，也毫不落下风，交手数十招不分胜负。
相斗正酣，秦为突然跳出战圈，大喝一声：“对付你们这种‘恶鬼’，也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说完，将腰间葫芦掏出，居然能掀开葫芦底，掏出一枚响箭，“啾”的一声伸手打向上方，穿破屋顶，飞向天空。只见十余人从正门、后门、窗户内涌入，手持刀剑，气势汹汹围拢而来。络腮胡“夺命太岁”风断崖怒骂道：“臭小子，居然给爷们下套，都一起来吧，爷三个这就送你们下地狱！”罗盖天冷笑道：“果然今日有门道在里面，早就觉这个面馆有些古怪，今天收了你们，也好到三王子那儿请赏。”
只见涌进来当中的一人说道：“三个‘老鬼’，你们追了老子一千多里，现在老子就给你瓮中捉鳖。”只见那人身高八尺，面目凶狠，手中没有拿兵器，两只手却大如蒲扇。罗盖天一看，道：“‘开碑太岁’李岩！好家伙，没想到王都监的人居然和义军搞到一块儿了，好吧，这下你自己送上门来了，受死吧！”
罗盖天宝刀既出，杨狄、风断崖二人便紧接而上，李岩两手作档，竟硬生生地挡开刀锋，顿时侯君仪、秦为以及其余十余人围攻而上，这些人各个都是好手，‘三鬼’高接低挡十余招，渐渐有些吃力。
风断崖拼得最凶，他练的是大开大合的招数，已劈伤数名敌人，自己也受了好几处伤，出口大骂：“奶奶的，今天咱兄弟三个算是倒大霉了，早知道刚开始觉得不对劲就赶紧走，功劳没拿到，命都丢这儿了。”罗盖天道：“三弟，今天他们早就布局好了，咱么进来的那一刻，他们就没想让我们出去。”杨狄也趁隙说了句话：“战死犹荣，今天这阵势，就算是‘红叶’，也难全身而退。”忽然风断崖惊道：“那老掌柜呢？什么时候溜掉了。”
正说完此话，忽然面馆里突然暗了下来，但是所有的烛火都仍然亮着，为什么会突然感觉那么暗？侯君仪抬头一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只见屋顶上、窗户上、大门口，密密麻麻伏着黑衣人，如蝙蝠一般，在小小的面馆内，蛰伏在每一个能够落脚的角落，他们什么时候进来的，什么时候伏好的，谁都没有察觉到，像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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