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看到梵裸露在外的身体，卡瑟利和塔克实在不能相信这是一个人类。萎缩干裂的肌肉紧贴于骨骼，透过胸口的破洞甚至能够看到清晰的肋骨浮起，整个人活像是一具骷髅骨架外面包了一层皮。
“喂，这家伙是不是长得很像你崇拜的巫妖？”塔克小声地对卡瑟利说道。
卡瑟利不理塔克的嘲讽，对着昏迷的梵努了努嘴。此时梵的面部依然覆盖在斗篷之中，看不清样貌。
塔克嘟哝了一句，缓缓将手伸向了梵。
就在塔克的手抓住梵脸上的斗篷，正要用力揭开时，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们对我的样貌很感兴趣吗？！！”
塔克一惊，如同被毒蛇咬到般快速地抽回了手。
“开个玩笑，您别介意，只是玩笑……”塔克打着哈哈说道。
卡瑟利也识趣地转过头去，假装望起风景来。
“哼哼……”梵冷笑几句，一把推开塔克站了起来。真是难以置信，如此瘦弱的身体在缺氧的环境下被埋在废墟之下，却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行动能力。
“既然你们对我的样貌这么感兴趣……”梵缓缓地揭开头上的斗篷，“我就满足你们的好奇……”
出现在卡瑟利和塔克眼前的是一张普通人类的脸，但是又决不普通。
一张极度衰老的脸！
头发已经掉光，牙齿一粒也不剩，面孔上布满了无数条纵横交错的皱纹，两荚消瘦，颧骨高高突出，卡瑟利从来没有想到一个人类可以衰老到这种程度，尤其是这皮肤的粗糙程度，就如同已经存活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之久。
“你们可不要把我当作是巫妖那种怪物，”梵那衰老的面部作了一个不屑的表情，“我是人类，一个标准的人类。”
卡瑟利和塔克无言以对。
“你们猜我今年几岁？”梵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一下破烂不堪的斗篷，继续说道。
“一百……五十……吧……”塔克犹豫地说道，其实他从未听说有人能够活到一百五十岁，即使一百岁也鲜有人类活到，但世事无绝对，于是索性多猜了几十岁。卡瑟利也点了点头，塔克报出的数字虽然比较夸张，但就眼前这么张衰老的样貌也不算太离谱。
“嘿嘿，我今年正好三十岁……”
见卡瑟利和塔克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梵也不在意，又问道：“你们知道我施展的技艺是什么吗？”
“是……兽魔术吧？”塔克想了想缓缓地答道。
对于塔克竟然知道兽魔术，梵倒也有点吃惊，随即骄傲地说道：“不错！就是兽魔术！”
“以自己的血肉和精血供养兽魔，从而得到威力惊人的奥术，你们刚才也见识到兽魔术的厉害了，而且我所能够施展的仅仅是最低级的兽魔术。但即使是如此低级的兽魔术，也是一个普通魔法师一生难以达到的成就，而我，仅仅只用了几分钟与魔兽签定契约就得到了这种力量，哈哈哈……”
“你的代价呢？这就是你的代价？”卡瑟利冷冷地问道。
梵的笑声哑然而止，随即又狂笑起来：“天下没有白食的午饭，用一身臭皮囊就能换来如此厉害的奥术，实在是太值了，哈哈哈……”
听着梵的笑声，卡瑟利觉得他的笑声中完全没有欢畅的感觉，反而有一丝淡淡的无奈。
“你和我是一种人！……”梵突然紧紧地盯着卡瑟利淡蓝色的眼眸，一字一顿地说道：“为了追求力量，不择手段的人！总有一天，你也会走上同样的道路……”
卡瑟利默然不答。
“不管如何说，你们救了我一命……”梵重新戴上了斗篷，遮住了那张衰老的脸：“我会在适当的时机回报你们的……后会有期……”
说着，梵灵巧地跳跃着消失在树林中。
“这家伙果然是疯子，就算得到了无敌的力量，可是把自己弄成这样，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塔克小声嘀咕道。
“每个人都有他所追求的，你不是他，你又怎么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卡瑟利淡淡地说道，“走吧，大概已经中午了，我们还是快些走出这个森林吧……”
塔克扶起了地上的查尔顿，但是看到卡瑟利依然一瘸一拐艰难地移动身体时，不禁皱着眉头说道：“你还是不要硬撑了，当心碎掉的骨头扎入体腔里，不如我先背你回去，然后再找人来救查尔顿……”
卡瑟利也不答话，缓缓地走到那具科邓样貌的僵尸旁。这具僵尸从刚才起就一直静静地站立着，毫无声息。
“科邓，背我出去！”卡瑟利对着表情扭曲恐怖的僵尸发出命令。
“是的，主人。”一个机械的回答。
刚才这句回答，不是塔克也不是查尔顿，而是来自于眼前这头僵尸。
塔克的嘴巴变成了一个大“O”，塔克从未听说过会说话的僵尸，甚至魔法教科书上也将僵尸定义为“不会思考、不会说话的人形傀儡”。一个不留神，肩上的查尔顿又被塔克摔在了地上，好在查尔顿没有知觉，否则一定跳起来与塔克拼命。
卡瑟利尽量将自己的身体舒服的至于僵尸的背上而不触动肩上那个可怕的伤口，大量的失血使得他的双眼的眼皮承重不堪。卡瑟利半闭着眼睛，勉强答道：“你真应该多看点书，连波达尸也不知道。”波达尸是由极端邪恶的生物在惨死后变成的不死残骸，可以使用生前的语言，并且还拥有几种特殊技能，其强大的实力已经超出了僵尸的范畴。
“波达尸？我当然知道！可是控制这种不死生物至少也要8级魔法师水平，难道……难道你……”塔克从地上拣起了查尔顿，依然追问着。
“……我刚用精神力检查过自己……可能是一场恶斗使我的魔法又精进了一级吧……”面对塔克碟碟不休地发问，疲劳的卡瑟利为了能让他早点闭嘴，只得尽量满足他的好奇心。“……你也试试……说不定……”
卡瑟利一言提醒了塔克，他急忙丢开手上的查尔顿，盘腿坐地进入了冥想中。不一会儿……
“我升了！我升了！哈哈……难怪我觉得神清气爽，我终于是8级的魔法师了……”塔克兴奋地从地上蹦了起来，响亮的欢叫声将森林中栖息的鸟都惊飞了，“……亲爱的卡瑟利，祝福我吧!我也不再是个学徒了，哈哈哈，从此整个世界都是我的了，哈哈……”
塔克扭头去找卡瑟利庆贺，却尴尬地发现卡瑟利连同他的波达尸已经走出很远，渐渐就要消失在视野中，只有地上的查尔顿依然昏迷在一旁，身上留有几个明显的黑脚印，看来是自己刚才手舞足蹈的时候不小心踩上的。
塔克讪讪地背起地上的倒霉鬼，追了上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冲着卡瑟利的背影大吼道：“你这个混蛋！你有波达尸，还让老子我去挖坑，你是故意的！”
卡瑟利的嘴角扬了扬：
“你才发现吗。”
在走出迷途森林的时候，卡瑟利已经彻底的晕了过去，所幸的是卡瑟利在归途中始终保持着断断续续的清醒来指明出路，才使得三人能够成功脱出这片天然的迷宫。而卡瑟利失去知觉的一瞬间，他所制造的波达尸就被驱赶回了不死生物所待的异空间，直至它的主人再次召唤。
剩下那向学院大师编造遇难理由的重任自然落到了唯一清醒的当事人——塔克的肩上，而以塔克那一贯的天马行空似的编造谎言能力自然能轻松应对。
等到卡瑟利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五天之后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有些不适应那明亮的光芒了。
卡瑟利勉强支起身子想要下床，这时门被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卡瑟利，你小子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在床上躺一辈子呢。”来人的大嗓门一听就知道是塔克。
卡瑟利抬头看去，眼前的塔克已经换下他那身一年难得洗一次的黑色学徒袍，转而换成了一身皮制游侠服，紧身的衣料倒也衬得他高大威猛，肩膀上站立着一只小生物，那是一只全身红毛、背生一对蝠状翅膀的魔精（Imp），它正瞪着自己那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卡瑟利。
“是你的秘宠？”卡瑟利伸手去逗弄魔精的尖耳朵，小家伙吱吱叫着毫不示弱，一口利牙向卡瑟利的手指咬去。
“嘿嘿，三天前我去申请毕业时，学院的召唤士替我招的。小家伙很可爱吧？”塔克笑着看着自己的宠物牢牢地咬住卡瑟利的手指疼得他直皱眉头。
“你……毕业了吗，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卡瑟利另一只手卡着魔精的脖子，终于将手指从它的嘴里抢了回来，随后在它小脑袋上砸了一锤，一甩手又将已经被欺负得七荤八素的魔精扔回给了它的主人。
“我已经决定了！”塔克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我自己的家族毫无发展希望，我也没兴趣为学院效命，所以……所以我决定自己成立一个佣兵团。”
卡瑟利楞了一下，一个贵族跑去当佣兵，塔克倒也是个和自己一样不拘束于常理的人。卡瑟利微微一笑说道：“那就先祝福你能开创一个新世界吧。不过，成立一个新的佣兵团可是需要大量的经费啊，你……”
“这好办，这几年我在学院里也积攒了不少，”塔克摆摆手说道，“况且，查尔顿答应赞助我一笔钱。”
“查尔顿？他没事了吗？”卡瑟利随口问道。
“他……早在第一天就苏醒了，牧师说那个剑伤根本……没有刺到要害。”塔克的语气稍微有点不自然。事实上，查尔顿的剑伤的确不碍事，然而他身上其他几处跌打损伤却更为严重，塔克实在不好意思承认那是他的杰作，只骗查尔顿说那是自己从要塞里的怪物手中抢救他时弄的，浑身几处骨折的查尔顿楞是被骗得心怀感激，不住地道谢。
塔克顿了顿继续说道：“昨天查尔顿他已经被他老爸招回去了，嘿嘿，看来继承家业是迟早的了。还有，他走时让我传话给你，就说他答应的事决不会食言……”
塔克在探望了卡瑟利的当天就离开了学院去追寻自己的人生了，而卡瑟利在病床上又多躺了两天，身上其它的轻伤早已经痊愈了，然而肩上那处伤筋动骨的重伤即使由牧师施展了治疗神术，也依然有些隐隐作痛，难以运动自如。
塔克走了，查尔顿也走了，而自己也已经达到了毕业的水准，究竟自己是继续留在学院中进修呢，还是回去帮父亲的忙呢。
卡瑟利躺在床上静静地想着心事。虽然自己十分愿意继续沉醉在魔法的浩瀚海洋中，但是自己也明白这个想法是自私的。父亲不惜巨额的学费将自己送进这座学院里，本意就是为了自己学成后能够帮助家族，自己假如以此为借口拒绝为家族效力，实在是太对不起父亲了，要知道魔法的境界浩瀚无垠，升完一级还有一级，是没有穷尽的。
卡瑟利在沉思中打定了注意，一个挺身从床上爬了起来，穿戴整齐后，向学院的五角形建筑走去。
五角形建筑是学院的三大主建筑之一，除了底层是办公场地外，上面几层都是冥想室和教学室，因此整栋建筑显得十分安静。
卡瑟利从来也没有想到前去办一个毕业手续会如此困难，负责放关的书记人员对他左劝右劝，希望他能打消毕业的念头留在学院中继续进修。毕竟一个成功达到8级的魔法师是难得的可造之才，假如能留在学院中充当大师们的助教或是编入学院的私人武装都是对学院十分有利的。
然而卡瑟利归心似箭，在他的强烈坚持甚至抬出了魔法工会的相关规定之下，那书记人员只得勉强签发了毕业证明书。
卡瑟利兴奋地揣着一纸证明书，找到了空间位面系的副主任、同时也在召唤系任教的许密特大师。
许密特大师也是一个白胡子拖到胸口的老头，但不同于费斯克大师整天邋邋遢遢、不修边幅，许密特大师总是将自己弄得十分整洁，作绅士打扮。
“卡瑟利，是你啊，上次的事我还没有感谢你呢，听说你受了伤，我正想来看你呢。”许密特大师亲切地打着招呼。
卡瑟利心中暗念：我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这么就从来没有看到你来。
“许密特大师，多谢您的关心，我的伤不碍事了。”嘴上却礼貌地回了礼，“其实我是想请大师为我主持秘宠的召唤，我已经达到8级了……”
说着卡瑟利双手递上了那张毕业证明书。
“没问题，就现在吧，我正好有空。”许密特大师看了一眼证明书，点了点头说道。
卡瑟利跟随许密特大师走进了他专有的一间实验室，看着大师为即将来到的召唤仪式作起了准备。许密特大师一边问着卡瑟利的年龄、身高、体重、出生日期乃至法术专精派系和对立派系等杂七杂八的问题，一边根据得来的资料不停的修改着地上的巨型魔法阵。
召唤秘宠可不象是召唤其他生物那样轻松，与召唤出来的秘宠签定的契约是一种血之契约，是一辈子的事情，因此丝毫马虎不得。而究竟会召唤出什么类型的秘宠则是随机的，就像塔克的秘宠魔精，这是一种用来侦察、搜寻或是查找陷阱的魔法生物，除了偷袭外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差不多有两成的魔法师的秘宠都是这种小生物。然而虽说是随机，但主人的性格、善恶阵营、魔法水平及派别等都或多或少地影响到自己秘宠的种类。
“呼，终于好了。”许密特大师擦了一把汗，指着魔法阵对卡瑟利说道，“你站进去吧。”
卡瑟利刚要走进去，又被许密特大师唤住。
“等等，你先把这个喝了。”许密特大师从衣袍下翻出一个装着液体的小瓶子，“它可以暂时将你的魔法等级提高一级。”
卡瑟利会心一笑，接过瓶子一仰脖子全喝了下去。
“在各个空间中四处游离无所为家的生物们啊，以仆役的方式现身，尽一点你们的微薄之力，依据血的契约成为我的力量吧！”卡瑟利跟着许密特大师的声音诉讼着召唤咒语，一边将自己的手腕割开，将鲜血散满整个召唤阵。
如此不停地重复着这句咒语，被鲜血染红的召唤阵发出了一片红光。渐渐地，红光越来越亮，甚至达到了耀眼的程度。终于在最为刺眼的一闪之后，暗淡下去。卡瑟利揉揉眼睛一看，脚边已经多了一只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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